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沉悶的響聲顯得很刺耳,,尤其是在只能聽到風聲的地方,。敬元樹舉起手,他的掌心有一枚玉牌,大小與麻將無異,,薄薄的像是篾條,嗡嗡的聲響就是從中傳來,。
這是長生道的東西,,一種比較基礎的小法器,有等級之分,,他手里這塊等級比較低,,但只要距離不是相隔很遠,還是可以用來傳話,。
他拿起玉牌,,接通消息。
“云吉師兄,?!?p> “敬師弟,你現(xiàn)在到后坪了沒有,?”
聽到云吉道人的聲音,,敬元樹看了眼前面的那所屋子。一路趕了大半天才到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他餓了,也累了,,餓是實實在在的餓,,但累卻不是因為趕路而累。
“到了,,現(xiàn)在正準備去看他們的房子,,師兄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班殿主親自來了塔河,剛剛出手穩(wěn)定了裂界,,他說這里有無量神火殘留的痕跡,,看來應該是無量神火沖開了裂界,但那道火的去向還不清楚,。
云吉道人長嘆道:“唉……之后應該就要動工構(gòu)建巴國的入口了,,另外,又要年后就要開山門了,,掌門親自發(fā)了詔告,,這次開山門,要在巴國里面辦,?!?p> “我知道了?!本丛獦涓杏X累變得更累,。
玉牌重新變回了安靜的狀態(tài),再無聲息,。
雪還在下,,北風好像又稍微變得大了些,大片的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也吹在旁邊那片松樹林上,。整片林子都開始沙沙作響,聽上去就像澎湃的濤聲,。
風雪中,,一只烏鴉飛了過來。
“……”
敬元樹任由這只烏鴉飛到自己旁邊,,停在自己的肩膀上,,沒有驅(qū)趕,緩緩朝著前面那所屋子走去,。
如果按照那個叫徐以柔的女人說的,,這里應該就是他們的“家”了,但其實在聽到她說的地方是這里的時候,,敬元樹就已經(jīng)知道,,她在撒謊,這里不可能是她的家,,因為他知道這里是誰的家,。
封山之后,整個山河一線都成了禁區(qū),,鰲巢由某位大修行者看守著,,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山,,若是凡人還則罷了,修行者肯定是會被趕出去的,,就算是長生道的人也不例外,。
南北互不相通,這是當年禪國時的鐵規(guī)矩,。
至于例外,,當然也是有的,比如班蕤,,他大概知道看守鰲巢的那個人是誰,,能說得上話,他要進鰲巢當然可以,,但他一般不會有成為例外的心思,,畢竟某些東西一旦破例,之后就會慢慢變得形同虛設,,班蕤鎮(zhèn)守在巴川這么敏感的地方,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此外還有一種情況,,那便是他自己了。
他這次進鰲巢,,來后坪,,不是強闖,而是領了長生道的命令進來的,,那位大修行者大概也知道,,所以沒有出手阻攔,因此他才能來到這里,。
對鰲巢內(nèi)部,,他要比長生道的人熟悉得多。
當年封山,,很多人留在了山里,。
其中有一家姓馮,靈壤的人對這里這一家不會陌生,。
“應該不是死了,。”
敬元樹走進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破損的木質(zhì)地板,,以及地上那堆灰燼,走上前仔細一看,,不難發(fā)現(xiàn)這堆灰燼勉強呈現(xiàn)出了人形,。
“灰咒者,?”
敬元樹皺起眉頭,那些北海人在南邊可不常見,。
“呱——”
肩頭的烏鴉拍打著翅膀,,往前一飛,直直落在了火塘的灰坑里,,用喙夾起了某個事物,,望向他。
敬元樹蹲下身從烏鴉口中接過這個東西,,對著門口照進來的天光仔細一看,,不由一怔。
“一根布條,?”
這根布條像是從哪里撕下來的,,被放在火里燒,但是沒有燒掉,,剩下了這么一截,。
“看來這里發(fā)生了什么?!?p> 敬元樹拿著布條,,在屋子里到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很多地方都有被翻找過的痕跡,,尤其是一個放衣服的大木箱子,,完全被翻了個底朝天,似乎有人在這里拿走了什么東西,。
“找合適的衣服,,拿去撕成布條,然后用來做了些什么,?”
他有些懷疑,,又來到另一間屋子里,繼續(xù)尋找別的線索,,而剛剛一進門,,他就立刻注意到地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雖然早已經(jīng)干了,,但還留有痕跡,。
敬元樹走上前去,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的血跡輕輕摸過,,捻了捻,很快就認出來了這是誰的血。
“張之葦是吧,?”
他抬頭看向別的地方,,目光一掃,立刻注意到了墻壁上也有血跡,??拷プ屑毧戳丝矗敛灰馔獾?,又是張之葦?shù)难?p> “看來他那一身傷是在這里受的,。”
敬元樹稍稍打起精神,,于是開始觀察起房間內(nèi)的情況,。
床上鋪著被褥,還很干凈,,沒怎么落灰,,看來鋪上去應該還沒有多久時間,馮延亮那個家伙不是已經(jīng)瘸腿好幾年了嗎,?他好像一直坐在椅子上,,應該不會睡床,張之葦來借宿過,?
“呱——”
烏鴉叫了一聲,,自顧自飛到床頭,落在枕頭旁邊,,再一次用喙夾起了某件事物,,示意給敬元樹看,。
敬元樹還有些看不清楚,,湊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烏鴉嘴里是一根頭發(fā)——長頭發(fā),。
看來是那個徐以柔了,?他們倆當時都在這里,徐以柔在這里睡過一覺,,張之葦在旁邊打了一架,,問題是這兩個事情哪個在先,哪個在后,?
