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偽香誅心
這句話像根細針,,狠狠扎進我千瘡百孔的心,。記憶里蘇府雕梁畫棟的正廳,永遠端坐在上位的家主父親,,還有那個總將檀香熏得滿院刺鼻的母親……他們真的會等我,?抑或是等著看我如何被釘上誅仙臺?
我垂眸望著捆仙繩泛著微光的紋路,,突然輕笑出聲,。這繩子捆住的不只是我的手腳,更是蘇瑾最后的奢望——他大概還盼著,,能將曾經(jīng)那個乖順的姐姐,,從無間獄的陰影里拽回來。
“好啊,,”我抬眼對上他緊繃的下頜,,“那就讓我回去,看看蘇家準備了怎樣的刑具,?!?p> 回府的路漫長得像是走了另一個輪回。蘇瑾牽著捆仙繩走在前方,,背影挺直如松,,卻始終不敢回頭。路過青石橋時,,他刻意放慢腳步——那是曾經(jīng)的我們常去喂魚的地方,,如今橋下的水泛著幽綠,倒映著他握繩的手微微發(fā)顫,。
蘇家的朱漆大門在夜色中泛著森冷的光,。門扉緩緩打開時,,穿堂風卷著熟悉的檀香撲面而來,卻混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我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河沙的裙擺,,突然覺得這副模樣,倒與這虛偽的修仙圣地相得益彰,。
“回來了,。”蘇震天的聲音從正廳傳來,,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壓,。蘇瑾松開捆仙繩的瞬間,我聽見他極輕的一聲嘆息,,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將自己最后的柔軟,,親手埋進了這座囚籠,。
“你這逆女!居然沒有死在無間獄,!”
話音未落,,一道凌厲的劍氣裹挾著磅礴威壓劈面而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蘇震天袖中翻涌的靈力已重重擊在胸口,。喉間腥甜驟起,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碎廳前的青玉屏風,。瓷片紛飛間,我狼狽跌坐在滿地狼藉里,,指尖深深摳進雕花地磚,,咳出的鮮血在素白裙裾綻開妖異的紅梅。
蘇震天負手立于臺階之上,,玄色道袍獵獵作響,。他額間的蘇家紋章泛著冷光,眼中盡是被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震怒:“弒凡者當誅,,你以為逃得過天道制裁,?”話音未落,又是一道金光從他掌心激射而出,,直擊我咽喉,。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突然橫在我身前,。蘇瑾揮劍格擋,,玄鐵劍與靈力相撞爆發(fā)出刺目火花,。他踉蹌著后退半步,卻仍將我牢牢護在身后:“父親,!她既是蘇家血脈,,當由宗門定奪!”
“宗門,?”蘇震天冷笑一聲,,袖袍翻卷間,整個大廳的燭火驟然熄滅,,“她勾結(jié)魔修,、殘害凡人,留著只會玷污蘇家清譽,!”
劇痛讓意識有些模糊,,我卻忍不住笑出聲。笑聲在死寂的大廳回蕩,,驚得梁上的夜梟發(fā)出凄厲長鳴,。原來在這些自詡正道的人眼里,血脈不過是用來裝點門面的籌碼,,一旦沾了污點,,便要徹底碾碎。我抹去嘴角血跡,,抬頭望向陰影中的蘇震天,,一字一頓道:“蘇宗主,當年您親手將我?guī)нM蘇家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住口!”蘇震天暴喝一聲,,第三次出手的靈力比前兩次更盛,。蘇瑾咬牙揮出劍陣阻攔,飛濺的劍氣在他臉頰劃出傷痕,,鮮血順著下頜滴落,,卻仍固執(zhí)地擋在我身前。
而我倚著殘破的屏風,,望著這對道貌岸然的父子,,掌心被符文殘片刺破的傷口傳來灼痛。無間獄的折磨沒能讓我屈服,,此刻心口泛起的寒意,,卻幾乎將我凍結(jié)——原來這所謂的家,從來都是比無間獄更可怕的牢籠,。
就在蘇震天的靈力即將再度擊來之時,,一道溫婉身影從回廊匆匆奔出:“住手,!”母親蘇婉鬢邊的玉簪隨著疾跑輕晃,繡著云紋的廣袖揚起細碎流光,,卻在觸及蘇柔伸出的手臂時驟然頓住,。
蘇柔盈盈福身,水杏眼蒙著層薄薄的淚霧,,素白裙擺上的山茶花刺繡隨著動作輕顫:“娘親莫要沖動,,爹爹也是為了蘇家好?!彼曇糗浥慈缃嗣?,指尖卻悄然攥緊母親的手腕,“姐姐弒凡的事早已傳遍宗門,,若是不重罰,,其他仙門難免會詬病蘇家護短……”
“可她畢竟是……”母親話音未落,便被蘇柔截住,。她垂眸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淚痕,,發(fā)間新?lián)Q的蘇合香與往日檀香截然不同,甜膩氣息裹著暗藏鋒芒的話語:“女兒明白娘親心疼姐姐,,只是宗門規(guī)矩森嚴,,前些日子青云宗那位長老的親傳弟子,,不也因傷了凡人被逐出山門,?”
我倚著破碎的屏風冷笑,喉間腥甜翻涌,。蘇柔這身素白衣裙倒是應景,,活脫脫像在為我送葬。她眼尾的淚痣隨著笑意輕顫,,哪還有半點初見時在蘇家人面前怯生生喚我“姐姐”的模樣,。當年她伏在我耳邊說“凡人的命不過螻蟻”時,那沾著蘇合香的發(fā)絲掃過脖頸的觸感,,此刻突然變得刺癢難耐,。
“夠了!”蘇震天袖袍一揮,,整座大廳的燭火重新燃起,。蘇柔松開母親的手,又退后半步,,姿態(tài)謙卑得像是生怕?lián)趿碎L輩視線,。母親踉蹌著扶住廊柱,目光在我與蘇柔之間游移,,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蘇瑾握緊劍柄的手青筋暴起,,玄鐵劍發(fā)出不甘的嗡鳴。我抹去嘴角血跡,,在蘇柔投來的憐憫目光中緩緩起身,。滿地碎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倒比蘇家眾人虛偽的面孔更真實幾分,。
“罷了,,明日是圣女大典,讓她好好呆著,?!碧K震天甩袖離去時,玄色衣擺掃落案上的鎏金香爐,,銅鈴撞出刺耳聲響,。母親蘇婉張了張嘴,終究只是垂眸斂去眼底復雜神色,,蓮步輕移跟了上去,。蘇柔立在原地,月白色裙擺上的銀絲繡梅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她唇角勾起的弧度甜得發(fā)膩,,卻像淬了毒的蜜糖般刺得人眼疼。
直到廳內(nèi)空無一人,,蘇瑾才攥著金瘡藥走來,。他將瓷瓶重重擱在石階上,喉結(jié)滾動半晌才憋出句:“別死在圣女大典前,?!鞭D(zhuǎn)身時,衣角掃過我發(fā)間的血河沙,,帶起細微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