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長
盛京府衙坐落在最繁華的南街口。
傅嬌一路上沒閑著,,她暗中觀測這盛京風(fēng)水,,乃按照八卦方位而建,。
皇城為太極中點,五行屬土,,長街往南,。盛京府衙正對皇城,有著不同凡響的紫薇氣象,。
掐指一算,,她需要的功德就在府衙!
傅嬌心下合計,,干脆前往府衙報官,,敲起了登聞鼓,,直訴昨夜被歹人綁架。
盛京府尹乃當(dāng)今天子的三弟,,廣平王,。
廣平王掛職府尹,不管要務(wù),。他今日得閑,,吹著口哨遛著鳥,路過衙門正好碰上了這檔事,。見報案的是傅家人,,廣平王悄悄壓下來,請傅嬌入二堂敘話,,“你哥哥五更便被圣人召進(jìn)宮了,,有什么事兒等他回來再說?!?p> 傅嬌陷在高高的太師椅里,,灰頭土臉瘦弱伶仃。
她剛穿過來,,原主的記憶還沒捋清楚,,聞言暗暗嘀咕:哥哥?什么哥哥,?她還有哥哥在府衙里當(dāng)差,?
廣平王好心給她遞去一杯熱茶,,“莫擔(dān)心,,綁架你的歹人很快能查出身份?!?p> 傅嬌這才將目光落在他臉上,。
這位王爺絲毫沒有架子,長得胖乎乎肥嘟嘟,,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縫兒,。
她接過熱茶抿了口,意外的甘醇清冽,。
想了想,,傅嬌撕半拉破爛的裙擺折成三角符,拔下自己的一根頭發(fā)放在里面,。她眨了眨水亮雙眸,,嗓音清脆,“拿著,?!?p> 廣平王接過這枚奇奇怪怪的三角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傅嬌感念他一杯熱茶,,撇了撇嘴道:“可別小看它,,關(guān)鍵時刻能救命的。還有,,三日內(nèi),,別讓你兒子靠近西邊有水的地方?!?p> 廣平王臉色難看,。
他兒子趙灝今日去了翠微湖踏青,難道會遇上不好的事,?
——真是張烏鴉嘴,。
廣平王是個老好人,即便心里不大樂意,,礙于面子還是道了謝,,將符收下。
正在這時,,傅鎮(zhèn)卿領(lǐng)著次子傅長健快步走來,,向廣平王飛快行了禮,轉(zhuǎn)頭對傅嬌劈頭蓋臉的罵起來,,“孽障東西,!”
“四妹,你太不像話了,!大哥好不容易從地方升遷,,政務(wù)都沒交接完,你趕來報案是要丟光傅家人的臉嗎,?”
傅長健氣得牙癢癢,。
這盛京城里誰人不知他大哥傅如鏑!
傅如鏑深受圣人青睞,,做地方官時政績斐然,。前幾日上任府事致仕回鄉(xiāng),圣人將傅如鏑從南直隸升調(diào)來盛京,,直接頂了這肥缺,,年紀(jì)輕輕成了朝廷肱骨。這下倒好,,位置還沒坐熱呢,,第一個敲響登聞鼓的竟是傅家人自個兒!
傳出去不僅丟人,,搞不好還影響他傅長健的仕途,。
傅長健對傅嬌厲聲呵斥,,“走,跟我們回府,!”
以前被這么吼,,庶妹會嚇成鵪鶉,老老實實遵從安排,。
但今天她卻轉(zhuǎn)了性,。
傅嬌抬眼一瞟,想來這山羊胡和吊梢眼是她名義上的父親,、二哥,。
她慢悠悠放下茶杯,干脆一并解決了,,“你們來的正好,。當(dāng)著王爺?shù)拿妫页藞蟀附壖?,還要伸冤,。”
傅鎮(zhèn)卿一捋山羊胡:“伸什么冤,?”
