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笛聲縹緲,,琵琶聲從游船中落向湖面,。
顧頻頻從蒼月的懷中起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道:“對不起師父,,我剛才想到您一生太過于孤獨(dú)了……我……我只是想告訴您,無論怎樣,,只要您愿意,我愿意永遠(yuǎn)當(dāng)您的親人,!”
蒼月一下子笑出了聲,他的笑有種大病未愈的破碎之感,,加之他蒼白的面孔,泛白的嘴唇,,好像下一刻就要咳出血來了一樣。
他撫上顧頻頻的頭發(fā),,笑道:“好?!?p> 顧頻頻本來還忐忑的心此刻放了下來,她得寸進(jìn)尺般的,,跳上蒼月的窗柩,坐在窗上,兩只手撐著,,將雙腳垂下。
“這樣的夜晚,,讓我想起我哥哥,,他也是一個(gè)很孤獨(dú)的人,,我們兩個(gè),,都曾是對方孤獨(dú)生命中唯一的救贖,。只是哥哥為了救我,,被趕出顧家,,墮入魔道。要是時(shí)光能重來,,我一定好好珍惜和哥哥的時(shí)光,!絕不……絕不……”
“絕不怎樣,?”蒼月笑著看她,。
“絕不再怨恨他,,像這樣美好的月色,,我只想要哥哥,,并不想要真相,?!?p> 蒼月的笑漸漸沉下去,轉(zhuǎn)而成為滿眼的深情,,他的眼神沒有一刻離開她,,仿佛要把她的影子深深映入自己的眼眸一般,。
“他該告訴你真相,,”沉默良久,他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的,,吐出這樣一些話,。“你說的對,,盲著,和看到一片漆黑,,心境不同,。人人都有選擇不盲的權(quán)力,。”
顧頻頻莞爾一笑,,她將眼睛閉上,,感受著風(fēng)中夾雜著的音樂絲竹聲:“踏清秋說,,神族的人死去后,尚有一絲神智殘留世間,,也不知道哥哥的神智會在哪里呢,若是哥哥能看到我,,我希望他看到的是一個(gè)開心的,有感情的,,有事可干的我?!?p> 蒼月望著顧頻頻,眼中笑意流轉(zhuǎn):“他一定早已看到了,,他很開心你現(xiàn)在開心,他很開心看到你的成長,。”
又過了幾日,,聽從蒼月安排,顧頻頻每日坐在月三百的泥像后面,,聽下面前來求簽的男女祈禱。
“這姑娘真的笨,,他一拖再拖,肯定就是不喜歡你呀,!一拖再拖對你有什么好處呢!你還等他,你還妾當(dāng)作蒲葦,,唉!你真是無藥可救,!”
顧頻頻覺得無聊透頂,僅僅七日,,她就將男女之事摸得一清二楚,,情情愛愛在她聽來俗不可耐,。
“你倒是個(gè)聰明的,,你那個(gè)也不放過,這個(gè)也哄著,,好家伙,,穩(wěn)賺不賠唄!”
顧頻頻將一本香油簿子蓋在臉上,,不知過了多久,,竟沉沉睡去。
嘈雜的環(huán)境一下子變得安靜,,過了許久,,一個(gè)男子的聲音響起,他音色低沉,,但溫柔無限,,他語氣和緩,卻難掩心思的急切,。
“愿舍棄一切虛妄,只求頻頻一顧,?!?p> 顧頻頻臉上的書一下子滑落在地,,她從泥塑后面探出頭去,,一身玄衣的他立在階下,,雖是暗紋金龍,,華貴無比,王者之氣令人無法不敬畏,,但也難掩他滿臉虔誠,漆黑眼眸如炬,,誠摯而直接。
聽到聲響,,他抬眼對上她的眼眸。
顧頻頻急忙躲回泥塑,。
“是我做錯什么了嗎?”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還是說,我拜得不夠虔誠呢,?”
說著,,嘯橫雪撩開黑袍,,作勢要跪,月三百一個(gè)激靈從泥塑中沖出,,慌忙中兩只手托上嘯橫雪的膝蓋,。
“妖君折煞老夫!”
顧頻頻只覺得心如蟻噬,,她抬頭望向屋脊,,咬著嘴唇,,她實(shí)在不是不想見他,只是,,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見他。
嘯橫雪望向月三百,,謙卑道:
“老神仙,,請問可還有多余的紅線,?可否為在下系一根,?”
