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云端俯瞰,其實很容易發(fā)現(xiàn),兩河口鎮(zhèn)與巴川主城之間距離并不是很遠,,但其間卻被險峻的山嶺填滿了,。
翻山路難走,然而水很聰明,。東流五十多里,河道繞過了崇山峻嶺,在名為“盤蛇壩”的小鄉(xiāng)鎮(zhèn)匯入了巴川河,,而后奔東南而去,又匯入更大的江河里,,最終到了大海,。
河道往東去,兩河口沿河開辟的官路也得往東去,,一直到了盤蛇壩,,終于和官道主路相連接,也就與更大的世界相連接,。
從盤蛇壩,,溯著巴川河,往北再走四十多里,,那里便是巴川城,。
在群山之間,一塊小盆地已經(jīng)是很罕見的好地形,,巴川境內(nèi)甚至僅此一處,,所以巴川城也是這片山嶺間唯一的城池。
這是一座很小的城,。
巴川河由西北到東南,,從中穿過,將小城分成東西兩半——實際上是東北,、西南兩半,,但是在南周國境以內(nèi),,南方與北方這樣的稱呼太過敏感,所以巴川也只有西城和東城,。
東城河邊,,漕幫在這里。
“劉遂,,有人找,。”
賬房門口有人喊了一聲,,然后就走了,。
劉遂愣愣放下筆,心想誰會來找自己,,然后便默默走到了外面,,隨后就看到河邊,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壯年漢子正在對話,,一個年輕人在旁邊張望,。
“爹?”
劉遂驚訝地喊了一聲,,跑上前去,,“爹,你怎么來了,?”
剛剛正在同老劉對話的壯年漢子轉(zhuǎn)頭看向劉遂,,晃了晃手里的信封,“你爹是來給我送信的,,順便來看看你小子,,我放你半天假,賬房那邊你自己找個人頂上,,今天就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別來晚了?!?p> 劉遂大喜,,連忙抱拳躬身行禮,“多謝幫主,!”
老劉也跟著高興,,“多謝曲幫主了!”
姓曲的幫主笑著擺了擺手,,看了眼父子相逢的感人場景,,轉(zhuǎn)身離開。
一個年輕幫眾突然跑了過來,,對著曲幫主低聲說了什么,,曲幫主臉色驟變,,拔腿就跑,,朝著一個方向沖刺而去,。
……
……
城主名為敖功在,居于西城,。
他身形矮胖,,穿著一身樸素的棉袍,正在街上一路小跑著,,作為一名藏鋒境的中年修行者,,他少年時在體魄期打下的工夫早已經(jīng)被消耗殆盡,此刻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更是滿頭大汗,,發(fā)髻自然是亂了,幾綹頭發(fā)貼在滿是油膩汗水的額頭,,看上去很是狼狽,。
敖功在之所以出了這么多汗,并不是跑的,,而是驚慌導(dǎo)致的,。
“不是……讓你……第一時間……就來……告訴我嗎,怎么……這么遲,!”由于奔跑中呼吸不暢,,他的話也說得斷斷續(xù)續(xù)。
他的心腹,,名為曲瀑的年青校尉正在他旁邊跟著跑著,,為了配合城主敖功在奔跑的速度,他刻意跑得慢了一些,,此刻并沒有很累的樣子,,但是面對上司的責(zé)罵,他卻也有些支支吾吾,。
“城主恕罪,,您吩咐下來之后,屬下就立刻安排人在兩處城門盯著了,,可他們是以平民的身份進城的,,實在是看不出來。等到他們在東城亮明身份的時候,,我只能立刻來告訴您,。”
敖功在不想再說話,,只是繼續(xù)跑,。
曲瀑在他前面一些開路,。
兩人很快穿越了巴川河之上的橋梁,來到了東城最中央的那座廣場,,這才減緩了速度,,轉(zhuǎn)跑為走。
廣場另一端,,是一座名為“班侯殿”的道觀,。
道觀屬于長生道。
敖功在喘著氣,,沒有擦汗,,轉(zhuǎn)頭對曲瀑說道:“你在外面等我出來?!?p> 曲瀑抱拳唱喏應(yīng)下,。
敖功在一邊急促地喘著氣,一邊走進了道觀正門,。
曲瀑望著城主那矮胖蹣跚的背影,,心中有些惘然,想不明白城主為什么要刻意將自己弄得這么狼狽,。故意不運炁,,選擇在街道上奔跑來穿過這座城,又刻意不擦汗,,任由中衣潔白的領(lǐng)口被浸濕,,這副樣子毫無疑問是做給那些人看的,但為什么呢,?
