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馬的顛簸中，我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厚毯子,，睡在馬車的軟臥上，這馬車極寬敞舒適,，華鍛錦飾,，完全富貴人家的做派，子桑玦端坐另一側(cè),，正閉目養(yǎng)神,。
我掀開小窗格的簾子一角，發(fā)現(xiàn)我們正沿著許愿長河,，背對著中市駛遠,，這是要離開了嗎？
我一扯動胸口,，胸中頓時傳來一陣鈍痛,，不知我暈過去多久,，那一掌的疼痛竟遺留到現(xiàn)在，那份痛楚跟剛受掌時一樣清晰,，一陣酥,，癢充斥胸臆，直沖喉頭,，我不禁輕咳起來,。
子桑玦聞聲睜開眼睛，“雖說銀翹給你治了傷,，但還不能痊愈,，還得靜養(yǎng)一段日子?！?p> “我們這是要去哪,？”我問。
子桑玦沉聲道：“自然是要去找長伶燈,?！?p> “你知道線索？”
“我兄長行事一向殺伐決絕,，可是攻向你的掌力只用了七成,，你可知為何？”
“是啊,，他還說若讓我助你尋得長伶燈,，還不如玉石俱焚，一副決心殺掉我的模樣,?！蔽乙矟M腹疑竇。
子桑玦冷冷輕笑：“因為他知道傷了你,，長伶燈的力量自然會為你續(xù)命,，你循著這股力量，不愁找不到線索,?！?p> 我不由嘖聲嘆道：“由我尋到線索，再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嘖嘖,，你這兄長果然是個人物?！闭f完覺得不對,，我忙道：“那咱們還出發(fā)尋燈，豈不是讓他得逞了么？”
“有我在,，哪有這么容易就讓他得逞,，我們這是將計就計?！彼崎e自在道,。
“那阿服他們……”我心里還是有事擱不下,。
他斜睨著我：“放心吧,，我將燈舫留給了他們，憑著一班舞姬的名氣,，養(yǎng)活他們自己不在話下,，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p> 他的語氣頗有數(shù)落之意,，我白他一眼，轉(zhuǎn)身掀起窗簾往外望：
“為何這馬車之外,，這般鑼鼓喧天人聲鼎沸,，讓人以為是在辦喜事?！?p> “可不是喜事么,，還是一場空前絕后的冥婚,?！?p> 我奇道：“冥婚？誰的冥婚,？”
“長伶君與賽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轉(zhuǎn)回身望向子桑玦,，眨了眨眼，看到他點頭,，我才將信將疑,。
子桑玦復解釋：“是歐陽盞矜自己向長伶君坦白當年的真相，對世人宣布賽蕊無罪,?！?p> “可歐陽盞矜又怎么會允許長伶君再娶妻？”
“歐陽盞矜讓長伶君執(zhí)筆休書一封,，休了她這個元配夫人,。”
我驚道：“她休了她自己？”
他不置可否：“休書中說他們因長伶燈而結(jié)下姻緣,，而長伶燈又是因歐陽盞矜而被流放,，今后夫妻恩情泯滅，互不相欠,?！?p> 我頓時了然：“歐陽盞矜是在嘲諷她與長伶君之間的感情，二人成婚僅是因為一盞長伶燈,，分離亦僅是因為長伶燈,，她與長伶君之間淺薄得不過只是靠一盞長伶燈來維系罷了?！?p> 子桑玦的語氣略顯沉重：“歐陽盞矜接了休書,，不出一日，便扯過三尺白綾,，自縊于矜儀殿,。”
我隨即沉默了,。
掀開簾子,，看著長河旁的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十里長河上漂浮成千上萬盞河燈,，猶如一條地界的星河,。
馬車行經(jīng)人群，聽得眾人議論：
“從前長伶君大婚,，是伴著夫人坐步輦,，繞長河，如今是長伶君親自出城迎接新夫人,，再伴著新夫人繞長河,！”
“這新夫人是何來頭？在長伶君心中地位可見一斑??！”
“還真是聞所未聞，只知長伶君將其追封為妄境正夫人,，下令全妄境大肆舉辦婚宴,，舉城同慶，大肆鋪張,，排場異常宏大,！”
“舊夫人尸骨未寒，這廂便喜氣沖天,？”
“嘿,！我可聽聞，這新夫人是給舊夫人害死的……”
“王族家事，咱們還是別妄加議論……小心腦袋……”
……
不遠處,，著一身新郎冠服的長伶君,，騎著頭束禮花的白馬，一手舉了盞燈籠,，嗒嗒駕馬出城,，身后抬彩禮者千人，鑼鼓喧天,，一派喜氣,。
城門處，新娘子的棺槨侯在城外,，抬棺槨者,，亦是千人，都是依了迎娶妄境夫人的儀典來辦,。
棺槨兩旁灑花者、撒金箔者數(shù)人,，人人皆手提燈籠,，棺槨行過的地方，皆開滿百花,，灑滿金箔,，惹得百姓爭相撿拾，場面之盛大,，完全大大超過了妄境夫人的規(guī)格,。
他要繞長河，是因為他的賽蕊就沉睡在長河之下,，他要讓河里的玲瓏魚都看到,。
賽蕊，他終究是實現(xiàn)了諾言,，給了你一場盛世婚禮,，讓全妄境的女子都羨慕你。
“你聽到了嗎,？”我側(cè)耳細聽,，問子桑玦道。
“聽到什么,？”他不禁疑惑,。
“山崖上似乎傳來什么聲音?！?p> ——來年元宵佳節(jié)若君心不變,，到那時，賽蕊才會嫁給長伶君！
……
車馬之后,，一段距離之外,，悄悄緊隨著苳慈與百里卿。
“大殿下,，為何不直接取了那阮陵蘇的性命,？留著她豈不是一大威脅?！逼{慈半跪在子桑東陽面前,。
子桑東陽道：“子桑玦說得不錯，留她一命,，長伶燈便有跡可循,。”
“那殿下為何又傷了她,？”百里卿發(fā)問,。
“這女子命格奇特，似與長伶燈緊密維系,。她一旦性命衰微,，長伶燈便給她灌注力量，這樣一來,，她也能感知到長伶燈的方向,。”
“殿下是故意傷她,，為了讓她感知長伶燈,？”
子桑東陽鼻子一聲冷哼：“你們兩個給我跟緊他們一行人，有情況便向我匯報,，必要時……”說著他眸里寒光乍閃,。
苳慈會意，但仍有猶疑：“可……我們查到,，他們一行人里,，還跟了銀翹……屆時若動起手，不知銀翹該如何處置,？”
子桑東陽沉吟半晌,，寒聲道：“子桑玦以為我會因此投鼠忌器，只怕他想錯了,?！?p> 他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一雙手卻不由發(fā)力緊攥,。
“不惜一切代價,，拿到長伶燈,！”他命令道。
苳慈和百里卿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受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