“丫鬟紅月,,冤枉我給她下毒;主母謝氏,,不分青紅皂白蓋棺定論,。”
傅嬌坐這兒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自己怎么被綁架的,。
前日丫鬟紅月突然腹痛,誣賴傅嬌在桂花糕中下毒,,兩人鬧到主母謝氏跟前,,謝氏一口咬定傅嬌對紅月不滿,罰了她十個板子,。傅嬌委屈爭執(zhí)了幾句,被合起伙的欺負(fù),,她難掩辛酸,,孤身外出游蕩,這才被兩個綁匪鉆了空子……
這事兒傅鎮(zhèn)卿有所耳聞,,但他覺得家丑不可外揚,,等傅嬌回來家法伺候就行。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鬧到公堂來,。
傅長健指著她聲音都在發(fā)顫,,“你大逆不道!”
反了天了,,在衙門狀告自己的母親,。
傅嬌眸子在他背后掃了一眼,語氣不陰不陽的,,“勸你少說話,。免得多說多錯,下了地獄被拔舌,?!?p> 聽見“拔舌”兩字,傅長健心底一涼,。
難道她知道什么了,?
傅長健抿緊唇,當(dāng)真心虛不說話了,。
傅鎮(zhèn)卿強忍著怒氣,,對廣平王抱拳,“王爺,,小女久病糊涂,,您無需陪她胡鬧。微臣即刻帶她回府處置,?!?p> 傅嬌恍若未聞。
她抬起姣好可愛的臉蛋,,氣鼓鼓地質(zhì)問:“王爺既為天子皇親,,亦為百姓明鏡。正所謂在官惟明,,蒞事惟平,,立身惟清,而今臣女有冤,,王爺乃堂堂盛京府尹,,你伸是不伸?”
好一口伶牙俐齒,!
這話讓廣平王騎虎難下,。
若摻和了,這算是傅家家事,;若不摻和,,豈不是在打自己臉面?
早知道今兒出門查查黃歷,。去賭坊,、去花樓,,就不該去衙門瞎轉(zhuǎn)悠。
他悄悄遣了隨侍去請傅如鏑回來,,轉(zhuǎn)身朝傅嬌干巴巴地道:“……伸,。必須伸?!?p> 傅鎮(zhèn)卿被傅嬌氣得不輕,,指著她喋喋不休。
傅嬌坐在梨木靈芝的八仙桌沿上,,雙手捂耳,,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的架勢。
廣平王左右為難,,苦兮兮地勸父女倆,,“傅監(jiān)丞,都是一家人,,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p> “他才不想跟我以和為貴,。”傅嬌端得是牙尖嘴利,,“倘若他心中真有我這個女兒,,緣何我失蹤一夜,都不遣人尋找,?”
“你……你……”
一夜未見,,唯唯諾諾的幺女怎變成了這般?
傅鎮(zhèn)卿火冒三丈,。
他彎腰掰了截椅子腿兒,,狠狠往傅嬌身上招呼,“我打死你個孽障,!”
傅嬌沒想到他真敢當(dāng)著廣平王的面揍自己,。
她徹夜未眠,身心俱疲,,再被傅鎮(zhèn)卿打一頓還怎么得了,?
傅鎮(zhèn)卿沖上前來,傅嬌無處可躲,,眼看那椅子腿兒要砸得她皮開肉綻,條件反射地縮了下腦袋,。
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襲來,。
鬧哄哄的二堂陷入詭異的安靜,。半晌,才聽見有人責(zé)備:“府衙之內(nèi),,成何體統(tǒng),?”
男子的聲線格外年輕。他有點慍然,,語氣很冷,,很沉,像如磋如琢后的玉石,。
傅嬌心頭一跳,。
她顫了顫睫,怯怯地從指縫間望去,。
男子背對著她,,一手負(fù)在身后,一手穩(wěn)捉住了傅鎮(zhèn)卿高舉的手臂,。窗外逆光,,清晰勾勒出他峻拔筆直的身姿。
傅嬌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盯著他深紫官服上繁麗精密的流云紋飾,。
盯了好一會兒,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名義上的大哥,,傅家正兒八經(jīng)的長子——傅如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