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后,,當?shù)廊A每每回想起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他都深深地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刻。
那一天,,似乎連空氣都是陰冷的黑色,。半夜的時候被送進了警局,一大早又發(fā)現(xiàn)被尊敬的??怂股窀杆垓_,,筋疲力盡地尋找了陸雨琦一整天,卻又被告知對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還沒喘上一口氣,,自己的震之守護者又突然來跟自己恩斷義絕!哈,,這一天還真是精彩紛呈,!道華想,我一定是出門忘了看黃歷了,。
這天晚上的夜風很冷,,明明還只是十月份的天氣,可是道華卻冷得骨頭都在打顫,。不知名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吹起了道華微長的劉海,,也吹起了涂山夫人損壞的面紗。
潔白的面紗在夜風中緩緩遠去,,就像一只翩躚起舞的雪白蝴蝶——美麗又脆弱,。
道華的眼睛在微長的劉海下睜大,他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的容貌——她有著熟悉的狹長的眉目,,熟悉的挺立的鼻梁,,熟悉的櫻桃般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這張臉,,道華是那么地熟悉,,絕對不會認錯。因為他尋找了這張臉的主人整整一個白天,,而不過是5個小時之前,,在廢棄廠房的鐵車廂內(nèi),道華還細細地觀察過,。
道華的嘴唇張開又閉攏,、閉攏又張開,反反復復好幾次,,那些哽在喉嚨中的聲音卻總是無法連貫成句子,。好一會兒,才勉強發(fā)出幾個輕微的鼻音,,剛一出來,,便消散在風里。
“陸……陸……雨琦……”
是的,,那做在精美絕倫的寶座之上,、冷冷俯瞰著道華的涂山夫人,正是道華心心念念的陸雨琦,!
幾乎是被當頭一棒,,道華踉蹌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的女子:“不,、不可能,!為什么會是陸雨琦,?你怎么會是陸雨琦,!”
涂山夫人的臉上露出了一道滿意的笑容,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著紅塵百態(tài),,引以為樂。哈,,真是美妙的表情,!她的內(nèi)心涌上一種扭曲的滿足感,。原本純潔干凈的少年啊,被欺騙和背叛所染黑,,原本堅定的世界觀支離破碎,。當全部的信仰如同玻璃一般碎了一地,那時候,,少年那痛苦又絕望的表情啊,,原來,竟如此的美妙,。
涂山夫人勾起美麗的唇角,,染著豆蔻丹紅的指甲在紅唇上緩緩滑過:要不要,再加點調(diào)料呢,?這個表情,,會變得更加美味嗎?
涂山夫人冷笑道:“我自然是陸雨琦,。除了陸雨琦,,我又還能是誰呢?不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的道華學長啊,,你仔細看看我——除了你的陸學妹,還有誰長著這樣的一張臉呢,?”說著,,涂山夫人還故意彎了彎腰,將臉向前送了送,,似乎想讓道華仔細辨認一番,。
此時,道華的心里可以說是翻江倒海,。一時間,,他什么也聽不見、看不見,,腦中全是一片迷蒙,。
雨琦——禹妻,從一開始,,她們就是一個人,!
現(xiàn)實,是百萬雄師,;于是,,道華潰不成軍。他頹然地跪倒在地上,像所有悲傷伊始的男人一樣卑微又軟弱,,祈求著一個更加絕望的答案:“為……為什么,?”
“為什么?”
涂山夫人的眼睛看著漆黑的夜空,,看著更加遙遠的地方,,她的語氣很輕、很柔,。
“大概,,是因為,我恨你吧……”
最后的幾個字很輕,、很慢,,散落在夜風中幾不可聞,帶著一種莫名的悲傷與脆弱,。那種女性的脆弱讓道華的心中一跳,,但當他再想去確認、去追尋的時候,,涂山夫人已經(jīng)恢復了她一貫的威嚴,,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道華自己的幻覺。
可是,,那一定不是幻覺,!一定!
道華覺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他向風尋求答案,,向水中的明月尋求答案,向海岸邊的黃沙尋求答案,。但他抓得越緊,,沙粒就跑得越快。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心里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了,。
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嗎,?
