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夜 少年 你渴望力量嗎
純白色包圍著的小床上,,柳元原從昏睡中醒來。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fù),,手稍稍用力就覺得全身都在痛,,快要散架了一樣。
疼……
柳元原哭笑不得,,疼就表示他所經(jīng)歷的不是夢。
冰冷如瓷娃娃的少女,,囂張不可一世的男子以及不見人煙的奇怪街道,。
還有,那個手執(zhí)長槍,,被火龍包圍的莫琛,。
眼里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嗎?
他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從小就喜歡瞎幾把亂想,。直到大學(xué),,他還覺得鬼怪神明是真實存在的。他相信這個世界不全是自己看到的部分,,在他沒有觸碰到地方,,某個領(lǐng)域里,一定有著那些東西,。
那些像星星一樣,,雖然遙遠,卻真實存在的東西,。
結(jié)果,,活了二十幾年的柳元原在自己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遇見了,。不幸還是走運呀,,柳元原自嘲著,這樣的真相,,他寧愿不要好嗎,!
稍微恢復(fù)了一點神志,柳元原才發(fā)生自己身處在一個空無一物的白色房間里,。四周亮的發(fā)白,,很容易讓眼睛感到酸澀。
這里是哪里,?
柳元原動了動手,,確定沒有被限制行動,才撐著身體坐起來,。他身上的傷早已被處理好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殘留在身上,聞著還有那么一點安心,。他低頭看了一圈床邊,,什么都沒有,看來對方?jīng)]想過他會醒來,。
難不成是那個囂張的男人把自己抓了,?柳元原摸上自己被揍的地方,一肚子火氣,,新人新人的說個沒完,,多了不起似的。柳元原掙扎著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朝一個看似像門的白色方框走去。
嘶——
柳元原還沒有碰到白色方框,,它就直接打開了,??礃幼舆€是個高端玩意兒啊。柳元原看了兩眼,,便邁步走了出去,,那白色方框隨后又在身后關(guān)上。
房間外,,是個大的房間,,有掛壁電視和躺椅式的真皮沙發(fā),柔軟的地毯和高懸的華麗吊燈,。刺繡鑲邊的落地窗簾垂下,,簾腳下的流蘇輕輕掃過柳元原的腳踝,窗外的陽光順著縫隙流入這間精致華麗的屋子,。
沙發(fā)上蜷縮著一個人,,手臂擱在臉上,似乎想擋住屋頂上暖橘色的燈光,。柳元原走近沙發(fā)一看,,小小吃了一驚,這不是莫琛嗎,?
我擦勒,,難道這個地方,是他家嗎,!
想到這個可能,,柳元原心生敬意,蹲下身來多看了兩眼睡夢中的莫琛,。
明明是個大少爺,,干嘛要做那么危險的事兒呢?柳元原這么一想又覺得不對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現(xiàn)實發(fā)生,,是真真實實在這個世界發(fā)生的事兒,他一個活生生的大少爺遇到危險了,,家里不可能沒有一點措施啊,。
所以不是什么大少爺吧。柳元原小小安慰了了自己一把,,看來都是我大工農(nóng)階級的娃,。
吱呀——
木門被人打開,柳元原連忙收回去摸茶幾的手,,像個做錯事兒的小孩子似的,乖乖的靠著沙發(fā)坐在地上,。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xiàn)門口,,身著灰色條紋西裝的男子走了進來,。雙開木門在那人身后緩緩合上。
男人大約近五十歲的樣子,,兩鬢灰白,,面容和善,看到柳元原醒來也有點吃驚,,不過也只有一瞬,,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沖著柳元原笑笑,,就近坐在靠門邊的單人沙發(fā)椅上,,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tài)。
“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清縱,,他們都叫我大叔?!蹦凶娱_口說道,,朝坐在地上的柳元原伸出手。
