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端午邀約(二)
洛水一改往日的粼粼波光、脈脈含情,因著龍船快槳的造訪而波濤洶涌了幾分,,白浪拍岸,,岸上吶喊聲震天。
水手們伴著隆隆鼓聲劈波斬浪,,駕著各具特色的龍舟急速前進,。數(shù)十只競渡龍舟過了新中橋,約莫向西再行五里,,便能看見彩旗招展的天津橋了,,此次競渡大賽的大紅彩頭便懸掛在天津橋頭。
徐恕與王三娘二人騎著馬兒比肩而行,。他二人原本要前往天津橋南側(cè)的王記糕團點吃些茶點,,卻被此刻洛水之上青石岸邊的鼓聲隆隆、千人歡呼吶喊的熱鬧勁兒吸引了去,。
二人隨著人流徘徊在洛水河邊,,只見各色龍舟直直沖向天津橋,幾個伸手矯健的漢子紛紛從龍舟中躍起,,支起長桿試圖爭奪橋頭的大紅彩頭,,可謂各顯神通、妙招頻出,,惹得岸上看客們提心吊膽,、不忍錯目。
如此緊張熱烈又不失歡鬧喜慶的氣氛,,讓王三娘原先的不自在統(tǒng)統(tǒng)一筆勾銷,,見其中一艘五彩龍舟上,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行動敏捷的一桿子奪下那大紅彩頭,,不禁跟著那五彩龍舟上的眾人歡呼雀躍了起來,。
見王三娘重新開了笑顏,徐恕也跟著微笑了起來,,心中總算快活了一些,。“要不我們就沿著青石大堤行走,,此處此刻最是熱鬧不過,!”徐恕提議,王三娘欣然點頭,。
北方的龍舟競渡的規(guī)模自然沒法與江南水鄉(xiāng)相提并論,,洛水上的競渡大賽持續(xù)了不過個把時辰便已全然落幕,不過唯一相同的則是競渡者與看客們絲毫不減的參與熱情,。沿著青石大堤行走,,余波蕩漾的洛水風(fēng)情盡入眼底,。兩岸槐柳花草、倩影俊貌倒映在逐漸平靜的碧綠河水中,,漸次清晰了起來,。
二人且行且看,卻始終未置一詞,,不知是陶醉在了明媚多姿的夏花甜香里,,還是僅僅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尷尬沉默中。
也許自那日之后,,懵懂的王三娘終于開始明悟了一些,,再次看向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徐恕,忽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已不再是自己以往認(rèn)知中的那個受了欺負(fù)卻默不作聲的柔弱男孩,,也不再是被自己模糊了性別,,可以無話不說、隨意玩鬧嬉戲一處的伙伴密友,;他如今是個溫文儒雅,、風(fēng)度翩翩的清俊少年,是個能夠吸引無數(shù)女子目光,、躊躇滿志的頗有前途的男子,。
而自己,再過些日子便要及笄了,,這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禮,,阿娘說,自那日后,,她便要待字閨中,,再不能如以往般任性妄為。她望著徐恕那優(yōu)雅挺拔的側(cè)影發(fā)怔,,眼里帶著一抹悵然若失的哀傷,還有一絲惶惑不安的別扭,。
不一樣了,,人一旦長大,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錦兒,,今日進門時我見二郎神色匆忙,很是奇怪,,問他卻不說,,他這是怎么了?”沉默終是被徐恕打破,,他不太習(xí)慣此時王三娘不同以往的安靜,。
王三娘收回了所有莫名其妙的思緒,,回道:“這幾日阿娘在張羅著二兄的婚事,可二兄他心里……你也知道我這二兄向來不著調(diào),,他不耐每日被逼著看各種美人圖,,一逮到機會就往外趕,生怕被我阿娘捉回去,!”說到此處,,王三娘想起了王二郎這幾日的囧樣,不禁樂了起來,。
徐恕跟著笑道:“二郎已至弱冠,,是到了談?wù)摶槭碌哪昙o(jì),卻不知哪家的女子能入他的眼,!”
“入他眼的,,是個溫柔素雅、才情曲藝皆通的美人兒,!”王三娘意有所指的笑答,。
徐恕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奇道:“這么確定,,你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兩人正說話間,洛河上飄來幾艘畫舫,。歌喉婉轉(zhuǎn),,曲聲幽幽。聽這唱腔音色卻是極耳熟的,,王三娘轉(zhuǎn)眸望去,,只見其中一艘雙層畫舫最是氣派,那歌聲便于此處傳來,。再細看,,靠著軒窗處,一個窈窕身影一雙纖細素手,,指尖勾抹著琵琶絲弦,,卻正是蘇柳娘。
“那個美人兒來了,!”王三娘望著那身影,,對徐恕道。
徐恕亦望向那艘畫舫,,卻一眼看到了鄭瑞,,他皺眉低聲道:“怎么又是他!”
