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今夜風(fēng)吹花滿閣(上)
“嗯,,時不我待啊,。”
白墨掐指一算,未竟之事還真不算少,,與其感慨光陰似箭歲月蹉跎,不如抓緊時間趕緊把事辦了,,也省得夜長夢多,。
冷玉煙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溜煙似的跑出了客房,,不一會兒,懷中抱著一狹長的木匣,,走到白墨身前,,顯擺似的搖了搖懷中木匣。
“白墨,,剛才差點(diǎn)忘了,,你要的東西到了?!?p> 白墨定睛一看,,那木匣乃是紅木材質(zhì),匣上鏤刻著金色花紋,,主體為牡丹,,間刻云葉蝶蜂,絢麗非常,,整體大小與劍宗弟子所背負(fù)的劍匣差不多,,冷玉煙既然說是自己要的東西,則這玩意兒便是劍匣無疑了。白墨接過劍匣,,小心翼翼地將劍匣打開,,只見匣內(nèi)墊著青色綢緞,繡著與匣體相同的紋飾,,白墨將青綢拿開,,這才撥云見日,露出了寶劍真容,。
這是一柄造型古樸的八面漢劍,,刃長三尺,刻有云紋,,柄長六寸,,以紅繩纏繞,總長三尺六寸,,比大部分漢劍都要長了,,劍刃因之顯得十分纖細(xì)。
白墨拿起劍來掂了掂,,手感正好,,滿意的問道:“此劍可有名字?”
“你真要聽,?”冷玉煙似笑非笑,,“此劍乃是鑄造大師公輸云荒三年前所鑄,由于此劍乃是云荒大師于甲午年所鑄造的第一柄劍,,所以此劍名為甲午一,。”
“甲午一……”白墨眉頭微皺,,“甲午,,給人的聯(lián)想不太好呢。算了,,我也不給它換名字了,,就叫甲午一好了,?!?p> “利刃在手,你有沒有信心打敗老楚,?”
白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流著哈喇子的老楚,,斬釘截鐵道:“沒有?!?p> 之后,,話鋒一轉(zhuǎn):“但如果真?zhèn)€獨(dú)自對上徐漸,我有九成勝算?!?p> “還有一成呢,?”
冷玉煙有些好奇,沒趁著這意境吹個牛皮,,可實(shí)在不像白墨的作風(fēng),。
白墨嘿嘿一笑:“主要是謙虛?!?p> “你夠了……”冷玉煙扶額嘆道:“被巨子派來做你的‘藕絲’,,我可真是倒了大楣?!?p> “倒楣,?”白墨笑得更歡了,“既然覺得遇見我倒楣,,干嘛還要那啥那啥那啥,?”
“閉嘴!”
冷玉煙秀美倒豎,,一雙眸子仿佛就要噴出火來,,白墨乖乖閉嘴,重新用藍(lán)緞將“甲午一”包裹起來,,闔上劍匣,,十分隨意地放在案幾上。
“你稍后去把‘蘭花’,、‘冬雪’找個地方出了,,換成現(xiàn)錢,我急用,?!?p> 白墨說的“蘭花”、“冬雪”乃是魏擊孝敬的古硯,,價值不菲,,平時只敢悄悄把玩,從不舍得真的用漆黑的墨水弄污了它們,,現(xiàn)在居然提出要將這兩方古硯賣掉,,讓冷玉煙頗為不解。
之前丞相府給的供奉,,以及魏擊時不時送來的大小孝敬加起來,,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不說平?;ㄤN,,就算讓白墨去倚醉樓之類的銷金窟里揮霍個把月,也用不了多少。
白墨看出了冷玉煙的疑惑,,解釋道:“之前答應(yīng)了故人一件事情,,而今到了履行承諾的時候?!?p> “你這是要一諾千金么,?”
白墨展開折扇,嬉笑道:“然也,?!?p> 北軒三年,初夏,,鳳京城里發(fā)生了一件近年少有的熱鬧事情,,大街小巷都傳開了,說那三品三白公子聘了一個青樓女子做妾,,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要風(fēng)光大辦,,一時間白墨的惡名從名士云集的大江樓到陰冷逼仄的市井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dāng)然罵白墨的大多是出自儒家的所謂清流,,在那些喜歡逸聞趣事的百姓之間,白墨此舉只是他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八卦消息而已,。
白墨在國雅派附近租了一處別院,,作為此次聘妾的吉室,一大早,,一隊(duì)人馬便從這處別院向倚醉樓出發(fā),,不停地對前來圍觀的百姓撒著銅錢,每撒一次,,百姓們便大叫一聲“好”,,而后開始在腳底尋覓,走了一路,,撒了一路,,如此真?zhèn)€滿城皆知了。
這隊(duì)人馬中,,抬轎的舉牌的,,都是白墨雇傭的民夫,自然不用去說,,那些奏樂的卻是倚醉樓自己的戲班子,,還有許多年紀(jì)大些的青樓女子扮作媒婆,在隊(duì)列最前面開路,。
今天最開心的,除了白墨、秦妲己這對當(dāng)事人,,還有一人,,那便是蓉姨,蓉姨是倚醉樓的老鴇子兼掌柜的,,卻不是老板,,但這次一下子做成了這么一大筆買賣,上面的老板當(dāng)然少不了打賞,。
蓉姨一大早就在倚醉樓前守著了,,一瞧見人到了,立即滿面堆笑著跑到樓上,,把身著一襲鳳冠霞帔的秦妲己接了下來,。
隊(duì)伍已經(jīng)到了倚醉樓門口。
瞧見秦妲己被蓉姨攙扶了下來,,白墨親自掀開轎簾,。
“請?!?p> 不是請君入甕,,只是請君上轎。
秦妲己微笑著走進(jìn)轎中,,簾幕緩緩閉合,,秦妲己瞧著前面那些扮作媒婆的前輩們,竟倏然間淚如泉涌,,秦妲己捂住面孔,,淚水則順著手指間的縫隙流下來,還夾雜著臉上的胭脂,。
秦妲己自覺失態(tài),,想忍,卻怎么也忍不住,。
一邊笑,,一邊流淚。
白墨能理解她的心情,,忍辱負(fù)重二十年,,一夕出離苦海,任誰也不會平靜對待的,。不過這一幕,,注定要被圍觀群眾理解為搶婚了。
冷玉煙也扮著媒婆,,臉上涂著濃妝,,還畫了一個媒婆痣,,待秦妲己上了轎子,眾人開始往回走,,冷玉煙忽然離開眾“媒婆”的隊(duì)伍,,走到白墨身旁,幽然道:“聘個妾,,便搞這么大場面,,待你娶妻時又該如何操辦?”
