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日子總是千篇一律的無聊,，時間仿佛暫停在了日復(fù)一日的馬車?yán)铩?p>　　他們離開洛津大約已一周，隨著離繁華的城市越來越遠(yuǎn),，找到一家還不錯的客棧已經(jīng)成了難得的體驗(yàn),。

　　蘇羨一行人終于趕在日落前進(jìn)了興平鎮(zhèn)，這個鎮(zhèn)子不大,，但是附近唯一一處還算熱鬧的地方,。

　　晚飯過后，蘇羨倚在客棧的床榻上,，讓自己快被顛散架的一把骨頭得以喘息,。

　　“好竹影，分給姐姐一口嘗嘗,?！?p>　　霜藜提著藥箱來到蘇羨的房間，看到捧著一塊雪白糕點(diǎn)正要下嘴的竹影,。

　　竹影撇撇嘴，輕哼一聲,，卻還是將手里的糕點(diǎn)一掰為二,，遞給了霜藜更大的一半。

　　霜藜沒有伸手,，只笑瞇瞇張開嘴望著她,。竹影無奈上前，把花生糕塞進(jìn)了這個喜歡逗弄人的霜藜嘴里,。

　　“夫人,，我去叫熱水?！?p>　　竹影輕車熟路出了門,，習(xí)慣了每次夫人換藥時都會找借口把她支開。

　　“夫人,，其實(shí)我覺得你支開竹影也沒用,，她會特意看換完藥后我端出去的盆里的水,，根據(jù)水被血染色的程度來判斷你的傷勢?！?p>　　“最開始的那幾天,，她看到后總是眼淚汪汪又強(qiáng)忍著?！?p>　　霜藜熟練地擺開屏風(fēng),，去解蘇羨肩頭紗布上的結(jié)。

　　“是啊,，她心思細(xì),，也聰明?！碧K羨毫不費(fèi)力就能想象出霜藜口中那個強(qiáng)忍淚水的竹影,，輕笑道，“所以還是想盡量讓她少看見些這種場景,?！?p>　　“也是，對她來說還是沖擊大了些,?！彼驾p手輕腳地拆開舊紗布，“傷口愈合得還算不錯,，終于開始結(jié)痂了,。”

　　霜藜在肩頭的傷口處撒上藥粉,，看到她仍有些腫脹的肩胛處輕嘆：“夫人,，您真能忍，每天裝得跟沒事人一樣,?！?p>　　“沒那么夸張?！碧K羨笑著回應(yīng),，突然聽到身后霜藜輕嘶一聲，“你怎么了,？”

　　霜藜感覺腹痛如絞,，有些尷尬地囁嚅道：“……好像吃壞肚子了?！?p>　　她感覺脖子也有些癢,，后知后覺地想起被自己囫圇吞下的半塊糕點(diǎn)里有碎果仁的口感，試探道：“夫人，竹影手里拿的糕點(diǎn)里可有花生,？”

　　“花生糕里自然有花生,。”

　　蘇羨不知霜藜為何突然問這個,，轉(zhuǎn)過頭看她,，就見她哭喪著臉，嘴邊和脖子上起了幾小片紅斑,，像是過敏,。

　　“你還好嗎？”

　　霜藜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捂著肚子道：“沒什么大事，不過今晚也不得安寧了,。報應(yīng)來得如此快,，早知道就不逗竹影了！”

　　見她忍著腹痛有些狼狽卻還在開玩笑,，蘇羨忍不住彎起嘴角：“你先去解決你的問題,，晚些再回來幫我包扎吧?！?p>　　本還想強(qiáng)撐著的霜藜腹部又是一陣絞痛,，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委婉的她慌慌張張說了聲“多謝夫人！”匆匆離去,。

　　客棧大堂內(nèi),，正與風(fēng)翎談著明日行程的江渙時不時注意著蘇羨所在屋子的情況，就見霜藜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地從房間出來,。

