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心碎的離別
孫翔說完這話低下了頭,,屋子里十分安靜,安靜的好像就剩下我一人,。我先是閉上眼睛,,自己默默的想,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一睜眼就會回到獵人谷的小屋里。但當(dāng)我再次睜開雙眼時,,仍是可怕的沉默,,還有十幾只眼睛在盯著我。
江子走過來說,,Eva你沒事吧,,怎么臉色那么不好,坐一下吧,。說著他扶了我胳膊一下,,我條件反射的一躲,說你別碰我,,你們?yōu)槭裁匆m著我,,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不第一時間通知我,!
江子剛想解釋什么,,孫翔在座位上沖他使了個眼色,江子就默默的退到了沙發(fā)邊,,頹然坐下,。呂正搬來一把椅子,讓我歇一會,,慢慢聽他們說,。我緩緩的坐了下去,身體一放松,,突然感到一陣陣的頭暈?zāi)垦,!?p> 孫翔說著車禍的經(jīng)過,我卻聽得不真切,。腦海中都是April母子倆的影像,,尤其是Manly海灘的那個午后,小夏夏用軟軟的小手塞給我一個紫色貝殼,,我撓她小肚皮時,,她銀鈴般的笑聲。
當(dāng)初的那些快樂,,如今看來尤為殘酷,,就像命運之神在我面前一下下撕碎了那最美好的畫卷,,并發(fā)出夜梟般的冷笑。
我很奇怪自己流不出淚水,,只是耳朵開始嗡嗡的響,。整個頭部像是套在了一個大塑料袋中,我伸手胡亂的在臉上摸著,,想要扯掉那層讓我窒息的東西,,但任由我怎樣努力,還是覺得無比憋悶,。
我說了一句“我不舒服”,,就沖進臥室,一把拉開陽臺的門,。這時的天空飄起了蒙蒙細(xì)雨,,我好像又回到了獵人谷的那天。三個人漫步在林蔭小路,,說著笑著,,無憂無慮。
空中猛的打了一個驚雷,,雨勢驟然變大,,我猝不及防的被澆了個透心涼。冷冷的風(fēng)吹的我有些顫抖,,但意識卻清醒起來,,一顆顆淚珠跟著涌出眼眶。我走回屋里,,在床頭的抽屜中拿出夏夏給我的紫色貝殼,,緊緊的攥在手中,,蹲在角落里哭泣,。
身上突然多了一條毛毯,呂正站在身后,,輕輕的把我摟在懷里,,他用手上的毛巾擦著我淋濕的頭發(fā)。我說,,呂正,,我想看看夏夏他們最后一眼,行嗎,?
他的手停了一下,,說:“還是別去了,她們,,她們的樣子你看了會傷心的,?!蔽艺f我不怕,我就是想送她們最后一程,,你帶我去吧,,求你了。
孫翔站在門口說,,我先讓他們幾個回家了,,我到樓下等你們。說完,,他就轉(zhuǎn)身去了客廳,。呂正擦干我的頭發(fā)說,你換一下衣服,,我們這就走,。
孫叔就在警局,和他認(rèn)識的兩個華裔警察正說著什么,。我和呂正靜靜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孫翔沖屋里的孫叔招了招手。五分鐘后,,其中一個華裔警察和孫叔出來了,,示意我們跟著到樓下。
地下室是停尸間,,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充斥著如此之多尸體的地方,。雖然沒有看到什么可怖的事物,但我敏感的鼻子卻聞到了一股股死亡的氣息,。這氣息直到今日回想起來,,仍讓我毛骨悚然。
停尸間就像一個大大的儲藏室,,中間擺了幾張臺子,,四周是一個個六七十公分見方的大抽屜,白晃晃的燈光將臺子上白色的蓋尸布照的格外刺眼,。在離其中一個臺子還有半米處,,法醫(yī)讓我們停下。
他用英文和我們確認(rèn)了一下,,是否真的要看尸體,,并特地問了一下我。我點了點頭,,他把白色的布緩緩拉了起來,。
是April。
她秀美的臉龐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嘴唇毫無血色,,黑發(fā)披散開來,。額頭有一個七八公分的大口子,盡管已經(jīng)洗凈縫合,,但仍舊觸目驚心,。法醫(yī)在旁邊解釋說,她是死于內(nèi)出血,,一根肋骨斷裂,,扎進腹腔,等急救人員到達(dá)時已經(jīng)快不行了,。
他停頓了一下,,說,你們要看那個孩子嗎,?我脫口而出:“不要,!”