柳元原看著清縱伸過來的手,,尷尬地笑了兩聲,,也朝人伸出手。清縱握住柳元原的手,,力道不輕不重,,象征性的捏了一下。柳元原收回手,,發(fā)現(xiàn)手心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布滿冷汗。
為什么會緊張,!柳元原想不通,,看著男子的眼神多了一分懼意。
隨后,,清縱從外套兜里掏出單片眼鏡夾在鼻梁上,,再從懷里掏出一卷紙張。清縱慢慢把紙張鋪開,,紙張寫滿了字,,里面居然還包著一個東西。
一對胸針,,上面分別吊著小巧的書本和長劍,,書本那枚是銀白色,長劍則是金色,。
書和劍,?這人果然和莫琛是一個地方的人,!柳元原又多看了清縱兩眼,往人脖頸處望去,,試圖找到那種掛在莫琛脖子上的東西,。
面對柳元原探查的目光,清縱表現(xiàn)得很坦然,。每年秋宴期結(jié)束后,,他都會接受這樣的目光注視,無外乎都是像柳元原這樣的新人,。
由殘魂引導(dǎo),,而自我覺醒的書翁嗎?不說近年來書翁的數(shù)量,,就柳元原能靠自己成功覺醒過來這一點,,就值得機關(guān)重視起來。
清縱看著手中的文件,,上面印著柳元原的資料,,細細看來沒有一絲異常。
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清縱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在這個‘世界’里,什么樣的異常他都見過,??闪@樣沒有異常的異常,他還是第一次見,,難免多了幾分重視,,親自前來對柳元原進行注冊登記。
“柳元原先生,?!鼻蹇v開口說,“你是秋宴期覺醒的第五位書翁,,文件編號020597,,我代表機關(guān)中國分部,歡迎你的加入,?!?p> “你剛剛說書翁?”柳元原看了眼身后的莫琛,,“不是心臟嗎,?”
清縱有些詫異,這個才覺醒的書翁居然知道心臟,只有一瞬又恢復(fù)了正常,。這人是殘魂的書,,知道心臟也不奇怪。想到此處,,清縱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書翁是機關(guān)對你們這類人的定義說法,心臟是大家通俗的叫法,?!笨戳匀灰荒樢苫螅蹇v接著解釋道:“柳先生,,你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了吧,,腦端連接?!?p> 腦端連接,?柳元原想起屋頂上那一幕,表情立馬變得很奇怪,,五官緊緊皺在一起,。
清縱見狀,當(dāng)他明白,,繼續(xù)說道:“在‘世界’里,,機關(guān)把全世界的物種分為兩個大類,進化體和古代體,,在進化體里又分兩類,,就是書和劍?!?p> “書和劍的判定就是這里,。”清縱指指了自己的大腦,,“書的大腦有著近乎完美的計算模式,,他們能對萬事萬物做出分析,并將這些東西儲存在自己的脊髓神經(jīng)里,。那是在我們通俗說的人類這一物種進化為人以前就存在的東西——古大腦,。”
“而劍的大腦,,在這方面有所欠缺,。可他們的身體有著無限的潛能,,這個潛能需要強烈的刺激信號,,才能促發(fā)。”
“舉個例子來說,,你和殘魂莫琛,。”
清縱頓了頓,,拿起桌子上的兩枚胸針,,示意給柳元原看,“在漫長的研究中,,機關(guān)發(fā)現(xiàn),,我們體內(nèi)存在可連接的幾率。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理論建設(shè)和實驗,,最終確定了一樣可連接的東西,。我們稱之為魂路,一種細微的,,存在我們身體表面的,,神經(jīng)元細胞?!?p> “書和劍的鏈接,,就是靠這個維持的。兩者細胞相接觸,,來自書的強烈刺激信號會傳遞給劍的大腦,,從而激發(fā)劍身體里的潛能。書的大腦也就是劍的大腦,,它對劍的大腦進行信號引導(dǎo),,幫助這個潛能不至于失控?!?p> “當(dāng)然,,你也可以把魂路理解為書翁的實體?!?p> 一長段理論下來,,柳元原聽得似懂非懂。簡單來說,,自己的大腦代替了莫琛的大腦對莫琛的身體發(fā)出信號,,刺激出他身體里蘊藏的可能性。
這么一說,,柳元原有點明白心臟的意識了,。一旦腦端連接之后,莫琛整個人都算是交給柳元原負責(zé)了,,自己的大腦里發(fā)錯一點信號,,莫琛的身體都有著失控的危險。
清縱還在說些什么,柳元原沒認真聽,,有一點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大腦要是真如這家伙說的那么厲害,還至于是個普通的本科學(xué)生嗎,,不早就諾貝爾大獎全攬了嗎,?
