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夜長夢多，譚懷柯在云河香階打聽到了仲家兄妹的住處,，傍晚時便去了城北那片給流民搭建的窩棚里尋他們,。

　　今日跑腿的活計不多，仲銘只帶回來兩塊冷硬干巴的烤馕，與妹妹就著涼水喝,。仲韻似乎受了風(fēng)寒,，有些咳嗽，小臉紅紅的,，看著沒什么精神,。

　　見到譚懷柯，仲銘很是意外：“大娘子,，你怎么來了,？”

　　譚懷柯上前摸了摸仲韻的額頭，蹙眉道：“燒起來了,，這樣不行,，得去看大夫?！?p>　　仲銘垂著頭：“我,、我們……”

　　“銀錢不夠我可以先給你們墊著，愿不愿意給我當(dāng)伙計另說,，大不了你幫布坊多跑腿幾趟,，也就能還上了，但你妹妹太小了,，生病了不能拖,。”

　　“我知道了,，謝謝大娘子,。”手下一小袋銀錢,，仲銘認(rèn)真地數(shù)了數(shù),，保證道，“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還清的,?！?p>　　“這個倒不急，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們,。”譚懷柯從不把他們當(dāng)做可以隨意敷衍哄騙的小孩子,，鄭重地說,，“我想知道，那個把你們帶來張掖郡的人牙子,，因何而死,？你們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聽到這話，仲銘的眼中閃過慌亂,，生著病的仲韻也無措地看向兄長,。

　　仲銘支支吾吾道：“是……是沙匪干的……”

　　這顯然是在撒謊，同時也表明兩兄妹有意替那個解救自己的人隱瞞,，即便那伙人做這些事的目的并不單純,。

　　譚懷柯沒有著急逼問，斟酌再三,，說道：“阿銘,，小韻，我知道你們有所顧慮,，但希望你們明白,，我不是為了報官緝兇，也不是想找你們恩人的麻煩,，只是這件事對我而言非常重要,，與我性命攸關(guān)?！?p>　　仲銘有所動搖，撫摸著妹妹發(fā)燙的額頭,，他抿了抿唇說：“大娘子對不住,，那兩人與我們有恩，我是不會做忘恩負(fù)義的事情的,?！彼麑偸障碌哪且恍〈y錢拿出來歸還，“如果大娘子因此而不愿接濟(jì)我們,，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但我們不能說……”

　　可真是個有骨氣的好孩子啊。

　　譚懷柯很是無奈,，她推拒了那袋銀錢：“不,，這是兩碼事。即便你們不告訴我實(shí)情,，我也一樣會接濟(jì)你們,，而且先前所說的提議依然作數(shù)，我隨時歡迎你們來我的藥鋪和布坊當(dāng)學(xué)徒,，工錢一分也不會少給,。”

　　能遇上這樣的東家,，算得上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仲銘的心中天人交戰(zhàn),，糾結(jié)地問：“大娘子，既然你不是想要幫官府抓他們,，那為什么要打聽他們的事呢,？”

　　譚懷柯坦言：“因?yàn)槲乙彩潜荒莻€人牙子拐來的奴隸?！?p>　　“你也是,？怎么會？”仲銘不解道,，“你不是譚家養(yǎng)在鄉(xiāng)下的女兒嗎,？”

　　“不，那是譚老爺強(qiáng)行給我安上的身份,。我被吳酬帶進(jìn)關(guān)內(nèi),，芙娘子買下了我，讓我代替她嫁給意外戰(zhàn)死的申屠衡,。這些事太過齷齪,，你們或許聽不大懂……”

　　想到了什么，仲銘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仲韻也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大娘子,，你、你是不是弄丟了一個閃亮亮的,、許多藍(lán)色石頭做成的手串,？”

　　“你們怎么知道？”

　　“你的阿兄,，他,、他在找你……”仲銘怔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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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阿伊沙正要去譚家赴宴,。

　　路上巴丹向他稟報，說仲家兄妹近來似乎在找其他謀生的門路,，對盯梢譚家不那么上心了,。阿伊沙對此并不意外，本就沒指望那兩個孩子能幫上什么忙,，盯梢了這么些天,，還是一無所獲，終究要由他親自去打探,。

　　而且他一直很清楚仲銘這么做的目的,，看似是為了報恩，實(shí)則只是想在他這里立個功,，好給自己和妹妹留條后路,。所以他也放任了這兩個孩子笨拙的協(xié)助,，只要沒給他添麻煩，多個幫手也無不可,。

　　如今他們要放棄為他效力,，另謀生計，那也無所謂,，反正他如今身處險境,，原本也不打算將這兩個小拖油瓶留為己用。

　　阿伊沙只是隨口問了句：“他們找了什么門路,？”

　　巴丹道：“好像是什么申屠府的大娘子,，一個沒落權(quán)貴家的小寡婦，自己做生意的,?！?p>　　阿伊沙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把這事忘在了腦后,。

　　幸而他早就布好了局,，總算可以親身前往，去摸清譚家的底細(xì)了,。

　　數(shù)日前,，阿伊沙與譚安豐相談甚歡。

　　兩人在賭坊結(jié)識,，譚安豐帶這位“第一次入關(guān)的陌赫商人”體驗(yàn)了小賭怡情的樂趣,，阿伊沙則投桃報李，幫他付清了兩筆“馬失前蹄”的賭資,。

　　阿伊沙還送了譚安豐一匣子價值不菲的安芝香,，稱其為最受陌赫貴族歡迎的熏衣香丸,，讓他送給家中女眷試用品鑒,。

　　譚安豐見他出手闊綽，又極為風(fēng)雅,，當(dāng)即引為知己,。

　　今日相見，他熟稔地說：“上回你送我的那個安什么香,，舍妹頗為喜歡,，每日用它熏衣熏屋，還囑咐我再多帶些回家,?！?p>　　“能得譚家娘子的青睞，便是再多送你幾匣又何妨,?！?p>　　“哈哈,，你太客氣了?！弊T安豐紅光滿面,，盛情邀約，“家翁聽我說起你的入關(guān)經(jīng)商的事,，十分感興趣,，特讓我來請你吃個家宴，以后也好多多往來,?！?p>　　“這……令尊實(shí)在抬舉我了?！卑⒁辽匙鲃萃凭?。

　　“阿伊沙兄不必過謙，家翁是真的有心與你交好,?！弊T安豐勸說，“你也知道,，我家的產(chǎn)業(yè)遍布河西四郡,，算得上這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賈，搭上我們這條道,，于你的生意可是大有助益啊,。更何況我們譚家有意角逐大宣皇商名額,，正需要多多拓展西境的商路，這場家宴我們還請了其他幾個西境商人,，但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

　　為了接近譚家,，阿伊沙已然把他們的情況查明白了,。說什么四郡之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賈，放在十來年前或許名副其實(shí),，但如今的譚家可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許多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得半死不活，要不是家底深厚,，恐怕早就給掏空了。

　　不過他又不是真的商賈,，志不在與他們謀求生意往來,，便也不戳穿,，只是點(diǎn)頭附和，應(yīng)下了出席這場家宴,。

　　于是阿伊沙今日攜著厚禮，光明正大地邁入了譚家,。

　　目光四處逡巡——

　　我心心念念的王妹啊，你究竟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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