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下整冠,瓜田納履,;
既無邪念,,也懼猜疑。
柴榮來到店中,,將貨車安放好,,到登記的房中洗了手臉,便來到大堂與熟悉的店主閑聊,,正碰上鄭恩與孫氏來到,。
他從十三四歲就跟父親在邢州開過茶館,這些年又奔走經(jīng)商,,見識過社會上許多各種各色當(dāng)面是人背后是鬼,、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物;耳聞目睹過江湖中各行各業(yè)指山賣磨,、香餌誘魚,、偷龍轉(zhuǎn)鳳、縱火打劫等種種坑人騙人的把戲,,一眼便看出了鄭恩與孫氏關(guān)系的蹊蹺,。
一是剛到大門口時,,男的擔(dān)著油挑,,女的攀著胳膊,關(guān)系很親密,;進了院,,那男的下意識地將胳膊用力外撐,好像要避諱什么似的,,很明顯,,男的所帶不是自己的老婆。
不是走親串友的夫婦,二人面貌毫無相似之處,,亦非兄妹同行,,那會是什么關(guān)系呢?
柴榮好奇地暗暗觀察著,,越觀察疑惑越多,。
男的向女的叫“大姐”,女的卻向男的喊“恩公”,;明明不是夫妻,,卻猶猶豫豫地訂了一個房間。猶豫什么呢,?還不是住一起怕尚未喂熟,,不住又怕機會錯過嗎?只訂一個房間,,卻向那女人說是“去你的房間”,,為什么不說“咱”呢?遮遮掩掩,,哄哄騙騙,,步步深入,伺機下手,,這不是誘拐婦女是什么,?
柴榮越觀察疑惑越多,想當(dāng)然便以為鄭恩是在干著誘拐婦女的下流活兒,。
他見店主對二人的不正常關(guān)系毫無覺察,,站在一邊,擺出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天下皆愚我獨能”的智者姿態(tài),,抱著膀子仰著臉,撇著大嘴瞇著眼,,抖著腿打著腳拍不停地笑,。
笑有多種。
嬰兒朝父母“呵呵”地笑,,是提醒父母注意他,;賣東西對買東西的笑,是想快點成交,;打工的笑對欺壓他的老板,,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彎腰”,,并不完全是內(nèi)心的敬佩,;上司給下屬一個笑臉,,為的是作秀平宜近人,你莫當(dāng)作他是菩薩——
世上笑有多種,,柴榮的笑卻難以歸類,。說他是傻笑,他卻以智者自居,;說他是假笑,,他又是內(nèi)心忍俊不禁的——那聲音介于“呵呵”、“咯咯”,、“嘻嘻”,、“嘿嘿”、“哼哼”,、“嘎嘎”,、“咳咳”之間,聽著叫人莫名其妙,。
店主雖說社會經(jīng)驗豐富,,一時也想不透柴榮在那里笑什么。他走上前去,,低聲問道:“柴客官,,你怎么了?傻笑什么呢,?”
柴榮搖頭晃腦背書似的賣文說:“唉,,今之時,去古既遠,,俗之壞,,作偽日滋也。巧乘拙,,智欺愚,,人含舌鋒腹劍之險;此挾詐,,彼懷猜,,世無披心吐膽之交。處處黑地布機關(guān),,狡兔亦難脫網(wǎng),;時時魑魅設(shè)霧瘴,老馬豈仍識途,?真乃世風(fēng)日下,,睹之神傷也!”
店主雖對他的念叨不甚明白,,但聽出了是在感嘆當(dāng)今世風(fēng)日下,,人心險惡。他剛與鄭恩打招呼時聊了兩句,,正在感慨,,便說道:“雖說如今人心不古,但還是好人多,,你看那個叫鄭恩的賣油小伙,,不是在幫一個落難的婦人嗎?”
柴榮假裝迷糊問道:“他幫哪個,?”
“就是剛才那個婦人啊,。你不也看到了嗎?那婦人探親路上扭了腳,,他一路上攙著她,,并且還自己掏錢給安排了住處,這不是幫助嗎,?”
柴榮陰陽怪氣地說:“看到了,!那婦人年輕漂亮,能會沒人幫助嗎,?若是你,,若是我,若是個七八十歲,,彎腰弓背,,一臉枯皺皮的老頭或老太太,還會有人幫助嗎,?”
店主這會兒才聽出味兒來,,低聲問道:“柴客官,你是懷疑那黑小子目的不純吧,?”
“唉,,我可沒說!”柴榮裝著沒事人,。
“不會的,。我看他是個憨厚老實人!”
“好人在臉上寫著嗎,?騙子們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一臉兇相,,滿嘴臟話,,那叫強盜流氓,不叫騙子,!”
柴榮如此說,,店主細想想也是:鄭恩并非富豪,,擔(dān)挑賣油,除了吃喝,,一月頂多三五兩銀子的收入,。又是給包房,又是管吃飯,,哪有這么善良仁義之人,?”
想到這些,便向柴榮說道:“倘若他趁人有難,,將這婦人拐賣,,豈不敗壞我客店名聲?”
柴榮說:“那是當(dāng)然的,,你不問關(guān)系,,給他開了一間房,知道真相的說你客店管理不善,,不知道真相的還當(dāng)你收了他小錢呢,。若是事發(fā)鬧到官府,捕快肯定找你麻煩,,到時候你恐怕渾身是嘴也不一定能說清白,!”
柴榮一添柴,店主嚇壞了,,問道:“那怎么辦,?趕走他,不讓他???”
“你是開店的,不讓他住,,有什么理由,?”
“那,我讓他再開一間房,!”
“再開十間房,,你能擋住她們夜晚到一處?”
“那只能由他去了,?”
“由他去,,出了事你得吃不了兜住。拐騙婦女兒童是大罪,,你提供住處,,起碼也相當(dāng)盜賊的窩主!”
柴榮順嘴胡謅,,賣弄自己的博學(xué),,忽悠得店主連連打躬作揖,,求他指教:“柴客官,您走南闖北,,見識廣,,有主意,,快給我生個恰當(dāng)處理的辦法吧,?”
柴榮擺一副老江湖、智多星的架子,,捋著二指來長的一撮茸毛黃胡子,,拿腔拿調(diào)地說道:“此事當(dāng)務(wù)之急是迅速揭穿他的面目。若過了今晚,,他把那婦人糟蹋了,,或是明天帶到別處賣了,便沒法救了,!”
店主急道:“怎么揭穿呢,?”
柴榮笑著低聲說:“他不是開一間房嗎?看他今晚怎么睡,,聽他們睡時怎么說,,自然明了!”
“你是說竊聽,?”
“這怎么叫竊聽呢,?別說話那么難聽嘛!這叫偵探,,懂嗎,?”柴榮大偵探似的端著架子訓(xùn)道。
柴榮和店主商量妥當(dāng),,便暗躲在一邊盯著鄭恩的一舉一動,孫氏哭泣,,鄭恩進房去問,門剛閂上,,二人便躡腳躡手,走上前去,,一左一右俯在門框兩邊,彎著腰,,側(cè)著頭,耳朵貼在門板上,,全神貫注地偷聽起來。
柴榮和店主俯在門口聽了半天,,腰彎得酸疼,心中疑團方才解開,。二人對望一眼,,站起身,,正要離去,屋中有人“咚”一聲跳在地上,,接著“唧嚀”一聲,便是急促的呼吸聲和掙扎扭動聲,。
二人都是過來人,,當(dāng)然清楚屋內(nèi)一男一女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欲知后事,請看下回:花追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