白墨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想的不是這個,?!?p> “能猜出來,你現(xiàn)在肯定在想回去之后如何舒坦一晚上,,你這人,,我早看透了?!?p> 白墨繼續(xù)搖頭:“非也,。”
“那你在想些什么,?”冷玉煙撇嘴道:“我可沒有他心通,,也不想猜你的心思?!?p> “我在想,,”白墨的語氣低沉得有些反常:“兩方硯臺,便能換來此等佳人暖床,,其悲也喜,?”
冷玉煙的心忽然有些發(fā)軟,她最看不得白墨這種無端惆悵的樣子,,讓人更無端地為他揪心,,為他心疼。
“她肯定也是高興的,,不然不會笑,,也不會笑著哭?!?p> 白墨搖頭輕嘆:“那是因?yàn)樗郧疤桓吲d了,,如今終于跳出牢籠得自由,當(dāng)然高興,?!?p> “你去市井中走走,一般的小女娃幾個銅錢就到手了,,她賣出了兩方名硯的價,,不虧,。”
“這么想的人越少越好,?!卑啄煨煺f道:“人與人生來便分出了貴賤,,對你來說是常態(tài),,對我來說卻不是,人所掌握的外物可能有多有少,,但對我來說,,每個人的人身與人格,卻并無貴賤之分,,大家應(yīng)該都是一樣的,,都是人,不能用外物衡量,?!?p> “你說的太好,讓人覺得不可能,?!?p> “圣人所傳之道德,亦是些無中生有的條條框框,,只因?qū)θ擞泻锰?,故而人們可以欣然接受并以之為理?!?p> “你要再加些框框出來么,?”
“有什么不好么?”白墨嘿嘿一笑:“我家鄉(xiāng)有一個詞,,叫做原則,,這可是大有用處的東西,舉個例子說,,所謂原則,,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又比這廣,,我這么說你能聽懂么?”
“打住,?!崩溆駸煙o奈道:“這些大道理,你還是去朝堂上和那些公卿們說吧,?!?p> 白墨忽然冷笑起來:“那時候就不只是‘說’了,。”
一路笙歌,,兼又圍觀的百姓實(shí)在太多,,走走停停,本來不甚遠(yuǎn)的距離,,愣是走到了下午,,不過這也正合白墨本意。
聘妾,,本無禮數(shù)可講,,白墨此番行娶妻之禮,也就是“昏禮”,,便是要黃昏才辦,,到晚上正好入洞房,在白墨所熟悉的另一個地方,,傳統(tǒng)早已失去了大半傳承,,好多人都在正午時辦婚禮,吃頓飯了事,,毫無莊重可言,。
白墨攙著秦妲己走出了轎子,聞言到來的賓客皆已在院中就坐,。
熟悉的面孔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莽山詩會中所結(jié)識,比如孟惑,,比如徐言,,還有一些人從沒見過,是懷揣拜帖來的,,白墨來者不拒,,只是席間卻獨(dú)獨(dú)少了一個魏擊。
大抵是在對白墨聘妾如娶妻,,行如此沒有規(guī)矩沒有格調(diào)之事,,而感到不滿吧。
白墨沒有暫時沒有理會院中的賓客,,賓客們也安靜,,沒有滋生事端,就這樣,,白墨與秦妲己一起走進(jìn)了之前選好的吉室中,。
同牢,合巹,,二人心有靈犀,,并未解纓結(jié)發(fā),。
一拜,拜天地,,天地常在,,萬古不移。
二拜,,拜高堂,,雖拜,四座空空如也,,白墨父逝母失,,秦妲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三拜,。
白墨看著秦妲己哭紅了的眼睛,還有那真摯的笑容,,自己也由衷的笑了起來,。
二人挽手入了洞房,只是時候未到,,并未立即行那人倫大禮,。
白墨該去會一會那些賓客了。
冷玉煙守在門口,,雙目微闔,,不知在想些什么,見白墨出來,,只是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之后白墨便走到賓客之間應(yīng)酬起來。
“在下錢孫,,恭喜白公子那個喜結(jié)……抱得美人歸,!”
白墨含笑,滿飲一杯后拱手道:“兄臺何處高就,?”
“哈哈,,在下是印書的,今日來此是希望白公子在舊集上寫些散記略解,,價錢好商量,。”
“錢兄空閑之時,,來此處找我就好,。”
白墨在這邊談了幾筆生意,,又去另一邊跟孟惑孟老夫子研究了一會兒詩道,,才半個時辰,,便不知喝了多少酒,去了幾趟茅廁,。
“下次……不能誰想來就來了……嗝,,就知道灌老子……”
洞房之中,秦妲己紅著臉兒,,微微低著頭,,本來什么風(fēng)浪都領(lǐng)教過的她,居然羞得如同初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