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姝玨在臨水村一待就是兩個多月,。
村里那些人每天都不厭其煩上門來求救,最后來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等到最后,偌大的村子竟然每家?guī)缀醵汲闪丝諔?,那些家里還有活人的也不敢再出門,,似乎已經(jīng)是認(rèn)命在家里等死了。
死去的那些人尸體無人處理,,在家里生出了腐臭味兒,,村里幾乎每家每戶都有這種難聞的味道。
對比姝玨剛來時的熱鬧,,如今的村子里白天也寂靜得可怕,,一派荒涼。
“娘,,我餓,。”
“娘,,我也餓,。”
兩個小姑娘眼巴巴看著母親,,她們已經(jīng)整整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王氏看著她們,眼底的無奈幾乎要溢出來,。
她男人被那群人綁到仙人面前賠罪,,結(jié)果仙人沒有原諒他們。當(dāng)天夜里她男人就死了,,死狀凄慘,,跟村里死的其他人一樣,尸身都不是完整的,。
王氏早有預(yù)感自家男人會死,,因此支開了兩個孩子,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獨自處理了他的尸體之后,又將屋子清洗了一遍,。
等到兩個孩子問到爹去了哪兒,,她便說爹去打獵了,,要過些日子才會回來。
她總共三個孩子,,大的三歲,,小的兩歲,最小的還不會走路,,要抱著才行,。
村里已經(jīng)斷糧好長一段時間了,那些個家里死絕了的,,家里的糧也早被別人拿走,;自家的糧吃完后,王氏又去村里轉(zhuǎn)了一圈,,幾乎所有屋子都一樣,,人沒了,家里的糧也沒了,,現(xiàn)在實在是找不到能吃的東西了,。
她想上山去弄些吃的,可幾個孩子都才這么大點,,尤其是最小的來娣,,根本離不開她。
山里并不安全,,帶著孩子去找吃的十分不現(xiàn)實,。
看著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王氏鼻子發(fā)酸:“招娣盼娣乖啊,,再忍忍,,等爹回來了,咱們就有吃的了,?!?p> 懷里的來娣不懂現(xiàn)在的處境,哇哇哭著要喝奶,。
可王氏自己都已經(jīng)餓了好幾天,,哪里來的奶?
趁著另外兩個女兒不注意,,她一狠心,,干脆咬破了手指,塞進(jìn)來娣嘴中,。小孩兒餓極了,,抱著娘親的手指便開始吮吸。
王氏抱著她,灰白的面色又白了幾分,,她像是感覺不到手指上的疼痛,,抱著孩子輕輕搖晃,嘴里小聲哼著:“來娣乖,,不哭了,,娘在呢……”
看著院子里的場景,姝玨很想給王氏母女送些吃食,。
可是她不能,。
這些日子“死”了那么多人,現(xiàn)在只要等到王氏母女也死去,,便能知道這域是從何產(chǎn)生,。
在絕望之中掙扎了幾日,王氏最后給來娣喂了一頓“奶”,,含著淚親手捂死了小女兒,,又送走了睡夢中的招娣和盼娣——幾日沒有進(jìn)食,兩個孩子已經(jīng)極為虛弱,,沒有任何掙扎,。
三個孩子并排躺著,神態(tài)安然,,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種種往事浮現(xiàn)在腦海中,一聲聲的“娘”似乎還在耳畔,,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王氏泣不成聲。
隨著她拿起剪子刺進(jìn)心窩,,似乎有什么轟然碎裂,。
姝玨坐著的地方前一刻還是在王家的屋頂,下一秒便成了一片廢墟,。
斷壁殘垣映入眼簾,,沒有倒塌的土墻上長滿了青苔,破舊的小屋站在一片叢生的雜草中,,只有藤蔓為伴,。
“這才是真正的臨水村?!?p> 河流早已干涸,,村也不再是村。
萬事滄桑,,這里也成了滄海一粟,。
循著記憶里的路線,姝玨好不容易找到了珍娘家。
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房子被大火燒過的痕跡依舊能看得出來,。
