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青蓮獨(dú)自躺在新房間里,卻一時難以入眠,,爬起床,,點(diǎn)開蠟燭,便尋了一張紙開始畫圖,。既然他們要地圖,,她便給他們一個,至于怎么畫,,卻頗有些為難了,,既不能亂畫誆他們,否則他們果真有一日上了斷水崖,,一眼便能知道她撒了謊,,即使把她當(dāng)奸細(xì)處置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同樣也不能真的幫他們弄清斷水崖的地形,否則賀蘭陵那廝可就麻煩了……
這可真是傷腦筋……她咬著毛筆正奮筆疾書,,忽然眼前一暗,桌上的紙瞬間不見了,,抬起頭,,差點(diǎn)驚呼出聲:“賀蘭——”最后一個字被她自己生生憋在了肚子里。
他坐在她桌上,,腳蹬在長凳上晃晃悠悠,,一手撐著桌面,另一手拿著她方才畫的紙,,轉(zhuǎn)過頭沖她風(fēng)情萬種地一笑:“菜頭,。”
她第一反應(yīng)便是沖到窗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瞧見,,又緊緊張張把門窗掩好,這才放下心回身看著賀蘭陵,,“你不是走了么,?”他卻沒理會她,坐在木桌上,,一腳蹬著長凳子,,一面皺眉看了看她的圖,好一會兒后,,盯著圖紙頭也不抬地說道:“你這么畫不對,。”
她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的凳子上,,沒好氣道:“當(dāng)然不對了,,難不成真畫給他們?”
賀蘭陵抬起頭,,忽然笑道:“當(dāng)然畫了,。你若不畫,我來畫好了,?!闭f完,真的坐下來,,拿著她的筆蘸了點(diǎn)磨,,開始描描寫寫。
他的筆跡十分獨(dú)特,,帶些恣意不羈的意味,,落筆自然與她稍有不同,然而畫張簡易地圖,走筆之處卻并不是很容易看其中的蹊蹺來,。青蓮見他果然畫得十分投入,,忍不住湊上去看了又看,只見著他把自己沒畫全的部分全然補(bǔ)充好了,,路線清晰,,完整仔細(xì),竟好似沒動任何手腳,。
她心中疑惑,,又歪著脖子瞧了半天,還是沒看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他卻已經(jīng)畫好了,,抬起頭沖她一笑,道:“好了,?!?p> 青蓮狐疑地看他一眼,再次反反復(fù)復(fù)端詳了手中的圖紙一遍,,實(shí)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好道:“他們?nèi)舾乙冶憬o他們,?!闭f完后,一時沒了話說,。
賀蘭陵此刻正笑盈盈看著她,,換了一身淡青色長衣,發(fā)帶松散,,氣質(zhì)隨意不羈,,燭光照映在他臉上,搖搖曳曳,,越發(fā)襯得面容清亮俊朗,。
倘若不說話,確是個能騙到大堆小姑娘的翩翩公子,,只是……此人分明又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教教主,。
她竟一時看不清他,突然問道:“梅嶺的人,,真是你殺的,?”
他微微笑道:“不是?!?p> 以他的身份和立場,,他沒必要騙她,也沒必要對此事否認(rèn),因而他說不是,,青蓮瞬間就信了,,旋即問他:“那你為什么不解釋?他們都以為是你做的,?!碧热艚忉屒宄耍p方能夠和解,,她也不必如此兩難,甚至做賊心虛般謊話連篇,,分明她什么壞事也不曾做過,。
“我才懶得跟他們說?!辟R蘭陵淡淡笑著,,忽然沖她招了招手,“菜頭,,你過來,。”
青蓮知曉他不屑細(xì)說,,只好乖乖走到他面前,,他坐著,她站著,,在斷水崖的那段時日,,仿佛根本沒有結(jié)束,閣樓的院子里綠影婆娑,,他微微伸出手,,她便會遞上手中的茶,當(dāng)時常常想著早些離開,,如今想來,,那段時日不用多想其他,亦不用去面對任何未知的危險(xiǎn),,也算是不錯的回憶……
青蓮竟然莫名有些想念,,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問他,是否需要給你磨墨了,。瞧見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稍稍抬臂,從袖中取了一柄精巧細(xì)致的匕首遞給她,,她不明所以,,腦子一片漿糊,慢吞吞道:“你……干嘛給我這個,你要我?guī)湍銡⑷???p> 賀蘭陵笑得更是張揚(yáng)了,,“我干嘛要你這種不會功夫的丫頭幫我殺人?!?p> 她一想也是,,“那——”
“這個用來防身,上面猝了毒……”他把弄著手中做工不凡的利器,,那匕首上鑲嵌著翡翠,,流光溢彩。
“見血封侯,,七孔流血,?”她瞪大眼睛道出自己的猜測,“只一碰,,對手就再無活路了,?”
