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搶人
天色尚未大亮,紛紛揚揚的大雪漫天卷地的已下了一整夜,,凜冽的寒風也跟著肆意作祟,,讓房梁四處剛剛懸起的白燈與喪幡幾度搖搖欲墜,。
曲云初隨著陸珺莞走出柴房,,腳步艱難的踩在布滿積雪的甬道上,,每走一步,,腳下皆是吱吱作響,。
眼見著已能聽到靈堂中傳來的叫罵聲,曲云初腳步忽的頓了頓,,待得收整好情緒后正準備繼續(xù)前行,一只手忽然將她從背后拉住,。
她回眸去看,,見陸珺莞已支退身后提燈的四五名奴仆,一副心事叢叢的樣子站立在原地,。
“怎么,?”
曲云初困惑的看向她。
陸珺莞沉吟了片刻,,忽然開口道:“知意,,你逃吧,趁著天色不明,,府上的人還沒察覺,?!?p> 說完,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來強塞到她手中,,正經(jīng)嚴肅的叮囑道:
“回去帶上你娘能逃多遠逃多遠,,你與二哥的親事說起來本也是我的不是,我若知道你是擲氣才答應(yīng)嫁進來我必不會勸說母親,?!?p> 看了眼人聲傳來的地方,她重重的嘆息了聲,,接著說道:
“你也知道,,新帝登基這三年來陸家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
二哥哥又與宮里那位貴人干系頗深,,偏偏二哥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事,,
等到官府來了人,為了息事寧人,,他們必會設(shè)法坐實是你下毒,。”
“我懂,,畢竟要有人替罪,。”
曲云初云淡風輕的淡淡一笑,,將銀票塞回她懷中,。
這個時候她還能想著替自己逃生,也是難得,,自己自不愿再連累她,。
拉緊她的手義無反顧的繼續(x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就算是離開陸家也該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為何要偷偷摸摸的,。”
“可是......”
陸珺莞仍是不放心,。
“沒什么可是了,。”
曲云初催促道:“再晚就來不及了,?!?p> 方才鬼差出現(xiàn)在陸府,怕是并非因為自己的緣故,。
藍華一脈救死扶傷向來有三不救,,壽終正寢之人不可救,十惡不赦之人不可救,最后一類則是已被鬼差鎖魂的,。
若是逆天而為,,不僅有損功德,還會遭到反噬,。
陸文謙雖是死于非命,,就怕有人早已捷足先登,若被勾了魂魄到時可真就是藥石無醫(yī)了,。
她得趕緊趕過去,。
陸珺莞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勸說,,一路沉默著跟去了靈堂,。
也才能夠清晰的看到布滿白幡的靈堂,曲云初就在靈柩邊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正匍匐下身子去打量棺槨里面,。
“高抬貴手?!?p> 曲云初剛喊出聲,,那鬼差拔腿就跑,一溜煙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簾中,。
瞧著他那倉皇逃竄的模樣,,曲云初只得再度默默的嘆了口氣。
本還想找他理論理論為何給自己尋這么具上不得臺面的肉身,,他這又給逃了去,。
自己可實在沒那力氣再去追上他七天七夜了。
還是先得了自由身再去計較別的事,。
陸珺莞在一旁瞧得甚是納悶,,弱弱的問道:“知意,你在同誰講話,?”
“噢,,沒事?!?p> 曲云初抿了抿唇,,示意她一道走了過去。
聽到外面的喊聲,,原本沸沸揚揚的靈堂里頓時沉寂了下來,一雙雙充滿仇視和鄙夷的眼神不約而同的投向了門口站定的曲云初,。
“珺莞,,你把她帶來做什么?”
率先發(fā)聲的是陸彥朝的母親華氏,。
以前容著這女子和彥朝糾纏不休,,不過是得知她家中也傳有一本《藍華醫(yī)經(jīng)》,,如今既得了這醫(yī)經(jīng),又何必再縱著她與兒子眉來眼去惹人閑話,。
“你這忘恩負義的下作賤婦,,當初死乞白賴的求著嫁入我陸家卻不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福分,還勾引自己的侄子謀害自己的親夫,,果真是水性楊花得很,,可懂廉恥二字怎么寫?”
