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活著
血光浸染的海水與尸體,,被遠處的黑暗所包圍,在它們之下,,是一艘擱置的殘破海船,,海船邊上,那頭大章魚正在被血色輪盤吞噬,,章魚毫不掙扎地就消失在里面,,而一具具尸體正隨著一條條紅線布上章魚的后塵栽入血色輪盤中。
菲爾靜靜的看著幾百人就這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奇怪,,他應(yīng)該昏迷了過去,可是卻實實切切看到了這一幕,。
他十分清楚地看到那個所謂的七皇子從他眼前飄過,,帶著安詳平和的笑容,,這個樣子怎么也無法和他之前的那副嘴臉重合在一起,。
還有無數(shù)之前在海的女兒號上看到的人,少年,、少女,,還有船員。
就在這時,,菲爾看到了喬安娜,。
喬安娜雙手展開,,身軀挺直,秀發(fā)飛舞,,就好像飛在云端,。
在喬安娜不遠處就是路,那個開朗的少年,,現(xiàn)在卻蜷縮著身體,,像一個嬰兒一樣,眉眼間帶著痛苦,。
喬安娜,!路!
菲爾拼命地大喊,,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他盡力的想游過去,卻只能看著他們離去,,陷入那個血色輪盤中,。
你們給我回來啊,!
菲爾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感覺到精神越來越迷糊,仿佛靈魂在抽離身軀,。
渾噩之中,,菲爾忽然在這海底聽到一聲怒吼,然后那個血色輪盤跳出半個黑色身影,,正是那位但丁巫師,!
但丁巫師從血色輪盤中掙扎出來,面目猙獰,,披頭散發(fā),,原本銳利的雙眼此刻通紅一片。他在海底怒吼著,,海水為之一震,,可是血色輪盤卻是穩(wěn)定如常。
他揮舞著雙手,,緊握拳頭,,可是神情卻越來越絕望,他身上的頭發(fā)衣物漸漸如腐蝕般消散,,接著是他的皮肉,,先是如同一塊塊鮮紅的血斑,然后逐漸擴大,露出一副全是血肉的人形,,緊接著血肉也消散開來,,四肢頭顱身軀,很快就只剩下一堆白骨,,這時,,他才松開一直緊握的拳頭。
張開的拳頭里飄出一塊古樸的懷表,,如同流傳數(shù)十年的老古董一樣不值得看一眼,,黑袍人最后的白骨,在內(nèi)臟污腸消逝后,,也跟著化作軟泥,,接著就消失在血色輪盤里。
那塊懷表卻緩緩飄了上來,,菲爾下意識的抓住了這塊懷表,,然后跟著他緩緩飄向海面。
最后的時刻,,他回頭看了一眼,。
在把所有人吞噬了以后,他看見那個血色輪盤暗淡了下去,,然后露出一個鐘表的模樣,,時分秒三根指針還在上面轉(zhuǎn)動,只不過,,它們是逆時針轉(zhuǎn)動,。
“滴、答,,滴,、答……”
菲爾覺得自己在青云海上飄蕩了許久,身子還是隨著海浪搖晃,,然后漸漸有了知覺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海里。痛覺首先侵襲而來,,無論是背部還是胸口,,無論是四肢還是頭部,幾乎全身都在痛,,但他很快就適應(yīng)下來,,這不過是久久昏迷,痛覺把他喚醒罷了,。其他部位都是瘀傷,,好在沒有傷及肺腑,只有頭部是外傷,,纏了一圈紗布,。原本頭部的傷是來至最初海船的那一晃蕩,撞在茶幾邊上,,后來又幾經(jīng)波折,,這傷口才逐漸擴大。
等痛感過去一點,,屬于騎士力量的生命種子一點一點發(fā)揮效力,,菲爾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行動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在一艘海船上,,穿著一件滿是魚腥味的麻衣,。
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四周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菲爾躺在雜物中間的一張破床上,,用爛麻等因為長期海上遠航而變得破爛的針織品縫合而成,五顏六色,,睡起來沒有那么舒適,,卻勝在足夠溫暖。
破床邊上的墻上有一個小舷窗,,遠處漫無邊際的海面以及眼前快速劈開的海水表明這是一艘正在迅速航行的海船,。
菲爾打開舷窗,清新咸澀的海風迎面撲來,,不由精神一震,,因為幾乎死亡而帶來的陰影也好了些許。
破床旁邊有一個木箱,,木箱上放著一個碗,,一堆沾血的紗布,菲爾最后從那艘海船上拿著的布包和筆記,,菲爾記憶中最后的那塊懷表卻怎么也不見蹤影,,摸了摸身上也沒有,或許是遺失在海里了,。
醒來之后,,菲爾就沒有在休息,因為雖然瀕臨死亡,,可其實他并沒有受多大傷,,不過是摔了幾次,然后磕了一下頭,,頂多算輕傷,,倒是在海上漂流的時候沒有水,,干糧也丟失了,所以整個人瘦弱了很多,。