一種灰色的絕望侵襲了道華明亮的雙眸,。
涂山夫人冷冷地俯視著道華絕望的表情,嫣然一笑:“我的可愛的孩子啊,,今天這個封印就由你來打破吧,。這邊的幾只小老鼠,也交給你了,?!?p> 涂山夫人說的這話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要解決自己這邊的幾個人的話,,之前不就已經(jīng)交給綠珠了嗎,?為什么現(xiàn)在還要再說一遍?而且,,“可愛的孩子”這種親密的稱呼,,之前并沒有用到綠珠的身上,那么,,這個明顯帶著光榮色彩的昵稱又是對應著涂山夫人哪一個得力的心腹呢,?道華在腦海中迅速將涂山夫人身邊的幾個手下過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夜風中飄來一聲“是”,。道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劇痛便由胸口傳來,。
道華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他順著疼痛的地方向下看去,只見一截毛茸茸的的尾尖穿胸而出,。那一種熟悉的氣息讓他的心神一陣激蕩,,于是,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大紅的衣衫在風中飄揚,,漆黑的長發(fā)如同凝固的鮮血。九尾就這樣挺立在祭臺之上,,九條狐尾從她的身后伸出,,刺穿了瞿如、雪女,、道華的胸膛,。
道華重重地摔在地上,大量的失血讓他臉色蒼白,、渾身冰涼,。然而更加冰涼的是他的心——那顆被欺騙和背叛重傷的心,千瘡百孔,。
“九尾……九尾……,!”
道華一動不動地趴在冰涼的大理石祭臺上。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挪動哪怕一厘米了,,但是那些深厚的,、糾纏的感情讓他無法就這樣干凈利落地昏睡過去。他的頭腦異常清醒,。他知道,,他必須阻止九尾;他必須和九尾好好談?wù)劇,?墒撬翢o辦法,,他的身體無能為力。他只能用盡全力呼喚著九尾的名字,,想要用那些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止九尾前進的腳步,。
然而,重傷讓道華氣若游絲,,他的聲音比蜘蛛的絲網(wǎng)還要脆弱,、還要輕,幾乎是一出口,,便被夜風吹得干干凈凈,。
九尾聽不到道華的呼喚。
就算九尾能夠聽到,,她又會停下腳步嗎,?
九尾紫色的法力在封印的陣眼上猛然一擊,藍色的法力通天徹地,。在一片藍色的光影之中,,一個獨角豹子的形體若隱若現(xiàn)。等到光影散去之后,,一個五官陽光卻眼神陰沉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祭臺上,。
男子朝著涂山夫人單膝下跪,恭敬地說道:“參見夫人,?!?p> 涂山夫人微笑著點點頭:“很好,歡迎回來,,如猙,。那么現(xiàn)在,就只剩下兩個封印了,?!?p> 涂山夫人冰冷的目光緩緩掃視著倒地的眾人?!半m然只是些小老鼠,,但看著就讓人不高興。白色墻面上的污跡,,哪怕再小,,總還是清除了才好?!?p> 涂山夫人舉起右手,,有一股強大的法力在她的手心凝集,。法力的光芒如燭火般搖曳,籠罩了涂山夫人嬌艷的面容,。
良久,,涂山夫人卻收回了手?!八懔?。事情總還是要有點波折才有趣,。既然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東西,,留著好玩吧?!?p> 涂山夫人擺擺手,,四匹瑞獸便拉著寶座徐徐遠去,羅伯特,、鉤蛇,、綠珠緊隨其后。
九尾也跟在后面,。道華用盡最后的力氣叫了她的名字,,可是九尾卻只是頓了頓,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那個如猙,,在最后離開的時候想著瞿如倒地的方向看了一眼。兩個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似乎有驚濤駭浪在洶涌翻滾,。然而到最后,如猙還是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冷冷地看了瞿如一眼之后,就那樣靜靜地離開了,。
第四個封印的守衛(wèi)戰(zhàn),,以道家的完敗而告終。
道華一行人是被不放心而趕來的道演給救回去的,。
當?shù)姥荽掖亿s來,,看到“橫尸遍野”的祭臺時,幾乎一口老氣沒有提上來就要跌坐到地上,。不過,,還好,道華眾人的傷看起來嚴重,,卻并沒有傷到多少重要的內(nèi)臟,,在經(jīng)過一番緊急又精心的治療之后傷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失血造成的傷害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道華的人雖然是清醒了過來,,但是臉色卻依然蒼白,,幾乎能看見半透明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他神情疲憊,,雙眼無神,,原本明亮的光芒消影無蹤。
如果說,,陸雨琦的欺騙是灰色的失望,;那么九尾的背叛就是黑色的絕望,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種詭異地沉默在房間中彌漫,,空氣幾乎被絕望的氣息凝固。道演和剛醒來的道海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但兩人都是無能為力,,只能在風中留下一聲嘆息。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一個小道童急匆匆地闖進來,,說是在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封奇怪的信件,點名要交給道華少爺?shù)摹?p> 打發(fā)了小道童,,道演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邊信件,,確認安全之后才恭敬地呈給道華。道華的思緒還沉浸在之前的事情當中,,幾乎是在迷蒙之中打開了信紙,,然而當那些字句映入眼簾之后,原本黑暗的眼眸猛地發(fā)出一道耀眼的光,!