他不明白,,但是也不打算問,只是看,。
等待的間隙,,他拿出了那封信,拆開讀了起來,。
……
……
敖功在走進了道觀內(nèi)部,,在一處種著古老銀杏樹的院子里看到了正殿里那位清瘦溫和的中年道士,以及客座位置的兩人,。
班蕤本來應(yīng)該去了兩河口,,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現(xiàn)在看來也是因為這兩張陌生面孔,。
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他留著短短的胡須,看上去又硬又直,,像是密集的黑色的短刺,。他的身形比較高大,,皮質(zhì)的護腕被肌肉撐起,整個人都很強壯,。
椅子后面站著一個年輕人,,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長相比較周正,,看上堪稱精壯,。
殿內(nèi)三人都驚訝地看著自己,,尤其是那位少年人,,并不掩飾眼中的好奇神色。
“班道長,,我來遲了,。”
敖功在一眼快速掃過了兩位客人之后,,順勢看向那位清瘦的道士,,賠笑著,又看向兩位客人,,說道:“鄙人是這里的城主,,敖功在?!?p> 班蕤站起身,,看著敖功在狼狽的樣子,無比詫異地問道:“敖城主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了,?”
敖功在苦笑道:“修行出了岔子而已,,不然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狽?”
班蕤點點頭,,讓一旁侍立的道人去拿毛巾來給城主擦汗,,然后才轉(zhuǎn)而向敖功在介紹道:“這位是陳稍賢陳大人,來自無畏所,?!?p> 敖功在睜大眼睛,立刻躬身抱拳行禮,,道:“辛巳神司,,大名鼎鼎,敖某久仰了,!”
名為陳稍賢的漢子站了起來,,抱拳回了一禮,平靜道:“敖城主過獎,?!?p> 班蕤又將手引向椅子后面的少年,,說道:“這位是陳大人的徒弟,周由岐,?!?p> 敖功在正色打量了少年兩眼,贊嘆道:“英雄出少年啊,,又能得到陳大人的教導(dǎo),,必然前途無量!”
周由岐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班蕤指引敖功在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臃腫的身軀擠在椅子上,,看上去很是別扭,。班蕤又讓人端來了清水與毛巾,供敖功在擦汗,。
除了周由岐依然站在陳稍賢后面,,其余幾人各自坐下。
班蕤微微皺眉,,因為比較瘦,,看上去像個病重的書生,低聲朝敖功在說道:“敖城主既然修行不穩(wěn),,那也不必來得這么急,,若是亂心或是亂炁,到了夢蝶境之后恐怕有隱患啊,?!?p> 敖功在低頭稱是,誠懇道:“多謝班道長關(guān)心,,但有貴客大駕光臨,,我這個做主人的,再怎么也得來迎接一下,,不然禮數(shù)不周到,,也不好嘛?!?p> 陳稍賢正襟危坐,,搖了搖頭,說道:“敖城主言重了,,我知道你在藏鋒境沉淀已久,,破境在即,若是因為這次留下了隱患,我實在也過意不去,?!?p> 敖功在又重重點頭,頸項間的肉疊在一起,,又很快舒展開,,笑著說道:“是我著急了,再怎么也不能讓陳大人因我而過意不去才對,?!?p> 陳稍賢也跟著笑了笑。
班蕤見敖功在還有心情開玩笑,,也不再擔(dān)心,,平靜說道:“剛才正在說巴國的事情,但我久居此地,,對這件事畢竟知道得不多,,現(xiàn)在既然敖城主你來了,,剛好由你來講講,,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p> 敖功在點點頭,,卻是皺起了眉頭,正色說道:“昨天我和班殿主一去去了一趟那個裂界所在,,見到了段師傅,,發(fā)現(xiàn)裂界的出現(xiàn)似乎是傳說中那道無量神火的沖擊造成的,恐怕是有外力干預(yù),?!?p> 敖功在和班蕤對視了一眼,班蕤也點了點頭,,對陳稍賢說道:“段師傅也是這么說的,。”
陳稍賢稍稍提起了幾分興趣,,好奇問道:“是那位扼守鰲巢的段鐵匠,?”