他掀開了被子,,發(fā)現(xiàn)褥子上面有血跡,位置離床沿很近,,說明有人受傷后碰到過,,而且不是睡在這里,那么應該是張之葦在旁邊守著徐以柔了?甚至還為此被砍了好幾刀……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敬元樹扔下頭發(fā),,沉思起來。
“看樣子是張之葦贏了,,但是應該贏得很艱難,,受了那一身的傷。為了包扎傷口,,他們拆了兩件衣服,,撕成布條當繃帶用。最后他們?nèi)チ怂幽沁?,被裂界卷到了兩河口,。?p> “誰和他打的,?”
“外面那個灰咒者,?”他搖了搖頭,“不應該,,這里是馮延亮的屋子,,他又是被困在這里的,根本就離不開,,張之葦和灰咒者打起來的話,,他應該也在這里,但現(xiàn)在他不在了,?!?p> “……看來是馮延亮和張之葦打的了?”
敬元樹兀自推斷著,,那只烏鴉卻沒有閑著,。
“呱——”
烏鴉第三次叫出聲來,撲打著翅膀飛到一個角落前面,,伸展開一只翅膀,,像手臂一樣,指著角落里面,,喊敬元樹來看,。
“還有什么?”
敬元樹走到角落前面,,伸手到角落里面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件物事,于是將其拿了出來,,對著窗口照進來的光一看,,忍不住眉頭一挑,。
“刀?”
這是一把做工很粗糙的刀,,刀刃很鈍,,看著像是用來劈柴的,但這上面卻沾著血跡,,看來張之葦就是被這把刀砍傷的,?
拿著刀站起身來,掂量了一下,,他笑了笑,,感覺已經(jīng)推斷出得差不多了:
張之葦和徐以柔來到這里,馮延亮大概要趁機殺他們倆,,但最后在張之葦身上翻車了,。然后張之葦和徐以柔走了,一個倒霉蛋灰咒者來了這里,,被他暗算殺了,,也不知道怎么破解了這里的禁制,得以逃出生天,。
“張之葦……徐以柔……”
默念著這兩個名字,,敬元樹越想越好奇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來歷。
拿著刀走到外面,,站在雪中,,他回頭看了眼這戶無人居住的房子。
“這次算你欠我一個人情,?!?p> 悠悠自語了一句,敬元樹舉起右手,。
一只形似麻雀的小鳥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的手心,,一身翠綠的羽毛像是玉石雕琢而成,含光潤澤,,鳥喙則是鮮艷的朱紅色,,好似一塊瑪瑙,。
小鳥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落在了前面這戶屋子的窗沿上,下一刻,,這只小鳥忽然變成了一道朱翠相間的火苗,,火勢越來越大,攀附著窗框不斷蔓延,,飛快地將整個窗戶點燃,,進而將整所屋子吞噬。
“符禺山鳥多鴖,似翠赤喙,,可以御火,。”
敬元樹看著肩頭的烏鴉,,平靜說道:“馮延亮還沒死,。”
烏鴉拍打著翅膀飛走,。
敬元樹又拿起了那枚玉牌,,聯(lián)系了云吉道人。
“敬師弟,,如何,?”
“師兄,雖然這邊的情況和那兩個人說的差不多,,但是……我來晚了,,這里的屋子已經(jīng)被燒掉了,我只在中間找到了一堆灰燼,?!?p> “被燒掉了?誰干的,?不應該啊,,鰲巢里都不應該有人,怎么會有人專門去燒別人家的屋子,?難道他們倆說謊了,,敬師弟,房子被燒掉多久了,?”
“師兄,,灰燼?!?p> “灰燼,?灰燼?,!你是說灰咒者,?”
“師兄,無量神火現(xiàn)世,,篡火眾又來了這里,,有沒有可能……”
“你盡快回來,我現(xiàn)在就去匯報給班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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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讓天空變黑,,整個巴川都暗沉沉的一片,。
老劉拿了塊磨刀石,在門口望著夜色磨刀,,大概白天時候發(fā)現(xiàn)那把柴刀有些鈍了,。王嬸坐在火塘邊,針線活像是永遠也做不完,。徐以柔幫張之葦拆開纏在手心的布條,,用溫水清洗傷口。
“痛痛痛,!松手,!”
張之葦奮力把手往回抽,焦急不已,,但是卻抽不回來,,徐以柔的力氣比他想的大得多。
“哎,,還沒洗干凈呢,,萬一化膿了怎么辦?!?p> 徐以柔微笑著,,甜美的笑容讓張之葦感覺毛骨悚然。
這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對話的聲音,,屋里三人各自停下手上的事情,看向門外,,發(fā)現(xiàn)和老劉說話的人赫然是敬元樹,。
敬元樹看向屋子里,目光鎖定落在了張之葦和徐以柔身上,。
“我來就是告訴你們一聲,,你們家的情況我去看過了,跟你們說的差不多,,沒什么大問題,。云吉師兄說你們可以自由活動了,但不幸的是你們家被一把火燒了,,你們可能要另外安家,。”
張之葦和徐以柔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敬元樹忽然又朝張之葦喊道:“張兄弟,,你們家被燒成一片廢墟了,,我只找到了這么一件東西,,就帶過來了,算是給你們留個紀念吧,?!?p> 張之葦看了眼徐以柔,愣愣走到門口,。
敬元樹把一個東西遞給他,,笑著說道:“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劉叔,,今天就麻煩你們再收留他們一天,我們明天再做安排,?!?p> 老劉點點頭,應了一聲:“……好,?!?p> 敬元樹于是便離開了。
望著他逐漸走遠的背影,,張之葦?shù)皖^看向手里,,敬元樹遞給他的東西,赫然是一口又粗糙又鈍的砍刀,,和他印象中唯一的區(qū)別是……這上面的血跡被洗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