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配角
宋莘莘不太理解這個皇帝,,說他在乎女兒吧,,他不知道女兒今年多大,但要說他不在乎女兒,,他還記得吩咐侍衛(wèi)來接人,。
“父皇,女兒剛滿十四,?!?p> “……”
她撇撇嘴,拉一下旁邊侍衛(wèi)袖子,,自以為小聲地問:“他真是我父皇嗎,?”
令明帝高坐轎攆之上,看誰都是居高臨下,,突然被這一句話氣笑了:“怎么,,朕一國之主,當(dāng)不起你這丫頭一聲爹,?”
“哦,。”宋莘莘從來沒有見過爹,,長久不接觸外人的冷宮生活也叫她不太習(xí)慣皇宮的規(guī)矩,,只是那雙垂下去看不清神色的眼抬起來了短暫的瞬間,看清皇帝的模樣后,,含含糊糊,,不太熟練地應(yīng)和他:“爹?!?p> 令明帝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下,連帶著他身后跟著的太子,,用看似溫和的一雙眼將宋莘莘打量了個透,,當(dāng)先一步笑出聲:“許久不見妹妹,近日宮中可還有短缺,?”
一個公主而已,,還影響不到他當(dāng)朝太子,他自然也愿意給這個可能被父皇記到了眼里的妹妹賣個好,,拐著彎兒提醒皇帝宋莘莘過得清苦,。
“短缺,?”皇帝一向不太留意后宮,只自語一句,,意味不明,,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走吧,鳳凰臺約莫也好了,?!?p> 幾人應(yīng)聲,皇帝御駕開路,,太子緊隨其后,,宋莘莘跟著侍衛(wèi)墜在最尾。
“你叫什么名字,,阿征,?”
“明猙,猙獰的猙,。殿下?!?p> “你是父皇的親衛(wèi)嗎,?”
“是。殿下,?!?p> “前面那個人是誰啊,?”
“太子殿下,。殿下?!?p> 這人當(dāng)真是個木頭,,宋莘莘有點不想跟他說話了,但這具身體幾乎沒有冷宮之外的記憶,,她只能像個白癡一樣打聽,,直到走進(jìn)鳳凰臺,御駕在前,,姍姍來遲的宋莘莘看著華麗的園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跪了一地人,,有種當(dāng)年破元嬰開山大典的既視感。
只一晃神兒,,她突然就認(rèn)識到了原本那位宋莘莘和自己的共同點,。
她們好像永遠(yuǎn)都是給別人做配的那個。
宋莘莘像沒有家長的小狗一樣,,及笄禮只能蹭她那明艷動人的皇姐的,,安安靜靜待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皇姐受父母外族寵愛,跟著走過場,。
宋莘也一樣,,堂堂此生君,天下第一宗門最刻苦的大師姐,,二十三結(jié)丹,,比與他同齡的天才師兄晚了三年,卻在二十五歲時,,成了數(shù)千年來最早踏入元嬰的天之驕子,,哪怕如此,她的元嬰大典,,主角也不是她,。
她的小師妹靈葵,懵懂靈動,,天賦卓絕,,成日蹦蹦跳跳,煩極了修煉,,卻也和她的天才師兄一樣二十結(jié)丹,,可惜試練時誤惹天道被廢靈根,養(yǎng)大她的師傅在她的元嬰大典上,,替師妹討靈根,,師恩當(dāng)著滿堂大能的面降下,親口要她一條命,。
她好像從始至終都只是配角,?
毫無波折的及笄禮在五公主的備受關(guān)注中結(jié)束,幾乎沒幾個人注意到跟著過了一整套儀式的宋莘莘,,她捧著貴妃娘娘代母賜來的一株玉荷,,在熱鬧洶涌的人潮里無處可去。
還是早先那個名叫明猙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她,,大概是皇帝隨口囑咐過,,明猙全程都在角落安靜地看著宋莘莘,此時繞過人群來到她身邊,,依舊是只露一雙眼,,聲音木木的,低頭問:
“殿下,,要走嗎,?”
