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孔庚出逃
白墨離開北冥宮后,心中一直暗暗打鼓,不停的告誡自己:“言多必失啊,,言多必失!”
當北冥真肅開口說,,秦王帝云寰其實是被蕭衍所殺時,白墨何嘗看不出此時的北冥真肅對蕭衍已經(jīng)起了殺心,。這殺心可能已經(jīng)醞釀多年,,但因為白墨的一席話,突然爆發(fā)出來,。
北冥真肅向往帝云寰那樣的君主,,其實更多的,還是對權(quán)力的執(zhí)著,。
既然皇帝已經(jīng)派人去處理韓平的事情,,此事就與白墨無關了。他回到了廷尉署中,,剛到自己的座位坐定,,忽然沉吟道:“怎么沒有看到孔庚?”
往常的這個時候,,孔庚都會背著手,,往來于本署的諸多官佐書吏之間指點工作,今日卻冷冷清清,,不見他身影,。白墨心中頓時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感,立即下令道:“來人,,立即鎖孔庚入廷尉獄,。”
前來領命的軍士狐疑道:“白廷尉,,可有皇帝詔命,?”
白墨冷哼了一聲:“陛下口諭,新任御史大夫上位前,,大臣有罪,,悉由本廷尉處斷?!?p> 那軍士并不知道韓平已死,,且韓平當時一怒出宮后,皇帝并未解除他的職務,,但就算韓平已經(jīng)被革職,,還有御使丞、御史中丞在,。但軍士也只是在心中疑惑罷了,,不敢抗命,當下領命而退,。
白墨隨手抄起了一本律典,,看了幾句之后,又放到了桌子上,。
那孔庚……居然如此沉不住氣,?
……
孔舞雩年幼的時候,家中還一貧如洗,,在記憶中,,別說白米飯、白面饅頭,,就是能飽飽的喝一頓黍米粥,,那也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兒了,那個時候的孔家,,全靠母親的族人接濟才能勉強生活下去,,但長久被人接濟,如同寄生蟲一般,,難免遭人厭惡,,母親家族的人對父親一直沒有好臉色,對這個小丫頭,,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當時的父親,整日愁眉苦臉,,不是讀書就是長吁短嘆,,連母親的呼喚都常常置之不理,母親對他的感情卻從來沒有淡過,,甚至還總告訴自己,,父親只是一時失意,總會出人頭地的,,讓自己對父親有信心,。
當孔舞雩年歲漸長,家里的日子終于一天比一天好,,后來她才知道,,父親得到了御史大夫韓平的賞識,,入朝為郎,又做了御使,。于是輾轉(zhuǎn)十來年,,終于做到了廷尉丞,地位僅次于九卿,,光宗耀祖,,甚至當代孔氏家主孔父也對他另眼相待,甚至有意在父親卸任后,,接父親回曲阜做族老,。
孔舞雩本人,也儼然成為了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小姐,,與父親年輕時的愁苦相反,,在她心中,從未有過半點憂慮……除了有點擔心自己頻繁的夢游之外,,她也不知道什么人心險惡,,父親辦的那些令人發(fā)指的血腥案件,從來沒對她說起過,。
可今天早晨醒來,,父親第一次對自己大發(fā)雷霆。
“孔舞雩,!”
孔庚直呼著愛女的名字,,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我昨夜放在書房的那些書信,,到哪里去了,?!”
孔舞雩眨著那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十分無辜的道:“爹……我也不知道啊,。沒準是叫昨夜那個大哥哥拿走了?!?p> “……什么大哥哥,?”孔庚越來越心煩意亂,聽到女兒的話,,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孔舞雩奇怪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完全猜不出他今天發(fā)的什么火,,這與她對父親的印象差了十萬八千里,,看著父親眼中的責怪之意,孔舞雩的眼睛里流出了淚水,委屈的道:“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啊……”
看著梨花帶雨的女兒,,孔庚內(nèi)心無奈,,只得溫言溫語道:“女兒,別怕,,爹沒生氣,,爹只是擔心,家里來了賊,,你說說,那個‘大哥哥’長得什么樣子,?”
“沒看出來……應該挺年輕的,,那一雙眼睛亮且狹,還微微向上翹著,,好看得很,,臉上蒙著黑布,舉止很拘謹害羞的樣子,?!?p> “眉毛呢?眉毛是什么樣子的,?”
孔舞雩想了想,,道:“柳葉眉,跟個姑娘似的,?!?p> 孔庚頹然的拍了拍膝蓋。
果然是他,。
白墨第一次面圣時,,曾修了個劍眉,幾天過去,,眉角上被刮掉的眉毛又長了出來,,恢復成柳葉眉了,配合那一雙狹長的眼睛,,孔庚想不出除了白墨還有誰能長成這幅樣子,。
這白墨的第一把火,果然要燒在老夫頭上,!
