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亮的讓人心驚,。熊熊烈火還在來時的方向肆虐地?zé)?,天上的月亮卻靜靜地,,照出人們臉上的淚水與絕望。
離鳶回頭,,目光在眾人丟了魂一般的模樣上輕輕掃過,,很快定格在先前那名大叫的少年身上——是柃木,一個今年剛滿十歲,,因著父母雙亡,,自小被同胞哥哥柃羽照看長大的少年。
柃羽進(jìn)入少年小分隊后,,柃木雖然年紀(jì)不到,,卻也自然跟著來了,幫著離鳶整理過幾年藥草……
……“我這輩子最崇拜的就是哥哥了,,現(xiàn)在又加上少族長,,我長大也要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恍惚中,離鳶想起少年也曾眼中閃光,,吐出誓言,,那聲音至今還在耳邊,,可現(xiàn)在他的哥哥卻已然倒下,滿身鮮血,,再不能睜眼……
離鳶不想承認(rèn),,某個瞬間,她似乎也被卷入了少年人那一瞬間的心靈破碎——那樣撕心裂肺,、仿佛失去全世界的感覺……熟悉的讓人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心中堅持了多年的屏障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了些許破裂,。過去她習(xí)慣了用上神、用仙界,、用與這世間格格不入的目光看待除少典之外的所有人,,可這一瞬的強(qiáng)烈共情后,她也許……再做不到冷眼旁觀……
少典走到柃木的身前,,一把攬過少年絕望的臉,。
“少族長,對不起,,對不起,,我……”
柃木頭抵著少典的肩,用力擦著臉上的淚水,,想說什么,,眼淚卻越擦越多,情緒也越來越失控,,那種整個喉嚨都被淚水哽住的窒息感讓他已經(jīng)失去了言語……
少典拍拍柃木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
他的衣袍早已被鮮血浸濕,,滿身狼藉。先前在秘密基地的簡單處理根本無法抵擋這一路的疾馳,,離鳶心里有些不舒服,,卻也說不清是因為他身上有太多傷口都是因為護(hù)著她而得來的,還是單純的看到他受傷就不舒服……
少典輕輕掃過這一路跟著自己的所有人——那些受了傷的人情況都不太好,,特別是重傷的人,,一路上雖然被同伴們輪流或背著,或架著,,卻仍然有些陷入了昏迷,。他們的身側(cè),先前從未想過放棄的人們看到此刻柃木的失控,,一個個都茫然了臉,,絕望和無助瞬間充滿了整個心間……
“恨么?”
他突然說話了,,低沉中透露著一絲沙啞,,卻莫名的在這樣一個夜里蕩進(jìn)人們心里,。
“那就恨下去,然后拼了命的活著,,再疼,,再難受,也要先活著,!活著……就能報仇,!嗯?”
一旁的柃木仍舊止不住地落淚,,可即便內(nèi)心的悲傷再強(qiáng)烈,,他也依舊只是嗚咽著,用力捂著嘴,,不讓聲音擴(kuò)散,。
一個明顯也受了重傷的男孩用力抹了把臉,鮮血和泥濘在他的臉上早已凝固,,卻被一把擦開,,混在一起讓人幾乎快要認(rèn)不出來,“老大,,哦不……少族長,!把我們放下吧,我們不走了,?!?p> 少典一怔,視線直直的朝著聲音看來,,認(rèn)出那正是自己手下一個分隊的小隊長,,名叫常勝。
常勝的傷很重,,劇烈的疼痛讓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先前首領(lǐng)下命令的時候我也聽到了,他說的對,,你們不能被一時的心軟拖累腳步,,你們是有熊族的希望!”
這樣說著,,常勝突然轉(zhuǎn)頭看了看身邊幾個同樣重傷的伙伴,,只是幾個眼神就跟他們達(dá)成了默契,于是繼續(xù)道:“我們已經(jīng)走不動了,,這一路本就拖累了大家,,沿路留下的血跡也會在天亮后被人發(fā)現(xiàn),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大家也知道,,所以夠了,,把我們放下吧……大鳴,照顧好我弟弟,?!?p> 人群中,有人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卻立刻被人死死捂住,,只留下隱約的嗚咽。
常勝笑看著自己才只有5歲大的弟弟常先,,看著他想哭卻被人捂著嘴,、想掙扎卻被拉著一動也不能動,看著他還活著……這樣真好,。
“哭什么,?我們又不一定會死,還能多歇一會兒,,阿先放心,,被蚩尤部落抓住的話,哥哥是不會反抗的,,最多也就是落得個被俘的下場,,回頭我還等著你們來救呢?!?p> 這樣說著,,他突然轉(zhuǎn)過頭,視線在所有人臉上掃視了一圈后,,最終對上了少典沉重的目光,,沉聲道:“我,我們,,還有家里那些人……我們都不會死,我們等著你們回來,?!?p> 這一刻,即便是仍舊認(rèn)定自己“冷淡疏離”的離鳶也忍不住撇過了頭,,整個森林一時間都安靜的只剩下嗚咽,。
很快的,其他重傷的成員也紛紛開口了,,除了那些昏迷不醒的,,幾乎所有人都表了態(tài)。
“是啊,,我們不走了,?!?p> “不走了,不走了,?!?p> “被顛了這一路,我早就受不了了,,太疼了,,我可哪兒也不去了?!?p> “死猴子,,就說你太瘦了吧……瞧你把我給咯的,讓你背這一路……哎呦,,比挨那刀都疼,,我可說什么都不會再讓你背了?!?p> 此起彼伏的打趣聲夾雜著一陣陣的虛弱和呻吟,,伴隨著血腥味匯聚到一起,最終變成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少族長,?!?p> “頭兒?!?p> “老大,。”
“把我們放下吧,!”*N
靜謐的森林中,,嗚咽聲好像疫病一般快速的蔓延著,又都被人生生捂住,。
那些本想騙騙小孩的話,,卻可悲的連一個5歲的孩子都騙不了,所有人知道,,這樣的夜,,這樣的重傷,被留下的人根本是必死的命運,!