月三百面露難色,但又畏懼于眼前男子的強(qiáng)勢,,他顫顫巍巍從兜兜中掏著紅線,,但又十分喪氣地說:
“小神只排名三百,便是借小神幾百個(gè)膽子,,也不敢給妖君系紅線啊,!何況小神神力衰微……”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從兜兜里掏出了一根長長的紅絲線,嘯橫雪接過紅線,,將那紅線牢牢得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月三百急忙勸道:
“妖君,!紅線是系到小拇指上的,,您這樣系到手腕上,,到時(shí)候可就摘不得了,!摘的時(shí)候連著心脈,,可是要命的!”
嘯橫雪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淡然道:“既然系上,,又何必摘?!?p> 接著,,他將另一端的紅絲線擺好,,整整齊齊地放在月三百的泥塑下面,,面如死灰,卻又倔強(qiáng)道:
“這一半,,她愿意,,便任她帶走,,她不愿意,,便丟在這里吧!”
說著,,望了一眼泥像,,便轉(zhuǎn)身就走,。顧頻頻從泥像后面追出來,一把拿過絲線,,攥在手心,,大聲道:
“嘯橫雪,,你難道也想來逼迫我嗎,?”
他腳步停駐,慢慢回首,,抬眼間,,滿目傷情。
手上的紅線,,將他的手腕緊緊纏繞,,也許是因?yàn)橹?,竟將手腕生生勒出了紅,,整只手掌都微微泛著血脈無法流通的烏青。
顧頻頻心上一絲不忍,,她走上前去,,將他的手一把拿過來,,揪著紅線便要往開拆,,卻被他緊緊抓住手,,動彈不得,。
“我沒有要脅迫你的意思……”嘯橫雪眉頭微蹙,,低著頭,,神情無辜而認(rèn)真,,“我只是想告訴你,,不就是一根紅線的事,,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可以為你……”
顧頻頻一下子甩開他的手,,背過身去,有些惱羞成怒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難道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我沒有,”嘯橫雪突然緊張激動了起來,,他想伸出手去觸碰她,,卻又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縮回手。一旁的月三百見狀,,撇了撇嘴,,慌忙抽身而退?!拔抑皇怯趾抻至w慕他,,雖然我知道你還未洞悉人生常情,,但我還是……頻頻,你和我一處,,忘掉那些不快樂的事好不好,?就當(dāng)它們從來沒有發(fā)生過?!?p> 聽了這話,顧頻頻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她轉(zhuǎn)過身子,,雖然心里仍然尷尬著怨恨他,但心思更在意的,,卻是他已經(jīng)被勒得發(fā)紫的手腕,。
她輕輕拉過他的手,還撇著嘴,,開始解他的紅線,。
“你纏這么緊,再不解開,,這條手都要被你纏廢了,。”她嘟囔著罵道,。
嘯橫雪見她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心底里感激她身為鮫人的溫吞感情,若不是這樣懵懂,,他怎么還有機(jī)會再來她的身邊,。
他笑道:“若不是這樣,你怎么會來追我,?”
顧頻頻才意識到中計(jì),她一把甩開他的手腕,,正要轉(zhuǎn)身便走,,卻被一個(gè)強(qiáng)有力的手臂拉回,緊接著,,她撞上一個(gè)結(jié)實(shí)的胸膛,。這胸膛溫暖而遼闊,將她整個(gè)都包裹在其中,,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突襲而來,,仿佛這就是世界上最堅(jiān)實(shí)的屏障。
“頻頻,,”他一只手托著她的后腦,,輕輕揉著她的發(fā),,“對不起,都是我,,讓你落入傷心的境地,,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我再也不會讓別人……隨意地靠近你的心,?!?p> 他確實(shí)不想再有別人靠近她的心了。玄龍紋與人的心緒相通,,在龍紋之外,,他明顯感覺到,她的情識,,正在慢慢恢復(fù),。
她學(xué)會了歡喜,學(xué)會了判斷,,學(xué)會了思念,,緊接著,她就要學(xué)會依賴,,學(xué)會竊喜,,學(xué)會悲痛。
而他必須在她身邊,。
一整個(gè)下午,,顧頻頻都與嘯橫雪在一處,同街上來來往往的無數(shù)眷侶一樣,,他們二人也肩碰肩,,寸步不離地逛遍了每一處,期間,,顧頻頻問了嘯橫雪是如何得知她和青曦的事,,嘯橫雪面上一紅,不好意思地道:
“神族內(nèi)部,,也不是沒有我們妖族的人,。”
顧頻頻正要說他奸詐,,卻轉(zhuǎn)念調(diào)皮道:“我知道,,你們妖族內(nèi)部,也一定有不少神族的人,!”
嘯橫雪粲然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僅僅幾個(gè)月未見,她的聰明已經(jīng)長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