孔庚恨恨的想,。
如果再過些時日,孔庚就不會太過擔心了,,因為他隱隱已經(jīng)感覺到,,白墨等人驟得高位,必不久長,這些人興許一年都堅持不了,,就會紛紛下馬,。然而現(xiàn)在,在別人眼里,,新上任的白墨等人正根基不穩(wěn),、岌岌可危,可在這些老油條看去,,他們得以上位全是陛下一時興起,,現(xiàn)在陛下還在興頭上,他們雖剛剛上位,,卻是地位最穩(wěn)固的時刻,。
孔庚不管臉上還掛著淚水的女兒,急切的沖進了妻子的房中,。
與妻子秘密商議了片刻,,便滿心忐忑的去廷尉署了。
白墨看到他,,卻跟沒事人似的,,還對他陰險的笑了笑,這讓孔庚脊背發(fā)涼,??赘⒓慈チ俗约旱墓俜浚瑥臅艿膴A層里又掏出幾張密信,,在懷中藏好后,,便離開了廷尉署,回到了家里,。
孔夫人一直憂心忡忡的在門外等候,。
院門外已備好了馬車。
“老爺,,我們要逃到哪里去,?”
孔庚抬起頭,望向東方,。
“去曲阜,。那白墨自謂儒生,我不信他敢闖進孔府抓我,?!?p> 孔舞雩忽然從院子里沖了出來,孔庚立即變了一張臉,,之前那憂心忡忡的神態(tài)一掃而空,,現(xiàn)在的神情,慈愛非常。
“爹,,收拾東西干啥,,要出遠門嗎?”
孔舞雩說著,,直接沖到了孔庚懷里,。
孔庚撫摸著孔舞雩的頭發(fā),十分慈愛的道:“嗯,,你還沒去過曲阜老家吧,?爹回去省親,正好帶你一起去,?!?p> 孔舞雩蹦蹦跳跳著道:“太好啦!天天在家里悶著,,都快憋壞我了!”
“別總是我我我的,,女子要自稱‘兒家’才顯得溫婉,。”
“可我本來就不溫婉嘛,!”
“算了……上車吧,,咱們馬上就走?!?p> “爹我回去收拾一下我的那些草人……”
孔庚無奈的揪住了孔舞雩的耳朵,,孔舞雩連連求饒,卻無濟于事,。
“等到了曲阜爹再給你買一百個草人,!唉,你什么時候才能真正長大啊……”
孔舞雩吐了吐舌頭,,其實父親揪住她的耳朵,,并不是真的疼。
待孔舞雩上了馬車,,那副愁容又回到了孔庚的臉上,。
孔庚看了一眼天色,喟然一嘆道:“希望那姓白的發(fā)現(xiàn)這一切時,,老夫已經(jīng)出城了……”
孔夫人的眼睛里忽然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哽咽道:“相公,妾身早就告誡過你,,不要為了財帛鋌而走險,,如今你年俸一千八百石,咱們一家才三口人,怎么都夠用了,?!?p> 孔庚攬住了夫人的腰,神色一暖,,又嘆了口氣,。
“咱們生雩兒的時候,都已經(jīng)年過三十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五十六了,,不一定還能再活多少年,還能再領多少個一千八百石……雩兒幾個哥哥都早夭,,她自己又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我擔心我死之后,未來的夫家會欺負她,,嫁出去的女人,,總要有自己的家業(yè)才能挺起腰桿說話,不至于招人欺負,?!?p> 孔夫人反駁道:“妾身沒有分文自己的財產(chǎn),也不見你什么時候來欺負過,?!?p> 孔庚無奈的搖了搖頭:“孔某年輕時一直受君恩惠,年老之后,,又為何要欺負自己的伴侶,?家里也沒有兄弟叔伯前來聒噪,你如何能知道挨欺負的女人是什么樣子,?罷了,,回曲阜后,領你去看看那些小輩的媳婦們是如何悲慘,!”
隨著一聲鞭花響起,,寶馬嘶鳴,馬車慢慢駛向鳳京城外,。
……
白墨環(huán)視著地上那一群一直不??念^的下人。
逮捕方譚,、郭達開與郭大林的命令已經(jīng)發(fā)了下去,,但能不能抓住他們,白墨心里沒有底,。大晉立國后,,逮捕一郡長官的事例屈指可數(shù),,而且除了皇帝的詔令,最低也是御史大夫親自下令的,。
如果當?shù)乜の静皇苊?,打的只是白墨的臉,萬一方譚提前得到風聲,,企圖領兵叛亂,,就不是被打臉那么簡單了。
云中郡地處邊陲,,如果內(nèi)地的郡企圖叛亂,,隨時會面臨多方圍剿,但云中郡所處的位置,,似的它隨時可以投靠關外勢力,,甚至開放那一段長城,讓北虜勢力長驅(qū)直入,。
想到長城,,最近一直有傳言說皇帝想把舊邊關諸侯所修筑的長城連到一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離開人去樓空的孔府,,白墨一揮衣袖,暗自沉聲道:“必須要想個辦法,,讓逮捕方譚一事萬無一失!逮捕與戰(zhàn)爭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不用郡尉,,也有可能逮捕他……有了?!?p> 白墨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他與劍宗關系匪淺,而劍宗隸屬的國雅派正執(zhí)天下武林牛耳,,殺伐品前三中,,有二人都出身國雅派,一人是劍宗宗主呂歸塵,,一人是還沒有向天下公開身份的尹龍孫,,也就是當朝太子北冥龍孫。
如果郡尉辦事不利,,那就動用當?shù)亟萘昧恕?p> 除此以外,,另一個大膽的計劃忽然自白墨心中浮現(xiàn)。
“明朝的詔獄有錦衣衛(wèi),,想抓誰就抓誰……我的廷尉獄,,好像少了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