“你說什么?”王三娘疑惑的看了一眼徐恕,,再次抬眼正好對上一雙清亮的黑眸,,心中一陣緊張悸動,卻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憤怒,,她慌亂的移開目光,,假裝不曾看見,可眼波流轉(zhuǎn)間,,卻看到了一抹風(fēng)姿綽約的身影,。
那身影長袖飛揚,姿態(tài)裊娜,,身姿搖曳,,若誤落塵世中的仙子,美不勝收,、妙不可言,。這仙子閱過千般殷勤萬般討好可都不曾駐足,卻偏偏喜去招惹那心不在焉的有著一雙清亮眸子的過客,,極盡萬眾之風(fēng)情,。
秦綠枝?鄭瑞這個色胚,!王三娘暗暗咒罵了一聲,,憤憤然道:“有什么可看的,快走快走,!”
徐恕正巴不得王三娘離那鄭瑞越遠越好,,立馬撥轉(zhuǎn)馬頭,二話不說隨著王三娘漸行漸遠,。
嘚嘚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卻沒有了方才的從容,顯得有些雜亂和焦灼,。也不知是哪個倒霉孩子將一顆石子好巧不巧的打在了王三娘胯下的馬股上,,那馬兒吃了疼竟發(fā)瘋似得狂跑起來。
徐恕驚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打馬追上去,,“抓住韁繩,不要松手,!”徐恕狂喊著追著那瘋馬跑,但他的警告卻沒有起到作用,。
猝不及防的王三娘還是被瘋馬甩下了馬背,,只見她被高速奔跑的馬兒甩飛了出去,如一顆從天際滑落而下的流星一般,,毫無懸念的跌落在了滔滔滾動的洛水之中,。
希津津一聲長嘶,,徐恕勒住了馬兒,急急忙忙滾鞍下馬跑向河邊,,眼見著王三娘在水中撲騰了幾下便沒了蹤影,,徐恕趕忙跳下河中去救人。
船上岸上的眾人見有人落水,,都紛紛探頭張望,,就在那落水女子于水中掙扎的瞬間,兩個修長的身影便緊跟著撲通一聲跳入了水中,。一個是岸上的徐恕,,一個則是那雙層畫舫中的鄭瑞,他竟然從幾丈高的畫舫中毫不猶豫的躍入水中,,引起了一片驚呼之聲,。
徐恕在水中搜索了半響,卻始終不見王三娘的身影,,他第十次沖出水面換了口氣,,再次潛入水中搜尋,卻仍舊沒有任何王三娘的蹤跡,。他焦灼的再次探頭出水,,茫然無助的高聲呼喚起來,他雙眸血紅,,聲嘶力竭,。
“徐郎君!”
聽到人聲,,徐恕連忙扭頭看去,,卻見一艘小巧精致的畫舫上,一個頗為面生的小婢正朝他揮手,。徐恕向那畫舫游去,,嘶啞著嗓子問道:“可見到方才落水的女子了?”
“我家小娘子有請,,還請徐郎君上船,!”那小婢答非所問。
徐恕皺眉,,怒喝了一聲,,“我是問你有沒有看到方才落水的女子?,!”
那小婢被他的聲色模樣嚇著了,,吶吶道:“方,方才……”
“方才王三娘已被人救了去,你放心便是,!”畫舫中款款步出一個秀麗端莊的女子,,她望著水中失魂落魄的徐恕,淡然一笑,。
“崔娘子,?”徐恕認(rèn)出了眼前人,他急急道,,“她現(xiàn)在何處,,還請崔娘子帶我去看看!”
崔芳儀沉默的掃了一眼徐恕,,扯了扯嘴角,,“你在這里深情,卻要給誰看,!”她的話極輕極淡,,唯有身邊的小婢聽在了耳中,除了一聲嘆息別無他言,。
崔芳儀示意了船娘一眼,,轉(zhuǎn)眸對徐恕道:“上船換身衣服吧!”言罷,,轉(zhuǎn)身入了畫舫,。
徐恕聞言便在船娘的幫助下,攀上了畫舫,。聽說王三娘已經(jīng)獲救,,徐恕放心了不少,只是還沒有見到人,,他始終懸著一顆心,,不得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