什么被俘虜啊,,蚩尤那群賊人怎么可能會俘虜一群重傷兵?還花費藥草和精力去給他們療傷,?
只能是死,。
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答案,卻沒有一個人愿意把它說出來。
離鳶看向少典,,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了,更做不了,,作為一個仍舊保存著上神記憶的凡人,,這已經(jīng)是她不知道第幾次的感受到:自己真的改變不了任何事!
可就在這樣一個幾乎被哀傷席卷的氛圍下,,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了:“好,,我答應(yīng)你們,一定會回來,。我會回來,,重建有熊部落?!?p> “我會救下所有被俘的族人,。”
“我會帶領(lǐng)今日所有的幸存者,,未來踏平蚩尤,,讓他們?yōu)榻袢账龅囊磺小獋獌敚 ?p> 沒有人知道少典已在心中做下怎樣的決定,,這樣的一個夜晚,,幾句看似少年意氣的誓言,幾乎只能起到些微安撫的作用,,這還是少典過去深入人心的強(qiáng)大起了作用,。
大家都覺得這是少典已經(jīng)做下了決定,常勝,、還有那些重傷的人們已經(jīng)緩緩閉上雙眼,,等待著少典說出最后的話……
可他卻話音一轉(zhuǎn),又道:“所有有熊部落所屬少年小分隊聽令:由寶兒暫時帶隊,,所有人搭手,,帶著隊里的傷患向西行徑三十里,目標(biāo):棕熊洞穴,。記住,,除了半路上自己撐不住去了的,我們誰也不能丟下,!這是命令!……斥候小隊隨我原地待命,?!?p> 常勝立刻睜眼,“可是我們……”
少典直接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常勝小隊長,你這動搖軍心的賬我先給你記著,,回頭再跟你慢慢算,!有一件事你確實說對了,我們這么多人,,又留下這么多痕跡,,確實需要有人回去清理。那個熊洞是我們這次撤離的首選目標(biāo),,那里易守難攻,,棕熊今晨剛剛被我和寶兒干掉,周圍還殘留著我們之前布置的陷阱,,是很好的休整調(diào)息之處,。你們放心,我答應(yīng)了你們會回來,,就一定說到做到,。”
一旁斥候小隊的分隊長應(yīng)羽很是時候的插了一嘴:“嘖嘖,,虧得你叫常勝,,自己氣兒都沒喘勻,還好意思學(xué)人家斷后,,你們斷得了么,?放心吧,頭兒早就安排好了,,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自己的弟弟,,還是自己看著好?!?p> 眾人這才恍然少典剛才口口聲聲的“一定會回來”竟是這個意思,,他竟早就想好了——想好了撤離的方向和藏匿的地點,想好了隨之相應(yīng)的防護(hù)和應(yīng)對措施,,想好了所有人一起走,,只要你活著,他就會帶著你,!當(dāng)然也就早想好……
“斥候小隊聽令,,隨我原路返回,清除痕跡,?!?p> “隊長!,!”
“頭兒?。,。 ?p> “老大?。,。?!”
一瞬間,,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瞪大著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些似乎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同伴,。
什么斥候小隊?這些人,,年齡最大的也不過就是個斥候預(yù)備隊,,還是少典自己任命的,除了跟著少典專項訓(xùn)練了三兩年之外,,和他們沒什么兩樣……可他們將要面對的卻有可能是蚩尤最強(qiáng)悍的追兵,,能有多少勝算?
“讓我們?nèi)グ?!?N
一時間,,呈請聲此起彼伏。
離鳶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少典,,再看看眾人炙熱而迫切的面孔??瓷俚浯笫忠粨],,眾人立刻安靜下來,聽他道:“別爭了,,這是命令,!不要小瞧我們的斥候小隊,論起對這個森林的熟悉和了解,,十個你們也不一定比的過他們,。放心吧,我們不是去跟敵人正面對抗,,遇到危險會躲開的……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去去就回?!?p> 最后這句話,,少典是看著離鳶說的,自始至終沒有解釋一句為什么他自己必須得去,,仿佛沖在所有人前面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他們當(dāng)中最強(qiáng)的那個。
可是……他受傷了,。
兩個人的視線隔著不算遠(yuǎn)的距離,默默碰撞到了一起,,撞出一種火花,,讓離鳶不懂,卻又不忍不住沉溺,。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對了,,明明了解他的本事,知道他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夠平安回來,。
這片森林他從小玩到大,熟悉的就仿佛自家后花園,,反應(yīng)和身手更是早就刷新了離鳶對凡人身體所能了解的極限……
可是……他受傷了……
離鳶默默地低下頭,,感受到少典轉(zhuǎn)身離去的哪一剎那,她有些沒有控制住的抬了一下手,,想抓住什么,,卻又因著心中的遲疑什么也沒有抓住,心臟的位置隱隱泛起的一絲悶痛,,恍惚間,,一種不知名的東西似乎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然后慢慢擴(ku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