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屋藏嬌
珠簾輕響,。
蘇杳抬眸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明黃鳳袍的美人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支金步搖。
那步搖上的鳳凰銜著一顆東珠,,蘇杳立刻意識到眼前之人是誰,。
“民女叩見太后娘娘?!?p> 蘇杳強撐著起身行禮,,膝蓋還未觸地,就被兩個嬤嬤架住,。
“聽聞首輔大人金屋藏嬌,,哀家倒是想瞧瞧,是什么天仙人物,?!?p> 太后輕笑一聲。
“抬起頭來,?!?p> 蘇杳依言抬頭,,燭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更顯得眉眼如畫,。
太后看著這張臉,,真是越看越熟悉。
好像她未入宮前,,曾在陸懷瑾書房里的看到的那幅畫,。
畫中人眉眼間,好似有這丫頭的影子,。
太后的目光上下審視著蘇杳,。
忽然,,她起身,,護甲輕輕挑起蘇杳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那一刻,,太后的眼神中蘊含著復(fù)雜的情緒。
驚艷,。
嫉妒,。
以及深藏不露的敵意。
“生得倒是有幾分像一位故人,?!?p> 太后悠悠開口的話,卻狠狠砸在她的心頭,。
蘇杳的瞳孔驟縮,,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她趕緊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直視上位者的目光。
可她卻清楚地感覺到,,太后的視線,,此時正在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她,讓她膽戰(zhàn)心驚,。
蘇杳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衣角,,她知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本應(yīng)永遠被困在教坊司,,不見天日,。
是陸懷瑾用了手段,才將她帶了出來,。
可若是被太后認出她的真實身份,,不僅她自己會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陸懷瑾也會受到牽連。
她的心跳急劇加速,,每一下都像是要沖破胸膛,。
她不知道太后接下來會說什么,做什么,。
這種未知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好在太后收回手,,只是護甲在蘇杳頸間留下一道紅痕,。
“眾人皆知,首輔大人潔身自好,。你說,,他是不是被你這張臉迷了心竅?”
“娘娘明鑒,。民女不過是陸大人的一只雀兒,,哪敢與鳳凰爭輝?”
太后一怔,,隨即冷笑:“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
她輕掩朱唇,,打了個哈欠,。
“常嬤嬤,哀家乏了,,帶她去偏殿侯著,。既然陸大人喜歡養(yǎng)雀兒,哀家就替他好好‘照看’著,?!?p> ……
暮色四合,偏殿的燭火次第亮起,,映得蘇杳跪著的身影愈發(fā)單薄,。
她不知跪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青石地板的寒意滲入骨髓,。
珠簾輕響,太后踩著金絲繡鳳的軟底鞋款款而來,。
此刻她換了身月白色常服,,發(fā)間只簪了一支輯珠簪。
雖說她與陸懷瑾同歲,此刻看起來倒真像個二十七八歲的閨秀,。
只是那眼底的凌厲,,怎么也掩不住。
太后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杳,。
“那個誰,,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話,,民女叫蘇杳,。”
“蘇杳,?這名字倒是好聽,。”
蘇杳垂眸不語,。
她只能祈求,,太后常年在深宮之中,未必記得她一個罪臣之女的名字,。
“你如何認識陸首輔的,?”
蘇杳指尖微顫,。
她該如何回答,?
說自己是陸懷瑾從教坊司帶出來的玩物?
還是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哪一個答案,,都會讓她萬劫不復(fù)。
太后見她沉默,,眸中閃過厲色,。
她忽然摘下鬢間的珠釵,在手中把玩,。
“這是哀家去生辰,,陸首輔從南海帶回來的,說是采珠人潛了百丈深才尋得這般成色的珍珠,。你可覺得好看,?”
太后伸出手將珠釵遞向蘇杳。
蘇杳顫巍巍地想去接,。
霎時間,,珠釵墜地。
“嘩啦啦……”
一百零八顆珍珠四散滾落,。
太后故作驚訝:“哎呀,,這可是哀家最愛的珠釵。你這丫頭太不小心了!”