在場的所有的人都默不作聲,法醫(yī)說,,也好,,那孩子才一歲,唉,。他看到我?guī)子蜗碌难蹨I,,連忙又說:“不過她死的并不痛苦,頸椎受外力壓迫,,瞬間錯位斷裂,,只是幾秒鐘的事?!?p> 我瞥見了最里面的一張臺子上,,白布蓋著個小小的尸體,一定是夏夏,。我多想走過去,,掀開那白布,下面的她只是在和我藏貓貓,,笑嘻嘻的伸手,,有點大舌頭的說,姨,,抱抱。
上樓后,,孫叔說等一下,,他和朋友說兩句,然后我們一起吃個飯再回家,。我跟呂正說要去趟衛(wèi)生間,,他便和孫翔到大門口去等著了,。
衛(wèi)生間在走廊盡頭的拐角,我進去后,,站在馬桶前開始發(fā)愣,,捏在手中的紙巾浸滿了冷汗。
衛(wèi)生間的大門開了,,好像進來了兩個女警,,在小聲說著些八卦。突然,,我聽到她們提起了今天的案子,,一個有點尖細(xì)的聲音說:“那個中國女人真夠慘的,據(jù)說血都快流光了,,到醫(yī)院也止不住,。我以為是喝多了,不過血液的酒精和毒品測試好像都沒有問題,?!?p> 另一個女人說道:“我聽說沒那么簡單,應(yīng)該是謀殺,。肇事的卡車兩個月前就報告失蹤了,。況且有路過的目擊者說,出事前,,那車好像一直停在路口,。哎呀,你別和Peter警長說啊,,不然又要罵我大嘴巴了,。”
兩個人洗手后匆匆的離開了衛(wèi)生間,,我卻像是遭了晴天霹靂一般,。謀殺?這可憐的母子倆,?誰能有這樣的深仇大恨,?二強的名字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難不成他來了悉尼,?還是……
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呂正說孫叔忙完了。我簡單沖了一下手,,便到門口和他們會合,。車上,我旁敲側(cè)擊的問孫叔,,警方那邊怎么看待這事,。他卻說只是車禍意外,,尸檢沒有問題,因為聯(lián)絡(luò)不到April家屬,,近期會安排火化,。
后視鏡中,孫叔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依舊和以往一樣,,淡淡的沒有表情。如果不是在衛(wèi)生間聽到了那番對話,,我?guī)缀跻嘈潘f的是真的,。
晚飯大家都沒怎么動筷子,我一下下?lián)苤肜锏拿罪?,腦子卻并沒有閑著,。去獵人谷之前,楚非的那番話像是一個預(yù)警,,他是指這件事嗎,?April的死和他有關(guān)?他真的是越陷越深,,竟然卷進了一場謀殺嗎,?
“啪”的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呂正的湯匙掉到了地上,。我看到他的右手在輕輕的顫抖,,他使勁的甩了幾下仍不見好,就“蹭”的站起身,,拿著桌上的煙向門外走去,。我對孫叔說,你們先吃,,我出去看看,。
呂正隱在飯館角落的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臉,,只有煙頭的一明一滅,。我走到他身邊,把煙搶過來,,狠狠的吸了兩口,,又遞給他。他愣了一下說,,我沒事,,就是太疲勞了,別擔(dān)心,。
我攔腰使勁的抱住了他,,說:“你別糟蹋自己身體,如果你病了,,那些逝去的人也會心痛的,。天災(zāi)人禍的總是難以避免,可我們也要生活下去啊,?!彼嗣翌^發(fā)說,我聽你的,,進去吧,,外面冷。
回到家后,,我們都沒怎么說話,,呂正早早的就洗澡上了床。我喝了一杯牛奶,,又看了一會新聞,,依舊全無睡意。走到電腦前,,想起一個多星期我都沒有查看郵箱,。
剛刪除了幾封垃圾郵件,突然,,一個用戶名為summersummer的郵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夏夏?郵件標(biāo)題為“海灘的下午”,。我急忙點開,,卻大大吃了一驚。郵件竟然是April發(fā)的,,我數(shù)月前曾經(jīng)留給她一個郵箱地址,,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正文只有短短幾行,,April果然隱瞞了一些事情,,但在郵件里又沒說明白。她似乎預(yù)見到了自己的死亡,,說如果她一旦出事,,就去她第一處住所后墻那,最里面的那棵梧桐樹下找一包東西,。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一切果然沒有那么簡單,不然April不會神神秘秘的埋著某些東西。那包東西究竟是什么呢,?我又該不該去挖出來,?挖出來后會不會惹上一個大麻煩?這些問題讓我頭疼欲裂,,怎樣也想不出一個對策,。
呂正從臥室出來,好像要去衛(wèi)生間,。我趕緊把郵件刪除,,關(guān)上電腦,起身準(zhǔn)備回臥室,。一抬眼,,看到了電視機上擺著的那枚淡紫色的貝殼,夏夏甜甜的小臉浮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我開始痛恨幾分鐘前自己的膽怯和猶豫,,我并沒有看到包里是什么東西,就開始退卻,。這樣如何對得起那些可能冤沉海底的靈魂,,和曾經(jīng)如此純真的笑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