秋收忙
模糊的場景從眼前一閃而過,,四周書本環(huán)繞,,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紙墨的清香。
然而,,灼熱的溫度卻不斷侵?jǐn)_著皮膚,,江錦瑜迎著陽光睜開眼,她看到了太陽下閃著金光的麥浪,。
江錦瑜怔愣地想,,到底哪個才是“我”的記憶?
孟婆湯參假的傳言可能是真的,,至少江錦瑜是這么認(rèn)為的,。
在她短短七年的人生里,時常被一些莫名的記憶所困擾,,跑得極快的鐵皮盒子,、高得望不到頭的石頭房子。
細(xì)碎的畫面連成片段,,最后停留在圖書館里被突然飛出的書砸中額頭而倒地的身影上,。
穿越啊,江錦瑜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向天空,,腦海中天馬行空的思索著轉(zhuǎn)世,、穿越和重生的辯證關(guān)系,。
耳邊突然有尖銳的聲音炸響:“秋收都忙成啥樣了?怎的還有人跑到樹下睡覺,?”
江錦瑜聽出了她二嬸劉氏聲音里的不耐煩,。
她爺爺江永生,娶妻楊氏,,兩人共養(yǎng)育了六個孩子,,她爹江明順排行第三,前有兩個姐姐,,后有兩個弟弟并一個幺妹,。
江永生似大多數(shù)莊稼漢一樣沉默寡言,其妻楊氏卻極為潑辣,,憑著她養(yǎng)大了江家三個男丁的功勞,,牢牢把控著江家老宅的主事權(quán)。
楊氏極少伸手男人們在田地間的事,,但是對于家中女人們的事情卻有著絕對的掌控力,。
眼下正值農(nóng)忙,江錦瑜她娘白氏五天前剛生產(chǎn)完,,如今正在自己屋里坐月子,,二嬸劉氏便分到了響午前來送午食的活兒。
劉氏往常極少正眼看江錦瑜,,她瞧不起大嫂,,自然也看不上大嫂生下的閨女,今日許是熱得心煩,,嘴上也沒了把門,。
江錦瑜心里暗嘆一口氣,曉得這是因著白氏的活兒落到了劉氏身上,,這是拿她當(dāng)筏子呢,!
“二嬸,”她慢吞吞爬起來,,自顧打個招呼,,也不反駁劉氏,只跑到自家田邊喊道:“爺爺,、爹,、二叔,二嬸送飯來了,!”
倒是會挑時間生,,定是想躲過秋收這最累的時候,,劉氏提著籃子躲在樹蔭下,,頗為不滿地想,,正午的時間還要她頂著大太陽出來送飯。
江家共有十二畝水田,、十五畝旱田,。
水田種稻子,旱田種小麥,,這是二十幾畝地產(chǎn)出的糧食交過稅后足夠江家十幾口日常嚼用,。
再種些棉花、菜籽等作物,,加上家里日常養(yǎng)的雞和豬,,江家的日子同村里許多人比實在是極好過的。
家中田地雖多,,男人卻也同樣不少,,江永生種了一輩子地,最是看重田地出息,,向來不許兒子們在種地一事上偷懶,。
地里的活兒不缺人手,女人們的日子便更加輕松,。
更何況有江錦瑜她娘白氏這等苦勞力在,,江家其他幾個女人便只需做好灶上活兒,空閑時間還能回自己房里做些針線賺私房,。
白氏是十幾年前逃難過來的孤女,,既無娘家又沒嫁妝,嫁與江明順六年才生下閨女江錦瑜,,后又等了足足五年才有了兒子,。
現(xiàn)下這世道,沒有兒子便抬不起頭來,。
江明順夫妻兩個成婚六年時間連個閨女都沒有,,可想而知這十余年遭了多少嫌棄和白眼。
劉氏卻不同,,她與白氏前后腳進(jìn)門,,不僅娘家得力,自己嫁妝也豐厚,。
十年間,,劉氏接連生下兩兒兩女,常借著懷孕,、月子里,、孩子鬧等借口指使白氏將自己的活兒做了。
三房媳婦柳氏進(jìn)門不過三年便一舉生下一對龍鳳胎,,她在家時便是老來得女,,嫁的又是小兒子,,平日里不大出聲,一心只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一房的小日子,。
比起底氣十足的兩個妯娌,,白氏上無娘家撐腰,下無男嗣充面,,自然也挺不起來腰桿子,。
同樣,方方面面都比不過弟弟們的江明順也極少有大哥的威嚴(yán),。
相比于被世道壓迫多年,、思想已經(jīng)麻木的純古代人父母,有著前世記憶的江錦瑜有時也會陰暗揣測,,幾次下來不出所料的發(fā)現(xiàn),,她們這一房的悲劇實乃人為所致。
悲劇的主導(dǎo)者,,江錦瑜認(rèn)為多半是楊氏,,哪怕是在鄉(xiāng)下村里,家家戶戶在娶長媳時也都是按照最高標(biāo)準(zhǔn)來選,。不說六角俱全,,也斷不會將長媳的位置給一個孤苦無依的逃荒女。
楊氏的行為顯然是為了她的兩個親子,。
卻原來,,江明順乃是從江永生過世的二弟江長生那一房過繼而來。
江長生有兒子,,卻因重病而不得不想辦法給才能走路的孩子找條生路,。
江永生成婚多年只得了兩個閨女,千方百計想要個兒子,。
于是,,江長生去世后江明順便順理成章的成了大房子嗣。
平衡的打破來自于楊氏時隔幾年再次懷胎,,并終于艱難生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占據(jù)了長房地位、將來還能分得一半家產(chǎn)的“侄子”,,自然成為了楊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首先,,楊氏以家中條件困難為由一再拖延江有山的婚事,,后更是挑中了白氏這么個孤身一人的逃荒女。
再之后,她又以白氏熱孝期間不宜大肆操辦極盡簡化婚事,。
在嫁進(jìn)來的十幾年里,,每每村里有人家婚喪嫁娶,楊氏都要反復(fù)提起白氏那只一身破衣裳的嫁妝,,以至于長年累月下來,白氏甚至很少敢抬起頭來同村里人講話,。
若說以上種種只能傷害白氏,,那無子便是楊氏攻擊江明順的重要手段,在沒有江錦瑜的那幾年里,,連他自己都不可避免地認(rèn)為自己是克父克母克子的天煞孤星,。
聽到田埂上傳來的聲音,一直在彎腰割麥的江永生直起腰來,,錘錘酸痛的腰背,,抬起頭四下看了看,招呼兩個兒子一起上去吃午食,。
江明順默默跟在他爹身后,,悄悄捋下一把麥子藏進(jìn)袖里,掌心里全是幾十年的老繭,,倒是無甚感覺了,。
八月份的天氣熱極了,哪怕坐在樹蔭下不動彈也要出一身汗,,更何況是頂著大太陽在地下勞作,。
偏偏麥穗扎人的很,若是不穿好長袖長褲,,必然會被扎得動彈不得,。
江錦瑜見江永生幾人走到樹蔭下,連忙從籃子里給幾人拿過水壺,,又把自己的水壺解下來遞給她爹,。
水一入口,江明順便嘗到了其中的咸甜味,,他不著痕跡的朝自己閨女瞥了一眼,,果然見她正朝自己眨眼,不由低頭掩飾逐漸上揚(yáng)的嘴角,。
這是閨女想著自己呢,,他自然不會拆臺。
這可真是,,江錦瑜再次深深嘆氣,,喝口鹽糖水都要偷偷摸摸,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