“太后娘娘饒命,?!?p> “罷了,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你就替哀家撿起來吧,一百零八顆,,一顆都不能少,。”
蘇杳看著滿地珍珠滾落,。
這珠子很小,,似米粒,想要全部撿起來,,談何容易,?
“怎么,不愿意,?還是說,,你覺得有陸大人撐腰,連哀家的話都可以不聽,?”
“民女不敢,,民女愿意的?!?p> 燭火搖曳,,將蘇杳的影子拉得很長。
蘇杳整個人跪趴在那不斷搖曳的陰影里,,雙手在地上慌亂地摸索著,。
她的指尖已經(jīng)滲出血珠,卻還在執(zhí)著地尋找著一顆顆珍珠,。
那些珍珠就跟魚卵一般大小,,這會兒沾上了血跡,變得滑溜溜的,,更是難以拿捏,。
她好不容易摸到一顆,在指腹間滑了三次,,才勉強攥住,。
“那里,還有,?!碧蟮穆曇粲朴苽鱽怼?p> 蘇杳抬眼向前望去,咬著牙,,膝蓋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撿那顆珍珠。
沒爬幾下,,她的裙子就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露出青紫腫脹的膝蓋。
每挪動一寸,,膝蓋處就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可她只能強忍著,冷汗直流,。
她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了一顆珍珠,,剛要把它撿起來,卻冷不丁聽見太后輕輕笑了一聲,。
太后的繡鞋猛地踩住了那顆珍珠,,鞋底上繡著的金線,瞬間就把她的手背劃破了,。
疼痛瞬間襲來,,讓蘇杳渾身一顫。
她咬緊牙關(guān),,拼命忍著,,愣是不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額角冷汗滴在珍珠上,,滴在珍珠上,。
映得那燭火,,都變得歪歪扭扭,、扭曲猙獰。
蘇杳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可她哪敢停下來啊,。
還沒等她緩過神,太后的繡鞋突然用力在她的手背上碾了過去,。
金線又一次勾破她的肌膚,,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下來。
蘇杳把下唇咬得死死的,,嘴里全是濃濃的血腥味,。
她始終不敢抬頭,不敢看太后眼中那抹熟悉的輕蔑,。
“怎么,,這就受不住了?你們這種低下之人,不是最能吃苦么,?”
外頭忽然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陸大人求見——,!”
“呵!來得倒是快,!”太后喃喃自語,。
她立刻轉(zhuǎn)頭看向還跪在地上的蘇杳,惡狠狠地說道:“你愣住做什么,?還不快撿,?”
蘇杳的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最后一顆珍珠,就在這時,,她聽到珠簾“叮咚”一聲輕響,。
那熟悉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傳了過來。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指尖也微微顫抖,,剛摸到的珍珠又從她指尖滑了下去。
蘇杳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珍珠滾向燭臺,,映出陸懷瑾玄色官袍的一角,。
“陸大人來得正好?!?p> 太后染著蔻丹的指尖劃過蘇杳發(fā)頂,,“哀家借你的人辦點事,可還使得,?”
陸懷瑾玄色官袍上還沾著塞外的塵沙,,目光掠過蘇杳滲血的指尖,神色淡淡,。
“能為太后分憂,,是她的福分?!?p> 太后得意得揚起下巴,,挑釁地看了蘇杳一眼。
她緩緩拿起帕子捂嘴輕笑,,又故意將那顆珍珠踢向陸懷瑾腳邊,。
蘇杳只能咬著牙,忍著疼,,朝著珍珠爬過去,。
她的指尖觸到他的靴尖,卻不敢抬頭,。
陸懷瑾看著蘇杳這副慘樣,,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
陸懷瑾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三次,那句“別撿了”在舌尖打轉(zhuǎn),,最終還是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他的手指在袖子里死死地掐著,都掐出了血痕,,可臉上卻依舊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蘇杳為夠到最后一顆珍珠,,生生扯裂膝蓋結(jié)痂的舊傷,。
鮮血染紅了地磚。
嬤嬤上前奪過她手中的珍珠匣,,遞給太后,,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帶有血跡的珍珠粒,很是滿意,。
“首輔大人果然會調(diào)教人,。哀家瞧著這丫頭怪伶俐的,把她借給哀家使喚幾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