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宣名
也不知屋主是怎么和那家人說得,,總歸她們吃罷飯回來,,東西已經(jīng)全都搬走了。
只余下了滿地的碎屑和灰塵,。
屋里倒是挺干凈的,,家具桌椅一應(yīng)俱全,,綠柳抬了水,三人屋里屋外的打掃了一番,,看上去也挺像回事的,。
深夜,西廂房這邊漸漸安靜下來,,東廂房里那婦人則在細(xì)細(xì)低語,,聲音里全是憤懣。
“你說今天來的那三人脾氣怎么那么古怪哩,?就那么一丟丟小事,,竟然也要通知了屋主……”
“那屋主也真是的,不知收了這三人什么好處,,竟然也如此偏袒她們……”
男人一直在假寐,,聽著女人的絮叨,許久之后才悠悠開口:“算了,,我看她們不太好惹,。”
“有什么不好惹的,,不就三個小丫頭么,。”女人的聲音尖厲起來,,恨恨的看著西廂房,,“總有一天,我要讓她們吃點(diǎn)苦頭,?!?p> 次日,晨曦的金光剛剛露出天邊,,院子里就響起了叮叮咚咚的聲音,。
韋沅本就少眠,被這聲音一吵也就醒了,,可憐綠柳昨兒興奮到半夜,,這才剛剛睡下不到兩個時辰……
“娘子,一廂房咱們要怎么整改……”
昨兒在韋沅注意到廂房有四間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打算,,并告訴兩人,,準(zhǔn)備將四廂房改為洗浴的地方,一廂房則是改成做術(shù)法的地方,。
綠柳聽了這個對一廂房的整改極為期待,。
“其實(shí)也就是把里面的家具桌椅搬出來,重新置一點(diǎn)架子柜子什么的……”
韋沅其實(shí)夢想的是老頭設(shè)計的那種,,四周通為琉璃制成,,中間奇花異草、法寶遍地,,正中間擺放著一個漆黑的小案……
韋沅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她現(xiàn)在全身身家加起來也不夠買幾塊琉璃,就算有了琉璃,,沒有那些四時不滅的奇花異草看著也沒什么意思……
不過這算得上韋沅的一個小夢想吧——修建一個輝煌華麗的術(shù)屋,!
屋里或許因為許久沒人住的緣故,總有一種蕭瑟之感,。
阿尋去請了木工,,量了廂房的長寬,定下了一套桌椅和一個架子……
綠柳則是被韋沅安排了去做其他的事兒,。
“我家娘子可是見過天齊…齊圣大帝,!見過閻羅王、輪轉(zhuǎn)王的,!而且還被酆都大帝開了天眼,!”
集市上正在買菜的綠柳微仰著頭,滿臉高傲的模樣,。
若是被韋沅聽見,,肯定都有些汗顏。
她可從來沒聽說過酆都大帝還會開天眼,!
自從韋沅那天閑來無事,,稍微說了一點(diǎn)西游記之后,綠柳每天都纏著韋沅,,想要聽聽孫悟空的經(jīng)歷,。
聽到孫悟空被套上了觀音的緊箍咒時,眼圈頓時紅了一圈兒,,嘴里想要罵些什么,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聽見孫悟空被唐僧趕回花果山的時候,,瞬間為其忿忿不平:“大圣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竟然不肯相信大圣,!以后就讓大圣莫要管他,,讓妖怪吃了才好,!”
短短幾個故事之后,綠柳已經(jīng)是齊天大圣孫悟空的腦殘粉了,。
當(dāng)然,,對陰曹地府的各個鬼帝也就欠缺了那么一絲敬畏,若不然酆都大帝開天眼這種胡編亂造的話是絕對不敢說的,。
相反,,阿尋則對唐僧充滿了憐憫。
“一個普通人,,毫無法力,,卻偏偏被那些個妖怪垂涎,明明可以不用去西天取什么經(jīng)書,,卻偏偏抱著普度眾生的希望……”
從一本書里面,,就可以看出綠柳和阿尋絕對的不同。
綠柳崇尚自由,,所以她喜歡同樣崇尚自由的孫悟空,。
阿尋喜歡規(guī)矩,所以她迷戀對規(guī)矩尊崇的唐僧,。
阿尋說出那些個奇怪的大圣大帝,,周圍的人有些不知該怎么反駁才好。
“你說的是些什么大帝,,我們怎么都沒聽說過,!”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綠柳精神一振,,原本與她拌嘴的人都是些閑來無事的大嬸,,現(xiàn)在終于有了一個宣傳目標(biāo),她怎能放過,!
“你沒聽說過的事兒多著呢,!”
綠柳冷哼一聲,卻是不愿再講下去,,手心里滿滿全是汗,,她擔(dān)心這男人不按照娘子預(yù)測那般問話。
“難道剛才那些都是小娘子編出來的,,所以不愿意再說,?擔(dān)心我們聽出什么破綻?”
男人微微一笑,,小小的使用了一個激將法,。
“這才不是我編的!”