菲爾沒有再去回想那段恐怖,,那些人為什么死亡,那頭章魚是怎么回事,,自己為什么會活下來,,但丁大人為什么也死了,那塊懷表是什么……
還有喬安娜和路……
菲爾從床上下來,,胸腔有些隱隱發(fā)痛,,額頭也是,不過不算大礙,,菲爾在帝國逃命中受過更重的傷,。
他穿過雜物,打開這件小房間的門,,走過一間堆滿貨物的船艙,,然后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海上社會的最底層鮮活的場景,。
這是一處異常龐大的船下空間,,一群打著赤膊的男人坐在這龐大的船下空間兩旁,腳下踩著驅(qū)動絞車,,絞車把力通過齒輪傳送到外部,,操縱船槳,驅(qū)動海船,,燈光打在他們身上,,汗水折射出異樣的光芒。
這塊空間的中間,,有一條一百來米長,,三四十米寬的黑色鯨魚,一群船員搬來一箱箱魚料傾倒到鯨魚前方,,似乎正在喂食,。
菲爾穿過他們,來到上一層,,這一層的船員似乎更加雜亂,,這里是廚房,船員們正準備著美味的食物,,盡管是在海上,,可是食物也是多種多樣,海鮮陸肉,,瓜果蔬菜,,甜品糕點,,應(yīng)有盡有。
廚房旁邊是船員休息室,,數(shù)十名船員癱坐在地板上,,很多人手中拿著干癟的干糧,一壺飲用水被幾個人傳來傳去,,旁邊傳來佳肴的美味氣息,可那不是他們的食物,。
再上一層是什么菲爾不知道,,就連一旁休息的船員都被禁止上去,只有經(jīng)過申請篩選的船員才能允許上去服侍尊貴的乘客,。
“嘿,,幸運的小子!”
菲爾聽到這聲音,,覺得是在叫自己,,所以轉(zhuǎn)過頭去。
幾個休息的漢子坐在那兒調(diào)笑,,其中一個正喝著一瓶用布包起來的東西,,菲爾騎士靈敏的鼻子隱約聞到一絲酒味。
水手們總是有辦法讓自己活得更瀟灑一點,,說話的正是這喝酒的人,。
他又說:“你就是老科林的新兒子吧?”
“別胡說,!”旁邊一個看起來快四十歲,,實際只有三十歲的男人推搡他。
他正是科林,。
“怎么胡說,?你哀求大副救這小子上來不就是為了傳后嗎?”旁邊人起哄道,。
“哈哈,!老科林,你老婆被人拐走三個,,是該著急咯,!”
“都還沒進門呢算什么老婆!”科林解釋,,可是這時候解釋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也就是說碰都沒碰過,老婆就跟人跑啦,?”
“瞎叫喚啥,?你老婆沒跑,,你老婆正在家跟人親熱咧!”
水手生活長期漂流在海上,,確實很少有順利成家的,,所以這樣的話題永遠都不停止。
不一會兒,,這一幫老男人的話題就開始轉(zhuǎn)向特別的方面,,先是那個水手的老婆漂亮,接著就是哪個港口的**技術(shù)最正道,。
那個科林和他們調(diào)笑了一會兒,,看見菲爾還站在那里,就先擺脫了眾人,,跑過來,。
“小子,身體沒事了吧,?怎么起來啦,?受了傷還在海上漂了這么久,能夠活下來真是幸運啊,?!?p> 菲爾看著他。
“是不是餓的狠,?”科林看著菲爾蒼白的面孔,,干裂的嘴唇,這會兒才想明白,。
菲爾數(shù)天未進食,,滴水不沾,睡覺的地方連裝水的水壺都沒有,,若是細心的女人來照顧,,怎么也淪落不到菲爾一路蹣跚找吃的地步。
菲爾點點頭,,然后癱坐在一旁,,干裂的喉嚨再掙扎出一個字:“水?!彼粏〉统?。
“哎!好,,好,!”科林連忙跑回去,一把搶過那個原先嘲笑他的人手中的用布包起的瓶子,,才轉(zhuǎn)身,,又暗罵自己一聲糊涂,,把瓶子丟回去,從旁邊人那里要來一瓶真正裝水的瓶子遞給菲爾,,然后又跑到旁邊的廚房,。
菲爾接過水一口一口小心地泯著,讓水緩緩淌過燒火的喉嚨,,慢慢的恢復(fù)力氣,。
之前他一路走過來,所有人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做回自己的事,,沒有人理會他為什么走的這樣緩慢,這樣艱難,。直到這里,,才有人關(guān)心他,,雖然笨了些,。
菲爾看著周圍一圈自顧自的水手,冷漠的眼神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溫暖,。
科林去了廚房后,,許久未歸,幾乎就在菲爾再次撐不住的時候,,他終于出現(xiàn)了,。
“給?!?p> 一只手里抓著一個青澀的蘋果,,另一只手捧著一個鐵盒,鐵盒里裝滿了粥,,五顏六色的,,這說明裝的不是同一種粥,也說明科林去了這么久的原因,,因為他求的不是一個人,,他是求了許多廚師或廚娘,才給菲爾湊來這一滿滿鐵盒的粥,。
菲爾抬頭看著老科林,。
“吃啊,怎么不吃,?”老科林說,,“吃完我再去要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