柳元原干咳兩聲,不好意思地打斷清縱說話,,“那什么大叔,,道理我都懂了,但是不覺得奇怪嗎,?我就一普普通通的二十過半的大好青年,腦子也沒有那么好用,。你一上來就全世界給分類,,那不就是說我們?nèi)祟惗歼@樣嗎?”
聽到柳元原的說法,,清縱贊許地笑了笑,,“柳先生,你一定會是個優(yōu)秀的書翁的,。關(guān)于你的問題嘛,,柳先生,你對傳說感興趣嗎,?”
“傳說,?”柳元原不解,難道是莫琛給自己講的那些嗎,?柳元原仔細回憶了一下遇見莫琛第一晚上聽到的東西,,和現(xiàn)在眼前這個大叔所講的東西。簡直沒有可比性啊,,怎么想來,,都是這個大叔說的要靠譜一點啊。比起那些所謂神話似的說法,,還是眼前這個大叔說的有理有據(jù)啊,。
柳元原雖然還處于中二未畢業(yè)狀態(tài),可幾年的社會磨練下來,,心里還是清楚什么東西是現(xiàn)實,。
清縱點點頭,“創(chuàng)世的傳說,。我們許多宗教的教義都有這么一則故事,,人是怎么來的。拿中國的故事來說,我們是泥和水做的,,同時中國人又會說,,我們身體里流著炎黃的血?!?p> “這不沖突啊,,女媧造人在前,才有炎黃和蚩尤的大戰(zhàn),?!绷f道。
“那么我們身體里傳承的到底是誰的血脈呢,?”清縱翹腿向后一仰,,雙手合十交叉在腿上,挑眉看著柳元原,。
柳元原一愣,,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
清縱笑意愈發(fā)高深,,“誰也沒給我們答案。書和劍也是,,第一例發(fā)現(xiàn)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傳說中的事,人的大腦來說,,不可能有這樣的高度,。不管是生理還是生物兩個方面來看,都是,。但是它確確實實是真的,,溯本回源,我們開始追尋它為何存在,?!?p> “我們能在很多史料中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猶如曇花一現(xiàn),,寥寥幾筆,,被隱秘的帶過?!?p> “直到很多年前的一場混亂,。”
清縱停了下來,,語氣變得凝重,,眼神也變得讓人琢磨不清,。
……
據(jù)說那是一場機關(guān)始料未及的混亂,發(fā)生在一次尋常的秋宴期內(nèi),。
那本該是機關(guān)為更換零部隊舉行的一場選拔賽,,卻不料想最終的十強混戰(zhàn)中,好幾組書劍腦端連接突破了限定臨界值,,一度瘋長,,到達了百分之百的契合度。
一場高水平高質(zhì)量的選拔賽,,是值得錄入書劍發(fā)展史的重大轉(zhuǎn)折點,,是機關(guān)書劍理論建設(shè)以來重要的里程碑。
所有人都這么想著,,這可能是進化體能達到的極限了,。毫不夸張地說,這就是神,!
然而,,事實沒有大家想的那么美好。所有書劍達到百分之百契合度時,,每個人的魂路感應(yīng)力也隨之增大,相互感應(yīng),,相互影響,,最終引發(fā)了腦端連接混亂。
在場數(shù)千人的魂路相互連接在一起,,互相汲取對方腦中知識,、記憶甚至只能推送給劍的信息激素。
書化身為劍,,劍化身為書,,最終數(shù)千人相互殘殺至死。
最后的最后,,所有魂路完成最終連接,,集中于一個書身上,那僅存的書翁,,喃喃自語……
……
“我是世界,,我是萬物,我誕生于世界之前,,隱入萬物之中,。”
世界,,萬物……柳元原凝視著那兩枚胸針上的書劍,,心里反復(fù)念著這句話,,書代表了世界,能夠?qū)@個世界的東西有著超乎常人的認識,;劍是萬物,,能夠使用萬物中任何一樣?xùn)|西。大叔所說的這個事情,,某種意義上切合了莫琛口中那個神話般的故事,。
書劍,本是一體,。
看著若有所思的柳元原,,清縱滿意的點點頭,伸出手腕,,將襯衣的袖口翻起來,,露出內(nèi)側(cè)的手腕,“說回血脈這個問題,?!?p> “也是那個事件之后。機關(guān)終于在原來的血脈傳承定義上,,確定了書劍的傳承方式,。我們用DNA序列來解釋,潛在的序列組合成為它觸發(fā)的唯一條件,?!?p> 聽后,柳元原感慨著,,時代在進步,,科學(xué)在發(fā)展啊,所有的不可思議都能用現(xiàn)代的理論去解釋啊,。
“你的意思是,,我的DNA序列正好符合了這個神奇的大腦形成的終極密碼?”