“少爺,,信上寫了什么?,!”
看到道華恢復了生氣,,道演和道海又驚又喜。瞿如,、雪女,、道波聽到聲音,也跟著湊了上去,。
道華的眼淚嘩地一聲就下來了,。他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嘴里顛三倒四地念著:“和田……和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和田……”
眾人湊上去,,只見信紙上寫著:
“道華少爺,你好,!
我的師兄智深擅自成為了你的守護者,,寺里的方丈震怒。為避免佛道兩家的爭斗,,以及考慮到你的人生安全,,我的師兄甘愿回到寺中獨自承擔責任。雖然師兄堅持不讓你知道這些,,但善良的本人實在不想看到這種狗血的瓊瑤劇情,。所以,為了廣大的觀眾朋友,,特此書信一封,,澄清誤會,。
智慧”
龍飛鳳舞,,筆墨張狂,不是那個智慧小和尚又是誰,?
從外人來看,,這樣的舉動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但是現(xiàn)在的道華管不了這么多,,他只要知道和田智深沒有背叛他就夠了,!在這充滿了絕望的一天中,這封信,,就是溺水者的救命稻草,,給了他一點重振的希望!
“我要去日本,!立刻,!馬上!”道華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精神亢奮,、眼神矍鑠,蒼白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不自然的紅暈,。他來來回回地在客廳中走著,,一連串的字句不斷從口中蹦出?!蔼氉猿袚熑?,獨自承擔責任!和田君一定會有危險的,!我不能放著他不管,!我要去日本,,我要去救他!道波,、道海,,快,給我訂機票,,直飛日本,,馬上出發(fā)!我要最近的票,!最快的票,!”
這是要出事啊,!
道波嚇了一大跳,,他一把拉住道華,急道:“我的少爺啊,,你就是要去日本也不急在這一時啊,。而且,少爺,,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這么糟糕,,怎么能夠立刻就起程呢?你現(xiàn)在應該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fā),!”
可是現(xiàn)在的道華哪里能聽進道波的話?可以說,,道波的這番話正好觸了道華的霉頭,,他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道波?!澳阍趺茨苓@么想,?你難道不想救和田君嗎?你難道不把和田君當同伴嗎,?和田君有危險?。∥覀儸F(xiàn)在耽誤的每一秒鐘都有可能導致他的死亡,,你現(xiàn)在卻讓我休息,?我怎么能夠休息?道波,,你居心何在,?!”
仿佛一把匕首刺進了心臟,,道波后退一步,,低下頭,,說不出話來。
道海將道波一把推到旁邊,,遞上一碗溫熱的茶水,。“弟弟不懂事,,少爺別見怪,。我剛剛已經(jīng)打電話訂好機票了,1個半小時之后的飛機,,最近,、最快的一班!少爺,,你放心,,一定能趕上的。來,,少爺先坐會兒,,喝口茶吧。給我10分鐘,,立刻把這邊的車子都安排好,。”
聽到訂好了機票,,道華的氣這才順點,而且他也確實渴了,,拿起茶碗一口氣就喝了個干凈,。
心臟還在狂跳不已,疲憊感卻涌了上來,。道華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椅背上,,用手指按揉著太陽穴?!坝啓C票到日本,。唔……和田君說過他是京都德光寺的僧人,之后到了京都的交通地圖也要準備好……”
“是,?!?p> “還有,翻譯也要準備好,,我不懂日文的,。”
“是……”
道波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疲憊感越來越重,,道華只能更加用力地揉著太陽穴:“封印只剩下兩個,,我們只有不到48小時的時間?;爻痰臋C票也要安排好……”
道華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舌頭不聽話,睡意幾乎像海洋一樣沒過了他的頭頂,。迷迷糊糊之中,,道華感覺到有人扶起了他向前走去,然后是棉被清新的味道,,柔軟到讓他發(fā)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
道華喃喃地說了些什么,他總覺得還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然而有人給他脫下了鞋襪,,用柔軟的棉被蓋住了他。似乎有誰回應了什么話,,還有誰的嘆息聲,,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道華已經(jīng)淪陷在了睡夢之中,。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