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小院落,，裊裊升起一道炊煙,。

　　熙微走到門口，聽到里面的人在說話,。

　　“姐姐,，娘怎么還沒回來？”

　　“快了?！?p>　　程英蹲在門口,，托著下巴望天。

　　房間里,，程玥忽然張開嘴哭了起來,。

　　“妹妹，”程英立刻起身,，摸摸了摸襁褓,，“該換尿布了?！?p>　　江大娘看見了,，嘆息：“可憐呢，這么小就沒了爹,，往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么過,？”

　　“依我看，就該按照昨天的來辦,，讓宋氏趁年輕再找個男人,，有男人幫襯，日子也能輕松些,?！苯蟛異灺晲灇猓谒磥?，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壓根無法生活。

　　江大娘瞪他一眼,，“你懂什么,？程家人找的親事，能靠譜嗎,？她要是真嫁了那才是沒活路,。”

　　“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咱家能幫襯的不多,，得想個法子?！?p>　　江大伯夫妻兩個說著話,，熙微推門走了進來。

　　“弟妹,，你回來了??！”

　　江大娘神色訕訕的，不知道剛才說的話對方聽去了沒有,。

　　“吃過飯了沒,，嫂子煮了飯?！?p>　　廚房的鍋灶里飄出飯菜的香味,，熙微在鎮(zhèn)上買了些面餅，原打算今晚吃餅,，聽到這話點點頭,。

　　江大娘打開鍋蓋，里面還有一碗熱羊奶,。

　　“這碗羊奶我已經(jīng)熱好了,，等會兒玥兒喝?！?p>　　“我知道了,，今天有其他來家里嗎？”

　　“倒是有幾個人在外面看,，但是他們都沒有進門,。”

　　正說著話,，棺材鋪的人把白天熙微訂的棺材送來了,。

　　江大娘看著兩個人抬著棺材進門，暗自與自家男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里的驚詫。

　　對于莊戶人家來說,，棺材是個大物件,。只有那些壽終正寢的老人，家里孝子賢孫數(shù)量多,，才能早早備下棺材,。

　　普通人，尤其像程業(yè)川這種死于非命,，且家境貧寒的,，都是一塊席子裹身，在山上買幾尺地埋了,，家里人如果記掛,，就多燒些紙錢。

　　如果是再窮困一些的人,，比如街上的乞丐,，大多都被扔進亂葬崗,，死后就是孤魂野鬼。

　　村里一些窮苦人家的老人,，平日聚集在村口說閑話,，說最多的就是死后如果睡一口松木棺，這輩子的苦就沒白吃,。

　　可真舍得,，江大伯眼里帶著艷羨。

　　他有兩個兒子,，兩個閨女,，等他死后，幾個孩子如果也能給他備上這樣一口棺材,，那真是死了都有面子,。

　　人的一生都繞不開兩件事，出生和死亡,。

　　江大伯忍不住感慨,，“業(yè)川兄弟有福啊?！?p>　　江曉蘭微微側(cè)目,，抖了一下肩膀。她還年輕,，并不明白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對于身后事的執(zhí)念,。

　　此刻，覺得她爹簡直腦子進水了,，竟然想要早死的福氣,。

　　對于棺材鋪的伙計來說，送貨是一件活,，抬尸體又是另外一種活,。

　　熙微把棺材剩下的錢結(jié)清，又給了他們抬棺材的活,。

　　按照習(xí)俗,，程業(yè)川的尸身應(yīng)該由程家的族親抬進棺材，然后再行封棺,。

　　但是以如今的情形,，明天入葬，程家人不搗亂就不錯了,，又怎么會做抬尸的活,。

　　程業(yè)川入棺后，各項事了,，江家人告辭,。

　　“我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我們做的，盡管開口,，就是別再……”

　　江大娘說著想到早上的情形,，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

　　捫心自問,，如果不是熙微突然上門,，一舉用武力制服她兩個兒子，他們夫妻也不會耐心聽她說話,。

　　熙微從宋采薇的記憶中知道了一件舊事,，早些年江家大伯受人坑騙，差點家破人亡,。是程業(yè)川幫忙,，才使江家避免了家破人亡的危機。

　　他們本來就應(yīng)該報恩,，如果他們忘記了,，熙微就親自上門提醒。

　　她現(xiàn)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天天帶孩子,。

　　程業(yè)川是這幾個孩子的爹，用他的恩情換江家人來做事,，天經(jīng)地義,。

　　江家人離開后，熙微目光投向程英,，“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p>　　民間百姓,，有些喪葬之事相對世家大族簡單了很多。

　　程英目光祈求,，“娘，我想再去看看爹,?！?p>　　……

　　夜幕低垂，程英跟在熙微身后,，走進靈堂,，供桌上的燭光將房間照射的昏黃，正中央的棺木中放著程業(yè)川的尸體,，上面覆蓋著一塊白布,。

　　程英趴在棺材邊上,，眼中含淚，無聲的哭,。

　　熙微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至親離世的哀慟,，她不能感同身受,。

　　程英在棺材邊趴了很久，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句話沒說,。最終，她只是默默走到供桌前,，跪下來認真地磕了幾個頭,。

　　“娘，我回去睡覺了,?！?p>　　說完，不等熙微開口,，一個人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靈堂只剩熙微一個人。

　　她取來一件宋采薇穿過的衣服,，放進棺材中,。沉吟片刻，她又從箱底找出一根銀簪子,，一起放入棺材,，這是宋采薇生母的遺物。

　　做完這些,，她把棺材蓋上,，封死。

　　次日晴空萬里,，熙微請了人來將程業(yè)川下葬,。

　　程家人從始至終沒有來露面，當然,，也沒有人來吊唁,。

　　整個過程都極為冷清。

　　程英和程煜跪坐墓前,，程玥在熙微懷中睡的香甜,。

　　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fēng),。風(fēng)輕輕穿過山坡,，卷起幾片野草,，落在新墳之上。

　　墓碑上有程業(yè)川的名字,，也有宋采薇的名字,。

　　這座墳?zāi)故浅虡I(yè)川的墓地，也是宋采薇的衣冠冢,。

　　他們夫妻情深恩重,，但愿他們能在地府中相遇。

　　懷中的嬰兒動了一下,，熙微低下頭,，目光落在嬰兒柔軟如同絲綢般的臉上，內(nèi)心感到一片從未有過的寧靜,。

　　雖然覺得養(yǎng)孩子會讓她多了很多麻煩,，但說到底，她感謝宋采薇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程家人不是不想出來,，是他們出不來。

　　一家十幾個人,，能出來鬧事的都在床上躺著,，吃喝拉撒都成問題。

　　剩下的有程四嫂那樣悶頭干活,，寡言少語的,。還有程二夫婦趨利避害的。

　　那天,，程二媳婦給自家男人使眼色,，兩人私底下商量好，絕不打頭陣,，免得落得程老頭那種下場,。

　　程老頭心里一肚子算計，奈何他爬不起來,。幾個兒子,，能被他支使的廢了大半，老二滑頭,，老六不回家,。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下午，程老頭的大孫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