宋莘莘把手里的玉荷塞給明猙,提不起興致,,順了席面上一盅乳鴿湯自個兒端著,,沒有驚動任何人,,帶著同樣不引人注意的黑甲侍衛(wèi),安安靜靜離開了這座堪稱奢靡的鳳凰臺,。
和她來的時候一樣,。
“明猙,我們可以去御花園坐一會兒嗎,?我不太想回秋鈴宮,。”
明猙只是點頭,,無可無不可,,他今天的任務(wù)是帶好這個沒出過門的七公主,怎樣都是帶,。
御花園盡是花匠精心培育出的時令花木,,盛夏里開得繁艷,一路走一路認(rèn)花名兒,,有許多明猙也不認(rèn)得,,后來就成了宋莘莘一個人走在前面,撿著能叫上名兒的,,回頭指給明猙看,。
“海棠?!?p> “粉色的海棠?!?p> “墨色的海棠,,沒見過?!?p> “這是六月雪,。”
明猙不太理解這位七公主為什么這樣愛說話,,她總是要說點什么,,好像在害怕安靜,他不懂,,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跟著,,偶爾應(yīng)聲,到后來,,遇到什么能叫上名字的,,也會說一句:
“這是墨玉,去歲花房新引的海棠品種,?!?p> 宋莘莘其實沒指望這木頭侍衛(wèi)能說幾句話,,驟然一聽,伴著暖風(fēng)里的草木香,,竟也抿出幾分好聽的滋味兒,。
溜達(dá)小半個時辰了,她的繡鞋有些緊,,夏日正午時分又熱,,連著腳心都多少悶得慌,眼看著前頭八角涼亭,,再不想動彈,,堂堂公主,一點兒不講究,,提著裙子就跑過去,,直接坐到石墩上。
明猙沒接觸過其他公主,,只記得暗中跟著皇帝的時候,,見別的妃子和小殿下,都要等著丫鬟或小太監(jiān)鋪了軟墊才會坐,,也看宋莘莘比旁人更加嬌弱的模樣,,擔(dān)心給皇帝把閨女養(yǎng)死了,左右尋不見能隔涼的物件兒,,索性解了自己金絲軟甲內(nèi)墊著小牛皮的護(hù)腕,,攤開來也夠鋪個圓凳。
宋莘莘剛坐下正待飲口抱了半天已然放到溫涼的乳鴿湯,,蓋兒都揭開了,,突然見明猙站旁邊兒,動作利索拆了護(hù)手,,冷著一雙眼,,干巴巴叫她。
“殿下,,起來,。”
宋莘莘:嗯,?
不理解,,但尊重,她還是放下小盅起身,,習(xí)慣性拍了裙子撣灰,,就看著這人把筒形的護(hù)腕硬展開,按在石凳上壓了壓,,見那東西不再繼續(xù)往起卷,,才退后一步,。
“坐?!?p> 宋莘莘:……很難評,,可能這就是不善言辭吧。
“謝謝你,?!?p> “不客氣?!?p> 伴著五月暖洋洋的風(fēng),,到宋莘莘喝完一小盅湯,站在一旁的明猙突然凝神,,面罩外銳利的視線驟然射向西邊,,好一陣兒,他才重新把視線收回,,繼續(xù)一動不動看著自己腳下的石板,。
等宋莘莘將小盅收好,慢悠悠拿手帕擦拭了嘴角,,整理裙擺重新起身,,要往回走,明猙才突兀的冒出一句:
“殿下,,秋鈴宮走水,,去見陛下?!?p> 宋莘莘再次:嗯,?
我請問呢,雖然事兒是這么個事兒,,但你一個侍衛(wèi)總這樣沒頭沒尾的說話,就真的合適嗎,?
“……好,。”
怎么說呢,,說來話長,,他說的對。
這個時間,,皇帝一向是在寢殿養(yǎng)神等著傳膳,,明猙對皇帝的生活習(xí)慣了解得不能更了解,見宋莘莘沒有意見,,帶著人直接往乾正宮走,,依舊是刻意放慢腳步的速度,,讓嬌弱的公主殿下剛剛好能跟上。
就這樣,,走到一半宋莘莘還是撂挑子了,,捻帕子撫著心口,倚到橋欄上再邁不出一步,。
這具身體是真嬌弱,,今天幾乎一刻不停走了一上午,體力早到了極限,,本就敷了粉,,現(xiàn)如今面色更白,薄唇也只剩層淺淺的紅脂勉強蓋著,,才不至于叫她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