“仙人姐姐,你來了,。”
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阿燕,,姝玨點點頭:“果然是你,。”
阿燕依舊是幻境中的模樣,,瘦瘦小小,,但她整個人都散發(fā)著駭人的戾氣,“仙人姐姐,,既然你來了,,那便將我的尸骨帶走,讓我跟娘親團(tuán)聚吧,?!?p> 阿燕的尸體被扔在東頭山上的半山腰,姝玨和宴北舟跟著阿燕的怨靈找到了她的尸體,。
山上野獸多,,她的尸體早已殘缺不全。
“沒事,,”阿燕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尸體如何,,踢了一腳自己的頭蓋骨,“你們帶著它,,把它跟我娘的尸骨葬在一起就好,。噢對了,我的腿骨在這邊——”
阿燕不在意自己的尸骨他們?nèi)绾翁幚?,也似乎想到了他們的儲物袋不好裝尸骨,,便道:“聽說有些地方流行火燒尸骨,只留些灰塵做紀(jì)念,,你們將它燒了吧,。”
見姝玨猶豫,,她道:“沒關(guān)系,,哪怕只是一點點的灰塵,能跟我娘埋在一起,,我也知足了,。”
姝玨這才同意,一彈指,,拼湊起來的尸骨瞬間化成了灰,。
將骨灰收好,兩人一靈重新回到珍娘家,。
阿燕動動手指,,破舊的屋子便恢復(fù)到姝玨印象里的模樣。
他們站在屋子里,,屋外又進(jìn)來一個“阿燕”,。
她是被人扔進(jìn)屋子的。
“死野種,,老子收拾完你娘就來收拾你,!”男人下這句話,頭也不回關(guān)上門就走,。
趴在地上的阿燕顫顫巍巍抬起頭,,小臉上青青腫腫,全是被打的痕跡,。
看著離開的男人,,阿燕眼中的怨恨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但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她無力地趴在地上,,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那個男人殺了我,?!卑⒀嗌裆蛔儯粗吭诘厣系淖约?,聲音平靜得像是一個局外人,。
宴北舟愕然,剛剛那個男人,,應(yīng)該是阿燕的父親吧,?
“噢,他確實是我親生父親,?!卑⒀喔腥孙h出去,姝玨和宴北舟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堂屋里坐了一屋子的人。
坐在最上頭的男人和阿燕有幾分相似,,正在和阿燕的父親交談著,,而在下首跪著一個女子,,女子長發(fā)披散,遮住了面龐,,但姝玨認(rèn)得出來,,那是珍娘。
她的手腕不自然地耷拉著,,衣衫不整露出的一截纖瘦腳腕正在淌血,。
姝玨聽不到那兩個男人在說什么,只看見阿燕的父親笑了一會兒,,便起身扯住珍娘的頭發(fā)將她往外頭托,。
劇烈的疼痛將面如死灰的珍娘拉回來些神智,她開始掙扎,,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阿燕被丟進(jìn)的那個房間。
“那個人是我舅舅,,我娘被打得受不了了才跑回來的,,沒想到我那個舅舅轉(zhuǎn)頭就找人給我父親送信,告訴他我跟我娘在臨水村,?!?p> 阿燕的父親帶著人來臨水村鬧,恨不得讓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珍娘是瞞著夫家偷跑回來的,;后來又不知道是從誰口中開始傳謠言,,說李珍娘背著男人在外面偷人,被發(fā)現(xiàn)了,,怕被打才跑回臨水村的,。
珍娘被男人拖到村口,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一群人圍在村口看熱鬧,,對著她指指點點,沒有一個人上來勸阻,。
面對一雙雙不友好的眼睛,,一張張充滿惡意的臉,珍娘在精神上的悲憤和身體上的痛苦中小產(ch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