他搖搖頭,笑道:“是迷藥,,你身手差,,興許使出匕首也傷不了人?!彼f著已經(jīng)停止了把弄的動作,,拉過她的手將匕首穩(wěn)穩(wěn)放在了她的手心,“所以才在上面做了些手腳罷了,,即便不見血,,稍微碰到些,便管用了,?!鼻嗌徛牶笠荒槾笫谋砬椋R蘭陵忽然嘆了一聲,,道:“菜頭的心可真是歹毒,。”
這罪名青蓮可不會承認(rèn),,她當(dāng)即就反駁道:“是誰一見面便說要挖人眼珠子的,?”也不知到底誰歹毒了?你可是魔教的老大,,我不過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且還是失去了記憶,無依無靠的可憐蟲,,當(dāng)然會更謹(jǐn)慎小心了,。轉(zhuǎn)念一想,,那日他命人潛入村子,今日又自己潛入程家堡,,顯然是在找程家的什么東西,,于是問他道:“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沖她笑道:“我該走了,?!闭f完,一個翻身,,從窗戶出去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次日,她和若水出門前,,將賀蘭陵描畫過的那張圖給了重千山,,重千山十分高興地說了好些夸她的話,她心中卻十分忐忑,,她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她似乎太相信賀蘭陵了一些,。倘若他設(shè)下什么大陷阱,,她豈不是害了眾人?她張了張口,,想要跟重千山說些什么,,最終沒有說出來。
也許是心存愧疚,,也許是出于感激,,青蓮希望能為若水做些什么,無奈武功不會,,錢也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為她的終身大事出些點(diǎn)子,,幫上些小忙,。她們二人找了個丫頭打聽一番,知曉程少主還未出門,,青蓮立刻拖著若水匆匆趕到他的住處,,生怕錯過了這次難得的機(jī)會。
至快要到達(dá)時,,青蓮拉著若水刻意放緩腳步,,佯裝清晨隨意散步,若水是個耿直的性子,,受不得這番做法,,小聲說道:“這……這樣不大好吧,?”青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懂什么,,聽我的沒錯,,咱們先慢慢散步,他總會過來的,?!毖劬s是一點(diǎn)兒都沒放松,死死盯著程世鈞所住的方向,,沒過多久,,腳步聲起,有人過來了,。
青蓮定睛一看,,拂柳之下人影走動,有男有女,,一行三人,,那程少主是和果然他的敏妹妹一起的,同行的還有另外一位白面男子,,青蓮趕忙拉著若水上前問好,,見她和若水趕來,程世鈞等人停下了腳步,,還未待他開口,,青蓮便厚著臉皮搶先說道:“程少主,你們這是去哪兒,?”
那程少主微微頷首,,道:“眼見著炎炎夏季將過,難得涼快了些,,我與表妹,,表兄二人便打算外出游玩?!?p> “原來如此,。”青蓮看了看若水,,本想讓她主動些,,然而若水這丫頭雖然平日十分張揚(yáng)兇悍,可偏偏在心上人面前卻似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般,,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敢多說一句話。愛情真是讓人變得膽小又卑微,,青蓮輕嘆一聲,,只好道:“我剛來臨安,,也是十分無聊,不知程少主可否帶上我和若水一道去,?”
