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冬日一日冷似一日,,大伙也紛紛裹上厚重的棉衣,窩在屋里不愿出門。
惹衣擱下筆,,終于謄好《四方志》的最后一章,拿起一旁的銅鏨梅紋手爐,,一股暖意從指尖流進(jìn)心里,。自打入冬以來,安泰之送來的這個手爐就沒離過手,,有了手爐,,就能暖手疏血,書寫繪畫兩不誤,,正是“縱使詩家寒到骨,,陽春腕底已生姿”。
惹衣看著窗外陰沉的天,,估計一會要下雪了,。
“惹衣,你快出來,,淇奧和人打起來了,!”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惹衣心下一咯噔,,拿起一旁的灰皮鼠斗篷,,旋即打開了門。
“怎么回事,,和誰打起來了,?快帶我去看看!”
惹衣一臉焦急的看著門外站著的楚楚,,淇奧一向聽話懂事的很,,成熟的不像孩子,今天怎么會和人打架,?
突然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下來,這場雪終是下了起來,。
漱漱的冷風(fēng)夾著雪花,,打著旋的抽在二人身上,楚楚的小臉和鼻頭都凍得通紅,。惹衣見狀忙把手爐塞到楚楚手上,。
“剛剛我去如廁,路過淇奧他們的院子,,就看到淇奧和小霸王謝恒扭打在一起,,我就趕緊過來找你了,。”楚楚和惹衣并行疾走,,簡單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
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一陣吵雜之聲,,摻夾著物品碰撞的聲音,,“你爹是亂臣賊子,你們?nèi)叶际莵y臣賊子,!”
“你閉嘴,,我爹才不是……”
淇奧像被踩住痛腳的刺猬,豎起渾身的刺,,眼睛通紅射出憤恨的光芒,。掄起拳頭對著謝恒的小腹又是一拳。
謝恒的年紀(jì)要大上淇奧四五歲,,身量自然要高上他一大截,,拎起淇奧就像拎小雞一般,毫不相讓,,往他的臉上招呼去,。
淇奧也魔障了一樣,一聲不吭,,拉過謝恒的手臂就咬了上去,,
“你這小雜種,不要命了,,快松口,。”謝恒以為他年紀(jì)小是個軟柿子好拿捏,,沒想到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打起架來不要命一樣,媽的,,疼死他了,。
氣極了的淇奧哪里聽得見其他,任謝恒如何拳腳相加,,就是不松口,,嘴里腥甜的味道已經(jīng)讓他發(fā)狂了,。
惹衣急急的沖了過去,,“都給我住手!干什么呢,?”說著就去分開二人,。
淇奧聽到惹衣的聲音,,悠悠的回過神來,這才松了口,,“姐……”喊著喊著喉頭就哽咽住了,,剛剛被打的再疼他都不吭一聲,現(xiàn)在只是聽到姐姐的聲音,,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惹衣把淇奧一把拉過來,護(hù)犢子似的護(hù)在背后,。
“喲,,來幫手了是嗎?”謝恒挑釁的看著惹衣身后的淇奧,,“平時就知道躲在安泰之背后,,現(xiàn)在更加出息了,躲女人裙子底下了,,是個男人嗎,?”
淇奧血氣方剛,一聽這話就要沖上前去,,被惹衣攔了下來,,“以大欺小,你又算什么男人,?也不覺得臊得慌,。”
“牙尖嘴利的臭丫頭,,不就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勾搭上安泰之。怎么,?有人撐腰了不起了是嗎,?”這個謝恒從小就是個紈绔子弟,到了下優(yōu)落,,又仗著自己有點功夫,,就明里暗里的欺負(fù)那些老實巴交的,典型的欺善怕惡,。
“閉上你的狗嘴,!我姐姐才沒有?!闭f他可以,,就是不能說他姐姐和安大哥。
“可惜今天你姐夫不在,,沒人幫你撐腰,?!敝x恒說著又朝淇奧亮了亮拳頭。
“有本事我們再打一架……”
惹衣拉著淇奧,,看著他臉上青青紫紫的傷痕,,心疼不已,“人通常只能跟人溝通,,那些溝通不了的都是禽獸,。被禽獸咬了一口,難不成你還能咬回來,!別生氣了,。”
惹衣語調(diào)輕緩不疾不徐的說著,,絲毫沒有把謝恒看在眼里,。
惹衣的態(tài)度徹底惹毛了謝恒,“臭丫頭,,說誰禽獸呢,?”
“我沒說是你,不要這么急著對號入座,?!彼龔膩聿粣廴鞘拢虑橐业剿^上,,她也不是吃素的主,。
謝恒氣紅了眼,“找死,!”說著抬起手就要蓋下來,。
惹衣抬起腳剛要還擊,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從高處攔截住了謝恒揮下的巴掌,,大手用力收緊,“到底是誰找死,!”
