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胥看向呂嫣,,見她突然住了口,,皺皺眉:“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呂嫣哪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她看著那張畫像,,故意嘖嘖稱奇:“大人,,你真能畫出完全未曾見過的人,,只需要靠旁人的描述,?”
這是多恐怖的能力,,這意味著,,這世上只要有一個人能記得你的樣子,,謝胥就能重新還原出來。
畢竟只要時間夠長,,連人的記憶都可以模糊,,抹掉。
但是一旦被謝胥畫出來,,就很可能再也抹不掉了,。
謝胥望著她,他一直就覺得呂嫣有一種古怪感,,就好像,,她根本不愿意說出自己的模樣。
“莫非你很怕自己的樣子會被畫出來,?”
呂嫣僵了一下,,好在,她這張臉僵不僵的也沒什么分別,。
“大人說笑了,,哪有這回事?!?p> 謝胥捏著手里的筆,,筆桿已經(jīng)被他用的有點毛滑了,他看著呂嫣,,很想很想戳透那張皮,。
那張趙無雙的皮。
“你真的是被脅迫換臉,?”真的是脅迫嗎,?
這句話謝胥在牢中也問過。
呂嫣那雙眼睛又眨了眨,,現(xiàn)在這張臉上只有這兩顆眼珠子是她的,,透著狡詐,而她的回答也是一樣的:“不然還有人自愿割下自己的臉皮嗎,?”
謝胥盯著她,,正因為這種可能太小,所以謝胥才排除了,。
況且,,自愿和一個女囚換臉?
若說和貴女公主換臉,,還有可能理解,。
呂嫣被他看著,心里知道謝胥在評估她,評估她的動機,,心理,,只要了解到這兩個其中一樣,都能推算出她行事的邏輯,。
人的一切行為都與底層邏輯有關(guān),。
但很可惜,呂嫣的動機,,謝胥永遠也猜不到,。
呂嫣從書房里走出來還回頭看了一眼,剛好身旁有人疾行而過,,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仵作。
仵作直接進了謝胥的書房,。
呂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她一走就立刻把仵作叫來,原因不用多說,。
她心道,,疑心病真重。
仵作一進屋就跪在地上:“屬下連番出錯,,疏失大意,,求大人再給一次機會?!?p> 仵作已經(jīng)在京畿衙門當值三年了,,也算得上謝胥的得力助手,或許是因為近年確實太順了,,跟著謝胥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導(dǎo)致開始松懈散心。
仵作頭磕在冰涼的地面上,。
謝胥望著他,,比起呂嫣這個來歷不明的外來人,他顯然相信仵作這個自己人更知根知底,。
仵作如果有二心,,反倒不會是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
“那具女焦尸,,你已經(jīng)重新仔細驗過了,那現(xiàn)在把她的特征,,說給本官聽聽,。”
謝胥桌上,,已經(jīng)重新鋪了一張紙,,望著仵作,。
是,他要交叉對比,。才能判斷呂嫣值不值得信,。
仵作立刻就知道謝胥要干什么,趕緊毫無保留說了出來:“此女尸身高應(yīng)當在六尺有二,,和一般男子差不多高,,所以屬下在第一眼望見時,才未曾懷疑有他,?!?p> 謝胥微微瞇了眼:“嗯,說下去,?!?p> 仵作連忙道:“年紀應(yīng)當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間,想必是干粗活的,,趾骨較粗,,五官、五官……五官破壞太嚴重,,但觀之下頜骨較為肥厚,,應(yīng)當與京中女子的臉型稍有差池?!?p> 仵作說的跟呂嫣大抵相同,,呂嫣更詳細,因為加了她自己的推斷,。但總體來說,,能看出兩人說的是同一個人。
謝胥能畫人,,不是因為別人說什么他就畫什么,。
而是當他的筆落在紙上的時候,他很容易就能分辨,,這個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謊話不是那么好編的,。
真話有現(xiàn)實作為依托,,會有邏輯,而謊話就好似空中樓閣,,除非你有本事把這個樓閣編造的固若金湯,,滴水不漏,否則,就遲早能發(fā)現(xiàn)破綻,。
比如,,你說一個人喜愛讀書,每日都要讀上五個時辰,,可你接下去又形容此人,,皮膚粗厚,還有曬斑,。
一個整日屋中讀書的人少見陽光,,如何會有曬斑?
這兩種特質(zhì),,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
謝胥叫來了一個衙役。
謝胥抬起桌上那張畫,,吹干了墨:“命人把這張畫臨摹多份,,貼到城中所有的街道,查一查有沒有人認識這畫上的臉,?!?p> 衙役一喜,每次謝胥出畫像,,都意味著破案不遠了,。他接過了畫,迅速退了出去,。
“不可能憑空多出兩具尸體,,總有它的身份?!?p> 謝胥沉下了臉,。既然敢送到他京畿衙,那他就要挖出來,。
牢頭領(lǐng)著呂嫣到了一處僻靜門前,,指了指說道:“大人吩咐了,在捉到趙無雙歸案之前,,你就暫時住這間屋子,。”
還給安排住處,,真是怪好,。
呂嫣笑嘻嘻道:“真是多謝了,你們京畿衙門都是好人,?!?p> 在牢頭的眼里看來,,一張宛如女鬼般的五官皺在一起,,嘴歪眼斜,,笑不像笑,哭不想哭,,牢頭后腦勺發(fā)麻,,“別,你別謝我,,咱倆以后最好再無交集,。”
他現(xiàn)在看到呂嫣那張臉就覺得驚悚,。
呂嫣:“……”何必這么無情呢,,這世上,相遇就是緣嘛,。
牢頭腳底抹油溜了,。
呂嫣心里嘖了聲,轉(zhuǎn)身推開屋子,,屋里只有簡單的陳設(shè),,一張床,一張桌,。但是居然打掃的很干凈,。
反正比那牢里的草垛,肯定強不少,。
看到床,,呂嫣才覺得累了,不用再跟那個疑心病謝胥共處一室,,也讓她放松了不少,。
她舒舒服服躺到了床上,自從被抓進來,,這是時隔多天第一次睡床,,似乎比她醫(yī)館的床還舒服不少。
她不由得望著床帳頂,,她到現(xiàn)在才有余力去感受,,她的臉仍然在疼痛。
誰愿意割下自己的臉皮呢,?
呂嫣嘗試控制嘴角,,扯出一絲笑。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若能換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一張臉又算什么,。
這位代指揮使大人,心細多疑,,聰明嚴謹,,確實比他的上一任,上上一任,,都好得多,。
但是一個人的思維終究是有限的,人只能思考得出自己經(jīng)驗范圍內(nèi)的東西,。
一旦超出過往經(jīng)驗,,就很難再得出正確答案。
呂嫣曾見過這世上頂頂聰明的人,,可他卻困于自己的心魔,,終其一生也掙扎不出來。
可見,,聰明實在沒什么用,。
呂嫣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宛若抓到了大權(quán)在握,。
如果一個人掌握的東西比你多,,那你再聰明也無濟于事。
呂嫣現(xiàn)在,,宛若是站在一條路的終點看著謝胥,,她可以把謝胥看的很清楚,像是鏡子一樣,。
可謝胥卻看不到她,,因為他們的進度條不一樣。
師傅,,這世間有千萬條路,,為什么你偏偏要選擇這樣沒有結(jié)果的一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