那程少主愣了愣,,大概不好意思拒絕,便道:“自然可以,。只是……”
青蓮怕他找出多番理由,,設(shè)法婉拒,連忙道:“我這人十分老實(shí)規(guī)矩,,定然不會給你們添麻煩,,若水就更不用說了,是你們程家堡的???。”
旁邊的白面男子笑了起來,,“青蓮姑娘誤解了,,只是我們現(xiàn)在還要先去給姨母請安。倘若姑娘不介意稍待片刻的話……”
姨母,?青蓮一愣,,下一刻才反應(yīng)過來,這白面男子是程世鈞的表兄,,他的姨母,,應(yīng)該就是程少主的母親,,也便是程堡主的夫人了,。青蓮暗暗一想,她來這邊長住,,還未見過這女主人呢,,又聽若水說堡主夫人身體欠安,雙方提都提到這茬了,,若不去一趟,,恐怕有失禮節(jié),于是請求一道去,,他們自然應(yīng)下了,。
幾人說笑著往前,程世鈞與白面男子似乎關(guān)系不錯,,如兄弟般互相談笑,,而楊表妹靦腆話少,略帶羞怯,,確實(shí)楚楚動人,。趁他們不注意,,青蓮?fù)低禍惖饺羲叺溃骸按龝阂姷目墒悄阄磥淼恼赡改铮阈韬蒙憩F(xiàn),,博她好感,。”若水臉色一下子通紅,,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若水武功厲害,手勁兒更是十分大,,這么隨便一捅就痛得青蓮大叫了一聲,,那程世鈞三人齊齊回過頭來,眼帶疑惑,,若水臉色更紅了,。
青蓮尷尬地笑了笑,道:“這地滑,,我差點(diǎn)摔倒,,得虧若水扶住了我?!蹦罅四笕羲氖中?,叫她不要胡亂說話。
那程少主聞言道:“許是昨夜下了雨,,后面我會安排人把地面的水澤打掃干凈,。”
青蓮連忙道了謝,,也不敢再開若水玩笑了,。
走了差不多一小會兒,幾人來到了一處安詳靜謐的宅院,,各自靜了聲,,這才小心翼翼進(jìn)屋,里面的布置偏向質(zhì)樸,,選色也都偏素青,,淡白,顯出主人喜好安靜淡然,,也或許是因?yàn)樯碜硬贿m,,不宜太過花哨招搖。程世均輕聲道:“娘親可在,?”屋內(nèi)走出來一個有些佝僂的老奴,,亦輕聲回道:“夫人在屋內(nèi)呢,今日身體已經(jīng)好轉(zhuǎn),,你們等著,,我扶她出來,。”
不過一會兒,,但見一個衣著講究的貴婦人被扶著走了出來,,還未及看清面容,那程世鈞和楊表妹已經(jīng)一起擁了上去,,一左一右扶著她,,白面男子也稍微前行了幾步,站在不遠(yuǎn)的地方,,態(tài)度恭恭敬敬,。青蓮和若水卻因陌生不識,尷尬地杵在原地,,特別是若水,,竟然表現(xiàn)出了從未有過的拘謹(jǐn)和慌亂,一雙眼睛似無處安放,,直直盯著自己的腳尖兒,,這倒是讓青蓮大開眼界了。
那夫人被簇?fù)碇诹艘巫由?,緩了一口氣,,對著程世鈞慢慢說道:“你要和敏敏出去玩就去吧,別玩兒太晚了便是,,政兒也該多看著他們,。”那白面男子站在一旁,,規(guī)規(guī)矩矩稱是,。那夫人又道:“那邊兩位姑娘又是?”程世鈞道:“那是若水姑娘和青蓮姑娘了,,前段時日青蓮姑娘不幸被魔教擄走,,如今才剛剛逃脫歸來,?!彼f完,終于稍微側(cè)開身子,,站在了婦人的旁邊,,不再遮擋住她的視線。
青蓮抬起頭,,終于看清了婦人的面孔,,卻一下子驚呆了。這……這分明是昨日在假山后面,,撞見與人親熱的女子……
那婦人臉帶淡淡笑意,,和藹地說道:“青蓮姑娘既然來了程家堡,,便是咱們程家堡的貴客,凡事切不要客氣,,有何需求,,只管向管家說便是了?!边@不過是一番普通而標(biāo)準(zhǔn)的客套說辭,,青蓮卻愣愣盯著她,沒有吭聲,,那夫人瞧出了她的不對勁,,疑惑地看了看左右的程世鈞和楊表妹,那二人也不明所以,,場面頓時有些凝固,。
直到若水暗暗掐了她一下,青蓮才猛然回神,,道:“啊,,多謝堡主夫人,青蓮給你們添麻煩了,?!?p> 那夫人終于放心下來,“這是哪里的話,,今日你隨世鈞他們?nèi)ネ?,可別讓他們嚇到才是,世鈞這孩子,,從小就瘋,。”
這孩子……如此寵溺疼愛的語氣,,如此慈祥和藹的母親,,青蓮想著昨日假山后撞見的場景,實(shí)在與眼前這副端莊雅致的夫人大相徑庭,,她心中難以接受,,一時言語就變得十分遲鈍,倒是程世鈞在母親面前笑說道:“母親,,您便別這般詆毀孩兒了,。”
說說笑笑間,,終于請了安退了出來,,那楊表妹好似特別惹夫人喜愛,二人談話間的親昵仿佛母女,可堡主夫人對若水卻極是冷淡,,若水也表現(xiàn)出習(xí)以為常的態(tài)度,,青蓮雖瞧出了這些微妙的關(guān)系,卻因記得那夫人的相貌整個人懵懵然,,不知如何自處,,因而回來時一路都幾乎沒怎么說話。
太過反常的轉(zhuǎn)變,,就連若水也看出了端倪,,偷偷問她道:“青蓮姐姐,你怎么了,?”青蓮搖搖頭,,說沒事,心里卻不斷的揣測,,那日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這算是……撞見了一樁大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