綠柳頓時如同一只炸毛的雞,雖說這本來就是她期盼中的問話,,可真正被問到的時候,,還是激動了一把。
所以韋沅說,,綠柳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人,。
毫無表演痕跡。
“你以為你什么都知道嗎,?你所知道的東西,,不過是他想讓你知道的!你所以為看破的,,不過是他讓你看破的……”
綠柳一激動,,就連一直背不清楚的一句話,也說得流利至極,。
微微皺著的眉頭,,不快不慢的話語,到真多了幾分莊重嚴(yán)肅的模樣,。
轟——
男子腦海中嗡的一聲,,掀起了驚天波瀾。
“阿辰,,這世間天地之大,,你所知道的,不過是它想讓你知道的,,就像蜉蝣永遠(yuǎn)看不懂四季,,你我也永遠(yuǎn)不可窺一斑而見全豹……”
“出去看看吧,只有踏上這大地,,你才能知道你我的渺小,,也只有踏出這方外,你才有可能看清楚……”
那是師傅臨終前對他說的話,。
那時,,他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十多年在外游走,,可終究找不到其答案,。
“它是誰?”
至今他還記得自己那稚嫩的聲音,。
“他是什么,?”
男人喃喃道。
綠柳微微一笑,,這個問題她早有準(zhǔn)備,。
“不可言,,不可言……”
師傅笑著搖頭,,語氣蒼涼,。
“你說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就連想了許多個答案都不滿意的娘子,,都覺得這句話頗有禪意,盡管綠柳感受不到,。
不過聽了她想到這句話的解釋后,,娘子亮著光的眼神明顯無奈了許多。
“大周朝那么大,!許多地方的話都不一樣,,湖州和京都許多東西的稱呼都不同,要是我說了個詞,,他聽不懂怎么辦,?自然是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啦,!”
綠柳不懂,,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娘子會覺得有禪意,。
看了看時間,,今天的計劃執(zhí)行得差不多了,綠柳提著一籃子菜歡喜的回到了小院,,完全忽視了那男人呆呆站在原地出神的模樣,。
“娘子,咱們買這么多肉做什么,?我們仨都吃不完……”
綠柳的菜籃子里有許多干貨,,數(shù)量不多,種類倒是不少,,十多個雞蛋,,腌制過得火腿……
韋沅笑了笑,看著今天新砌起來小小的灶爐,,臉上有幾分懷念:“咱們今天啊,,吃一品鍋?!?p> 一品鍋,。
冬天的時候,一群人,,一口鍋,,隔著裊繞的熱氣,,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邊說邊吃。
一層雞,、一層肉,、一層切得薄厚適中的腌制過的火腿,邊上環(huán)著雞蛋,,表上再放上些許蛋餃菠菜點(diǎn)綴,,鍋底鋪上干筍,油豆腐,,肉圓粉絲……
用熬制好的雞湯,,放在爐上等著它加熱沸騰,直到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乳白色的湯,,翠色的蔬菜,白色的豆腐,,蘑菇的鮮香……
從日落開始,,一直吃到月亮掛在半空中。
不知覺的韋沅將這些話喃喃的說了出來,,只聽見綠柳吞咽唾沫的聲音,。
阿尋眼睛里面有著絲絲亮光,對韋沅所說的一品鍋有了莫大的興趣,,大有立即動手一試的打算,。
韋沅臉上也是笑得不見鼻子不見眼。
她喜歡吃,,但是并不喜歡做,,當(dāng)初是老頭愛吃她做的菜,所以她不得不親自動手,,現(xiàn)在看來,,將阿尋培養(yǎng)成下一個自己是十分有必要的。
綠柳對吃顯然也是比較感興趣的,。
從籃子里拿出一塊肉,,一塊火腿,幾包干貨,,一些雞蛋……
看見那切了個口,,用草繩拴住的肉,韋沅忍不住笑了笑,。
原來古代是這樣拎肉的,。
以往她還在想,若是沒籃子,,又沒保鮮袋,,用手一直拿著一塊肉,,該是多么的黏糊啊。
干貨包得極好,,洗得干干凈凈,,上面沒有一點(diǎn)泥跡。
這個年代的商人從未有作假一說,,即便有些價格高上那么許多,,但他的貨也覺得是真的,。
如果哪個商人敢賣假貨,,那么牙行一定會聯(lián)合其他商人,將其打壓,。
這個時代的人大都對誠信有著一種莫名的崇尚,。
誰家中有喜事去往大酒樓借些銀器回來,只需要去和掌柜的說上一句,,便可,。
即便那人從未到那家酒樓吃過飯喝過酒。
酒樓沒想著立下什么字據(jù),,不用擔(dān)心其損壞,,更不用擔(dān)心其不還。
借銀器的人在還的時候,,總要將那銀器洗得亮堂堂的,,一個不少的裝好,才送來酒樓,。
韋沅來的那個地方就不行,。
即便有人真心想要借你,你也會懷疑是否有詐,。
合同或者字據(jù)竟然成了維持信譽(yù)的最后方式,。
韋沅曾經(jīng)笑言,這些人若遇到一個那地方的商人,,必定虧得血本無歸,。
而且這是一個連鎖反應(yīng),倘若有人開啟了不守誠信的枷鎖,,那么必定會引起一群人的效仿,,這個時代終將變得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
韋沅慶幸著,,目前還沒有人敢挑戰(zhàn)誠信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