“對,,書的大腦一般會在成年期過后開始覺醒,。你的覺醒時間,比較晚,,但是不妨礙它的發(fā)育,。”清縱說道,。
聽到這里,,柳元原心里小小的鄙視了一下,說得好像還要感謝什么一樣,。聽起來是個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可那些戰(zhàn)斗又算怎么回事,?柳元原開口問道:“真像你說的這樣好,就沒有什么注意事項了,?”
清縱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新覺醒的書翁真是越發(fā)對他口味了,,聰明有趣的新人。清縱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欣賞之意,,沖柳元原點點頭,,“我們機關(guān)雖然把所有的東西都盡量用科學(xué)的觀點去解釋和定義它??墒顷P(guān)于書和劍本身,,我們依舊沒有任何理論去解釋。在那次混亂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如果有個書翁,能完成那樣一次魂路,,說不定……”
“不可能,!”柳元原大吼一聲打斷了清縱的話,聽了那么多解釋之后,,再結(jié)合自己之前的經(jīng)歷,,柳元原已經(jīng)完全明了這個機關(guān)的把所有書劍控制起來的用意。
他們是要人為的引導(dǎo)書劍重現(xiàn)上一次的混亂,,最終完成那個接近神的真相,!
想起莫琛說的故事結(jié)局,柳元原腦中忽的閃現(xiàn)幾幅熟悉的畫面,,在不久前第一次腦端連接時看到的畫面。
紅與黑構(gòu)成的世界,,蒼茫無物,,令人絕望到窒息的壓迫。
說到底,,還不是讓所有人互相廝殺嗎,!
或許過大的聲響驚動了躺椅睡覺的莫琛,躺椅上的莫琛翻了翻身,,不滿地嘟囔了幾聲,,懶懶的睜開一只眼透過手臂間的縫隙瞄去。一眼就看到了對面坐著的清縱,,瞬間清醒了一大半,,從躺椅上坐起,恭敬地喊了一聲:“大叔,?!?p> 見莫琛醒來,,清縱點點頭,繼續(xù)看著柳元原,。柳元原還未從前一個打擊中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醒來的莫琛,又看看清縱,,“你們……認識,?”
莫琛點點頭,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清縱起身拍拍手,,說道:“好了,莫琛醒來了,,我就簡短點說完吧,。”說完,,把兩枚胸針推給莫柳二人,,“柳先生,我知道你很難接受,??赡阋呀?jīng)覺醒,這個結(jié)果別無選擇,?!?p> 清縱邊說邊向木門走去,“怎么做,,取決于你,。只是一味停留在原地,恐怕不會讓你安穩(wěn)無事,?!?p> 清縱的提醒讓柳元原一下子想起岳岐接近自己,將手放在自己腦袋上那一幕,。那種被人握在手里,,由人支配的可怕體驗襲上心頭。
全身冰冷,,僵硬的恐怖,。
柳元原僵在原地,眼神黯淡下去,。莫琛看在眼里,,有些不忍,握緊拳頭,,卻不知道開口說些什么,。
兩人的表現(xiàn),,清縱盡收眼底,只是抬手拉開木門繼續(xù)說道:“機關(guān)不會強制任何人做什么決定,,也不會缺你一個書翁,,只是和你建立契約的‘殘魂’莫琛……”
柳元原聞言抬頭,看著清縱,,眼底閃過一絲兇戾之意,,稍縱即逝,“莫琛怎樣,?”
“殘魂會正式定義為廢劍,,也就是種子,在下一個春耕期,,成為其他書完成魂路的材料”清縱推門出去,,木門緩緩合上,“嘗過一次那種滋味后,,劍只會越來越依賴書的引導(dǎo),。沒有書,他就什么都不是,?!?p> “這就是人性,永不知倦,?!?p> 砰——,木門關(guān)上,,只留下柳元原莫琛二人在房間里,,沉默無言。
良久,,柳元原回頭看著莫琛,,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喂,,你渴望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