敖功在神情從容地點了點頭,平靜之下,,心中則是暗暗心驚,,要知道那位段師傅可是勘破夢蝶境,步入了九境金剛境界的大修行者,!這位陳稍賢隨口便稱之為段鐵匠,,想來關(guān)于他也步入了九境的傳聞并非空穴來風(fēng)。
他又注意到陳稍賢對于自己說恐怕有外力干預(yù)不為所動,是他不在意,,還是已經(jīng)知道了,?
想著無畏卒遍布天下的傳聞,敖功在越發(fā)覺得心驚肉跳,,莫非自己的言行舉止一直在這些人的監(jiān)視之下,?
無畏卒屬于皇室,由來已久,,歷來只忠于皇帝,,之所以禪國之后沒有解散,也是因為南周新派的議會給皇帝面子,。
于是在禁令頒布后的南周國,,無畏卒就成了和長生道、藏書樓,、黑刀侍衛(wèi)這三者并列的存在,,是少有的可以在南周自由活動的修行者,與后三者相比,,差別只在于無畏卒習(xí)慣于暗中活動,。
那位居于皇城中不問世事的皇帝陛下,因為禪國,,于軍國大政早已沒有任何實權(quán),,只在長生道宗門的祭祖儀式時會出現(xiàn)一下,他將耳目如此散布到全天下,,難道有所想法,?
敖功在忽然想起那位皇帝陛下的父親,也就是那位橫空出世,、被稱作兩千年以來第二人的昭宗皇帝,,作為如此一位天驕人物的子嗣,要心甘情愿答應(yīng)禪國,,恐怕也難說,。
如此想著,敖功在越發(fā)心驚,,不論如何,,與這位陳大人打點好關(guān)系都很必要。
他恭敬說道:“段師傅一直在西邊的兩河口鎮(zhèn),,二十多年來,,一直在那里隱居著,平時只給鄉(xiāng)野百姓打制一些農(nóng)具,,真是可惜了他的手藝,?!贿^那地方有些偏遠,從官道過去的話,,要走百里路,,陳大人要去的話我可以安排?!?p> 禁令以來,,即使是能憑虛御風(fēng)的九境金剛境大修行者,也沒有自由騰飛的資格,。
陳稍賢想了想,,卻是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后的周由岐,,輕聲問道:“去看看,?”
周由岐微笑著點了點頭。
見此,,陳稍賢這才看向敖功在,,微笑著說道:“有巴國此事,我遲早會去那邊,,但現(xiàn)在倒是不著急,。不過我聽說段鐵匠有個徒弟?!?p> “這……”
敖功在看了眼安靜站在陳稍賢身后,、笑而不語的周由岐,又看了眼班蕤,,發(fā)現(xiàn)他也面露難色。
二世祖向來不好伺候,。
這時候,,周由岐繞過了陳稍賢,來到了眾人面前,,抱拳微笑道:“我叫周由岐,,無畏卒,甲寅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