惡狠狠的將她臭罵了一通,,當即便喚了人要將她轟走,。
“慢著?!?p> 陸珺莞想著時間寶貴,,并未多做解釋,只是簡單的向大嫂福了福身,,隨即走到靈柩旁垂頭坐著的老婦人跟前,,低聲稟道:
“母親,二嫂說能為二哥解毒,,或許二哥還有救,。”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真是笑話,她的話你也信得,,她要有這本事我都能飛升上天做神仙了,。”
華氏嘴角歪斜,,譏笑不停,。
二房的陸柏庭冷冷的斜了眼曲云初,也出來勸道:
“三娘,,你莫要跟著這毒婦胡鬧,,晚些時候吊唁的客人們便要陸續(xù)入府了,還不快些幫著你大嫂布置靈堂,,別再惹你母親心傷,。”
聽著周圍的哄鬧聲,,曲云初此時儼然沒心思去理會,,只是置若罔聞的打量著靈堂上下。
也不過幾個時辰過去,靈堂就已布置如此妥當,,連靈柩都已準備封棺,,看來果真是有人盼著陸文謙早死。
趁著棺蓋尚未封死,,她仰著脖子往那棺中探去,,只見棺底一張俊美無儔的俏臉赫然映入眼簾。
那面色雖顯暗黃,,卻并非人徹底死亡后呈現(xiàn)的慘白之色,。
結(jié)合自己行醫(yī)多年的經(jīng)驗來看,這頂多是陷入了沉睡,,絕非真正的死亡,。
“且慢?!?p> 眼見著幾名漢子已抬起棺蓋準備封棺,,她當即大喝一聲,阻住了幾人手里的動作,。
再上前定睛細看一眼,,又見陸文謙寬闊的眉宇間隱隱透著一道暗黑之色。
那郁結(jié)的黑塊已然深入眉心,,直至天庭,。
兩眉間為人的命宮,命宮已暗,,必會影響人最基本的運勢,。
這可不像是簡單的下毒,更準確的說是一種術(shù),,是利用某種慢性藥物將人精氣耗光,,招致邪祟不斷入侵所致。
“也不知是誰如此陰狠歹毒,?!?p> 曲云初望著棺中呆呆的出神,瞧著里面躺著的男子,,雖然身形看上去有些清瘦,,但五官輪廓卻是說不出的精致立體,長絲如墨,,膚如冷玉一般,,真是位活脫脫的睡美人。
趁著還未有人出來阻攔,,她再仔細打量了一遍棺中的人,,腦海里開始翻閱起這些年所經(jīng)歷過的異事和查閱過的典籍,。
她記得曾在一本隱世高人的游記里看到過,遙遠的南境有一味引邪的毒藥,,名為落回,毒性雖不如砒霜,、鶴頂紅之類劇烈,,可如果每日取微量攝入人飲食之中,全然不會遭人察覺,,長此以往,,卻會叫人四肢麻木、渾身乏力,,漸漸的陷入昏迷沉睡之中,。
所謂人活一口氣,一旦精氣虛脫便會招致邪祟入侵,。
結(jié)合原身對陸文謙近來的印象,,她心底里大致有了結(jié)論:
只怕,陸文謙正是被此毒所害,。
靈柩邊那幾名漢子聽到呼喊聲,,抬著棺蓋左右環(huán)顧,一時間變得格外為難起來,。
沉默許久,,坐在靈柩旁身穿墨衣的銀發(fā)老婦人這才緩緩起身,開始緊盯著她,。
眼神中有懊惱有氣悶,,一股腦的全灑向了她:
“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停頓片刻,,她目色變得更沉:
“你本也是清流人家出身,,卻屢屢做出有損婦德之事,今兒個還要在你亡夫靈前撒野,,良心何安,?”
曲云初認出此人正是陸府老夫人江芮,便學著原主的語氣執(zhí)禮稟道:
“母親若覺得兒媳德行有失,,官人早已擬下休書,,兒媳愿領(lǐng)休書,
只是眼下人命關(guān)天,,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官人身中奇毒,母親卻連何毒都未查清楚便由著人封棺大殮,,未免太草率了些,?!?p> “你也配提此事?”
江芮怒火更甚:“若不是因為你,,謙兒何至于此,。”
什么叫因為我,?
曲云初一肚子苦水沒地方倒,。
原身那蠢貨惹下這爛攤子,還得自己去替她擦屁股,,真是沒天理了,。
可為了那紙休書,她也只能先行忍下這口惡氣,,據(jù)理力爭道:
“如今所有人都覺得是兒媳害了官人,,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一點我想母親最為清楚,,
兒媳不求母親能為我討還清白,,只求母親準允讓兒媳為官人探脈診治,以免官人誤遭奸人所害,?!?p> 她也知本不該在此時提及最后幾字,可若不將心中猜疑言明,,只怕無人肯讓她救人,。
也果不出她所料,話頭剛起,,便引來了滿堂的指點:
“好一個被奸人所害,,這府上除了你這毒婦還有誰會如此狠心對文謙?”
“分明就是你這毒婦嫉恨文謙給了你一紙休書才生了歹心,?!?p> 華氏倒不知這女子今日哪來的膽量敢到堂前班門弄虎,但想著她父親曾是宮廷御醫(yī),,擔心這女子以前是故意藏拙,,便將三房的陸柏庸搬了出來:
“你這娼婦不僅是魅惑人的本事了得,信口雌黃的本領(lǐng)也是張口就來,,不僅是府里的幾位醫(yī)師,,就連三叔也親自為二弟扶過脈,二弟早已沒了脈象,,難道不該讓他早些入土為安,?”
陸柏庸一直打理陸家醫(yī)藥生意,醫(yī)術(shù)在整個檀州乃至整個大月國都頗有聲望,。
瞧著侄媳婦充滿質(zhì)疑的眼神,,他也當即站出來信誓旦旦的附和了句:
“文謙的確是中毒過深,,氣血虧虛,沒了脈息,?!?p> “沒了脈息不假,可陸二爺并沒有真正的死亡,?!?p> 曲云初眼神篤定道。
陸柏庸眼眸一沉:“你是在質(zhì)疑老夫的診斷,,懷疑老夫的醫(yī)術(shù)?”
“三叔既然如此篤信自己的醫(yī)術(shù),,又是見多識廣之人,,難道連人是真死還是假死也辨別不出?”
曲云初瞧他并不真誠的眼神,,幽幽冷嗤道:
“醫(yī)者仁心呀,,行醫(yī)講究望聞問切,三叔單憑脈象便斷人生死,,如此視人命如草芥可是有損陰德的,。”
陸柏庸聽得心里一怔,,心虛的立時低下了頭去,。
之所以向著侄媳婦華氏,勸說長嫂早些置辦喪事,,一來是三房還得指著華氏和彥朝母子,;
再則,他也的確是尋不出侄子的病因,,打心底里不愿意有人出來冒頭蓋過自己的風頭,。
索性,遂了華氏的意,,編撰侄子身中奇毒,,好順利助華氏、彥朝母子徹底掌管陸家家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