“痛痛……啊”謝恒殺豬一樣的叫到,,安泰之今天不是出去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滾,!下次要再讓我看到你恃強(qiáng)凌弱,你的手就不單單是脫臼這么簡單了,?!卑蔡┲p輕一扭,謝恒的手就完全使不上勁了,。
看著安泰之黑沉的臉色,,還有身上散發(fā)的凌厲的氣勢,,謝恒雖然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卻不敢吐露半分,,低咒幾句就灰溜溜的跑了。
安泰之看著惹衣,,“沒事嗎,?”還好今天他回來的及時。
“我沒事,,只是淇奧……”
安泰之看著臉上跟調(diào)色盤一樣的淇奧,,幫他檢查了一下。雖然傷勢看著嚇人,,但好在沒有內(nèi)傷,,休息一兩個星期也就好了?!颁繆W沒事,,男孩子皮實,過幾天就好,?!?p> “不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打起來了,?”惹衣到現(xiàn)在還沒搞清楚事情的始末,。
“剛剛我在院子練劍,謝恒走過來二話不說就要搶我的劍,,我不給,,把劍丟到一旁,他就開始辱罵我,,我不理他,,他就開始侮辱爹娘,侮辱我們?nèi)?,我氣不過就……”淇奧越說越小聲,,畢竟他也不對,是他先動的手,。
安泰之撿起一旁掉落的秋虹,,遞給淇奧,“要么不打,,要打就要狠狠地打,,只有這樣,他以后才不敢惹你,?!?p> 今天淇奧把秋虹丟到一旁,,明顯是不想傷到謝恒,不然憑他這半年來的勤學(xué)苦練,,雖然年齡懸殊太,,可未必就會落于下風(fēng),歸根結(jié)底還是他太婦人之仁了,。
“有些人可以縱容,,有些人你放過了就是姑息養(yǎng)奸!”安泰之希望淇奧能硬起心腸,,這是一個弱肉強(qiáng)食的社會,,適者生存是法則,“只有你強(qiáng)大了,,才能保護(hù)你想保護(hù)的人,,守護(hù)你想守護(hù)的東西?!?p> 淇奧看著安泰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要變得強(qiáng)大,他要保護(hù)姐姐,。
惹衣也知道安泰之說的有道理,,畢竟面對危險躲避不是良策,只是心疼淇奧小小年紀(jì)就要看清殘酷的現(xiàn)實,。
“姐,,我相信爹不是亂臣賊子,他是英雄,!”
“嗯,,姐也相信,所以不要去管別人說什么,,好嗎,?”
“可是,我們是奴才,,我們沒有未來的,。”剛才謝恒就一直在嘲笑他,,說他一個奴才學(xué)什么功夫,,就算本事再高也沒用,奴才就是奴才,,是不可能封侯拜相,,出人頭地的。
其實這才是他動手的真正原因,當(dāng)一個人的努力被全盤否定,,看不到前路,,沒有期盼,沒有希望,,那才是最可怕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相信自己,,機(jī)會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你只有不斷的完善自己,,等機(jī)會一到,才能借東風(fēng)扶搖直上,?!?p> “會有那么一天嗎?”
“垅國的先祖難道生來就是皇帝嗎,?父親難道生來就是尚書嗎,?他們就是用自己博出一個前程。他們可以,,你不行,,只能說明你不夠強(qiáng)大。你是不相信姐姐,,還是不相信自己,?”
“你要對自己沒信心,趁早放棄,,我不強(qiáng)求,!”安泰之也板起臉來,嚇唬道,。
“姐我信你,,也信自己,我會好好跟著安大哥學(xué)本事的,?!?p> “不要以為受傷了就可以偷懶,趕緊回去擦點藥,,明天繼續(xù)練習(xí),。”安泰之對待淇奧課業(yè)向來嚴(yán)格,。
“是,,姐夫。”卸下心中的石頭,,淇奧開心的打趣著安泰之,,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安泰之古銅色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可疑的紅暈,,不自然的扭開頭去。
倒是惹衣好像沒聽到一樣,,“你今天出去啦,!”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隨便問道,,倒沒有要探究的意思,。
“嗯,今天有個朋友有事約我出去,?!卑蔡┲故抢侠蠈崒嵉膮R報道。
“趕緊回屋吧,!外面冷,。”他伸手幫惹衣輕輕地拍掉頭頂肩上的雪,。
眼角的余光一掃,,看到立在一旁許久的楚楚。定睛一看,,看到了她手里捧著的手爐,,二話沒說,朝楚楚的方向走了過去,。
楚楚緊張的看著邁步過來的英俊的男子,,胸口突然像揣了只兔子,撲騰撲騰跳得厲害,,俏麗的小臉騰的紅成一片,,低下頭等著安泰之的靠近。
慢慢的只覺得一片陰影籠罩在面前,,突然手上一輕,,手里捧著的手爐就到了安泰之手上,楚楚還來不及收回錯愕的表情,,安泰之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大步走開。
安泰之走到惹衣面前,,把手爐放在她手里,,“拿著,不要再亂放了!趕緊回去,?!边@是赤條條的警告,他的東西不是誰都能用的,。
惹衣拉著一旁泫然欲泣的楚楚頭也不回的走了,,這個安泰之還真是會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