　　江渙心一沉,，中斷了風(fēng)翎的匯報，大步往樓上去,。

　　客房并不算大,，擔(dān)心蘇羨出了什么事的他步伐很急。

　　是以當(dāng)蘇羨聽到腳步聲笑著調(diào)侃霜藜時,，江渙雖從她的聲音反應(yīng)過來她應(yīng)當(dāng)一切都好，卻已經(jīng)來不及收回步子,。

　　江渙站在屏風(fēng)旁,，與轉(zhuǎn)過身來的蘇羨面面相覷。

　　她的上衣半褪,，右側(cè)的肩頭裸露在外,，一只手虛虛攏住衣服前襟，防止它徹底滑落下去。

　　江渙下意識就要道歉躲開,，可當(dāng)她那休養(yǎng)了半個月依舊猙獰的傷口闖入他的視線時,，他的腳步就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

　　“是你啊,，夫君,。”蘇羨坦然地與他打招呼,，淺淺笑著,，“來得正好，你會包扎嗎,？”

　　江渙強(qiáng)迫自己收回盯著她傷處的視線,，喉頭滾動兩下卻沒能順利開口，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來幫我一下,，我擔(dān)心竹影快要回來了?！?p>　　“好,。”

　　江渙胸口發(fā)悶,，心臟像是被什么揪著,，從嗓子里擠出的聲音發(fā)啞。

　　他緩步走上前,，創(chuàng)口更加徹底地暴露在他眼前,。

　　紫紅色的血痂歪歪扭扭縫合著她肩頭那道被什么深深撕裂的傷口，黃褐色的藥粉敷于其上,，讓它看起來像是土地大旱時地表龜裂出的一道深溝,。

　　而她的肩胛處，大面積的青紫色斑駁著占據(jù)了原本白皙的肌膚,，仍微微腫脹的邊緣處是一片青黃,。

　　蝴蝶骨的位置上有一小處凹陷，像是羽翼被剪去了一角,。

　　江渙的手指微微顫抖,，在空氣中停滯著始終不敢下落。

　　他咬緊牙關(guān),，指腹輕輕落在她的皮膚上,，力氣輕得連羽毛都不會被驚擾。

　　“你的手好涼,?！?p>　　蘇羨不知背后人的表情,，語氣輕松地笑。

　　“很疼吧,？”

　　江渙的聲音帶著幾不可察的輕顫,，眼前重新閃過他抱著暈倒的她時，手上滿是濡濕的鮮血的畫面,。

　　他知道她傷得很重,，但出于那些男女大防的訓(xùn)誡，他從未真正正視她的傷口,，他總是聽霜藜講,，聽大夫講——他以為他很清楚她傷勢的情況。

　　江渙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努力讓自己聲音保持平靜,。

　　“不疼?！?p>　　蘇羨搖搖頭,，她咽下了后半句——江渙微涼的手指落在她背上時，會激起她帶著顫栗沖動的癢意,。

　　“騙子,。”

　　他的聲音同他手上的動作一樣輕,，像是在水面點(diǎn)過的蜻蜓,。

　　“好吧，傷口還有一點(diǎn)疼,，不過已經(jīng)好很多了,。”

　　江渙沉默著用紗布覆上她的傷口,，指尖偶爾擦過她的肌膚,。那種若有似無的癢意讓蘇羨微微繃直脊背，時間被拖得格外漫長,。

　　“真的不怎么疼了,。”

　　此時的沉默也比以往更加難以忍受,，蘇羨低低開口,。

　　江渙輕嘆一聲，溫?zé)岬暮粑湓谒暮箢i：“夫人不拿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以后夫人口中此類的話都不可信,。”

　　蘇羨咽了口唾沫,，正想為自己辯解些什么,，身體突然輕輕顫了一下。

　　似乎看不到的地方感覺總是格外敏銳,，蘇羨感受到他的指腹繞過創(chuàng)口,，落在了脊背中間，劃出一道不長不短的距離,，好似在描摹什么,。

　　他的力氣稍重了些，卻依舊如塵如煙飄過,。

　　蘇羨聽到他的聲音輕柔地落在耳邊,，原來極致的溫柔有時也能讓人感覺折磨。

　　“夫人身上這道疤痕,，又是什么時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