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狗仗人勢
天邊泛起魚肚白,“咚咚咚”沉悶的鐘聲響了五聲,。
五更了,。
趙沅楚的宮殿不同于其他宮殿的花團錦簇,只種了些綠植,,一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
阿兄的嬪妃們,,當著她面說她的宮殿清爽宜人,,背地里沒少說她是北地來的土包子,連花都不懂欣賞,。
“殿下?!?p> 一道低沉陰冷的聲音,。
趙沅楚一腳踏進寢殿,才發(fā)現(xiàn)內侍姑姑盧內侍站在陰影處沒出聲,,直到她踏進門檻才說話,。
大半夜的,,殿內連一盞燈也沒有。
若是膽小的,,她一開口就能把人嚇個半死,。
“殿下,,您身為公主,不為外命婦世家姑娘做表率,,卻私自出城。
太后娘娘有令,,請殿下抄錄宮規(guī)百遍,,以示懲戒?!?p> 她朝旁移動兩步,,露出了身后的桌案,。
桌案上已經(jīng)放好了筆墨紙硯,,甚至連墨都已經(jīng)磨好了。
趙沅楚眼眸微抬,,看著盧內侍那張刻薄無情的臉,,唇角微勾,。
“辛苦盧內侍了,,大半夜還等著本宮?!?p> 她跨進殿內,,徑直從盧內侍身邊走過,。
雙臂舒展,竹露和竹瑤立刻褪下她身上的外衫,。
“竹露,,沐浴?!?p> “是,。”竹露將外衫掛在一旁的鏤空雕花梨花木架上,,躬身退出去喚人給公主準備沐浴,。
盧內侍轉身看著趙沅楚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半路公主模樣沒得說,,可規(guī)矩禮儀一樣也拿不出手,連盛京的世家姑娘都比不上,,因此沒少受太后的斥責,。
往日里再是委屈,,卻不敢違抗太后命令,縱是不睡也要連夜把太后的懲戒趕出來,。
今日這是怎么了?
出了一趟皇城,,性子都轉了,?
可他們都忘了,趙沅楚初到盛京時,,也是個恣意傲然的姑娘,。
皇城里繁重的規(guī)矩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逐年打造才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天家公主”,。
呆滯,木訥,,死板,。
趙沅楚卸下一頭釵環(huán),黑綢般的青絲滑落肩頭,。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盧內侍險些看呆了,,她知曉公主的模樣不錯,,卻從未見過公主這幅樣子,。
太后注重規(guī)矩,喜歡雅靜,,自小在北地長大的野蠻公主自然哪兒哪兒都不順她的眼,。
因此才特意將她調撥到了景和殿來調教公主禮儀。
趙沅楚的月色鑲金邊短衫剛褪到肩頭就停下了,。
她微微側頭,,唇角還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盧內侍是想同本宮一起沐浴嗎,?”
“奴不敢,。”盧內侍立馬低下了頭,。
趙沅楚唇角的笑倏得收斂了幾分,,雙臂一抬,已經(jīng)褪到肩頭的輕衫又穿了回去,。
她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走到盧內侍的面前,,看著她已經(jīng)逐漸稀薄的顱頂。
“盧內侍莫不是忘了,,景和殿沒有盧內侍的臥榻,。”
盧內侍低垂著頭盯著趙沅楚的鞋面,,咬了咬唇,。
今日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一趟宮就性情大變了,?
“太后交代讓奴督促殿下……”
“太后說了本宮不能歇息嗎,?!?p> 趙沅楚的聲音急轉直下,,仿佛如寒冬掉進了冰窖里,。
“沒、沒有……”
盧內侍交疊在腹前的手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她不傻,,知道趙沅楚這是在趕她了。
可現(xiàn)在,,莫說后宮,,就是朝堂上,哪一個不是看著太后眼色行事的,。
她作為太后身邊十幾年的老人,,走到哪里,誰不尊她一聲盧姑姑,。
趙沅楚一個半路公主,,若不是太后過繼了陛下,,她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北地的小小縣主呢,。
想到這兒,,盧內侍又抬起頭來,直視著趙沅楚的眼睛,。
“太后雖然沒有說不讓殿下歇息,,但是太后命奴督促殿下完成抄錄,,奴也只是秉公理事?!?p> “秉公理事,?”趙沅楚微微仰起頭,,“竹瑤,盧內侍以下犯上,,賞十掌,。”
竹瑤的父親曾是她身生父親平寧郡王的親衛(wèi),,竹瑤也是自小就在王府習武,,開蒙后就一直跟著她至今。
所以竹瑤的十掌同常人的三十掌一般厲害,。
盧內侍臉色大變,退了兩步,,她連尊稱都驚得忘了,。
“你、你敢,!”
竹瑤本還有些猶豫這樣做是否會惹怒太后,,再給公主招來無妄之災,。
但見一小小宮侍竟對著公主直呼“你”,。
她毫不猶豫大步走上前,,一手拎著盧內侍的衣領就拖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殿外就傳來慘叫聲,。
在漆黑寂靜的夜晚,顯得甚是滲人,。
趙沅楚卻心情大好,,她早就受夠了,一個小小的宮侍還敢給她樹規(guī)矩,。
就是在北地,,所有人都認為民風彪悍,,一個未開化的地方,,都從未有人這樣待她。
反倒是這個滿口禮儀道德的盛京,,讓她頗為長了見識,。
什么叫狐假虎威。
什么叫狗仗人勢,。
什么叫拿著雞毛當令箭,。
上一世她被拘泥在條條框框中,,失去了真我,被太后拿捏得死死的卻不自知,,一面感激太后的教誨,,一面任何人拿著“規(guī)矩”二字都能訓責她兩句。
什么天家做派,,那都是給外人看的,。
公主?不過是天家的臉面而已,。
別人給的臉面又有什么用,,想給就給,想打就打,。
盧內飾被帶進來的時候,,兩頰已經(jīng)腫得高高的了,,嘴里嗚咽嗚咽得哭泣著,。
竹瑤的手一松,盧內侍便跌坐在地上,。
“殿下,,已經(jīng)打完了?!?p> 趙沅楚頭都沒有回,,對著銅鏡拆耳飾。
聲音里盡是懶散,,“打完了就回吧,,莫非還真打算在我景和殿開個鋪嗎?”
盧內侍捂著臉,,眼底全是恨,,“我要告訴太后!”
趙沅楚拆耳飾的動作一頓,爾后嗤笑了一聲,。
“真是一條好狗,,這兩年在本宮這里還真是委屈盧內侍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別人都已經(jīng)晉升四品女官了,盧內侍卻到了我這個半路公主殿來了,。
還凈做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你說——”
她慢慢轉了過來,唇角的笑卻是寒意透骨,。
“你說,,本宮所以非要殺了你,太后又會拿本宮怎么樣,?”
盧內侍一瞬就靜了下來,。
陛下和公主都是太后過繼過來的,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入了宗譜的天家正統(tǒng),。
她再得人敬重,說破了也只是一介奴仆,。
公主要打殺了她,,太后……
太后自然不會拿公主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