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吹來一陣風(fēng),將一個白色的人影吹到蘇季眼前。
風(fēng)吹起斗笠的白紗,,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一瞬間,,蘇季發(fā)現(xiàn)白衣人眉宇間散發(fā)淡淡的寒氣,這是純陰體質(zhì)的人修煉到玄清二境時的特征,。據(jù)三千大道所載,,此時修士的視聽已經(jīng)突破極致,能看到凡人無法看破的虛境幻象,。
蘇季感覺兩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從頭到腳掃視著,,帶來一股涼颼颼的感覺。
自從讀書坐禪以后,,蘇季的性子變得比前有耐心許多,,任由對方這般打量,也始終不發(fā)一言,。
最后,,還是白衣人先開口,問了第一句話:
“我?guī)煾冈谀?”
白衣人的語氣蘊含著凜然的寒意,,好似連一片雪白的衣角也在散發(fā)著森森殺氣,令人望而生畏,。
傲冷的聲音蘊含著一種魔力,,仿佛能讓任何聽道這句話的人,都不得不立刻回答他的問題,,然而蘇季,,卻沒回答。
白衣人猛然出劍,,欲挑起蘇季腰間的鴻鈞鈴,。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鈴鐺上的文字發(fā)出金色的光芒,!
白衣人立刻收劍,耀眼的金光逼得他后退兩步,。
蘇季覺得這光景很眼熟,,看來除了他自己,無論是妖還是人都休想把這鈴鐺從自己身上奪走,。他把腰板挺得筆直,,目光中多了幾分懾人的傲氣。
那一刻,,“一身是膽”四個字,,在他身上展露無疑。
蘇季反問道:“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說為什么要殺我的門人,?”
“……我?guī)煾冈谀?”
白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將之前的話原封不動復(fù)了一遍,,眼中逼人的肅殺之氣更盛了幾分,。
然而,蘇季卻用一種挑釁的語氣說:
“殺了我就永遠(yuǎn)別想知道,!”
白衣人傾身一動,,劍鋒筆直指向蘇季的咽喉,,使他寒毛悚立,頓時有一種全身被禁錮住,,無法動彈的感覺,。
“咕嚕?!?p> 喉嚨吞了一口吐沫,,蘇季看著劍尖逼在喉結(jié)上,只需稍稍一動,,他必死無疑,。可是他非但沒有后退,,反而用喉結(jié)頂著木劍尖向前走去……
這回輪到白衣人向后退了一步,,雖然可以一劍殺了他,但這顯然不是得到答案的辦法,。
他抬眉打量著步步緊逼的蘇季,,竟完全感覺不到他的修為。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敢這樣和自己叫板的凡人,,不禁稍稍有點佩服這個人的勇氣,。
可是,他哪里知道蘇季暗暗懸著的心,,正隨劍鋒的游移發(fā)出一陣陣抽搐,。之前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猶豫片刻后,,白衣人看向地上的四具尸體,,眉宇間掠過一絲厭惡的神情,說:
“他們是妖,?!?p> 說著,白衣人把劍緩緩放下,。
頓時松了一口氣的蘇季,,又將腰板挺得筆直,用力啐了一口唾沫,,揚聲道:
“我看你才是妖,!竟敢光天化日殺我門人,你當(dāng)這廟里的五位神祗都是吃素的,?”
“門人,?神祗?”白衣人冷冷地笑了,。
雪白的長袖輕輕一揮,,周圍金碧輝煌的裝潢,,瞬間化作一片殘垣斷壁。原本完好的棚頂浮現(xiàn)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缺口,,露出一小片圓形的天空,。
蘇季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他覺得棚頂?shù)拇蠖磁c夢中巨蟒撞破的大洞,,簡直一模一樣。
白衣人再一揮衣袖,,血泊中的七具殘尸,,頃刻間化作七撮青色的狐貍毛。一陣大風(fēng)掠過殘垣的縫隙,,將那七撮毛吹得四散飛揚,。
“廟里的香火能幫那孽畜提升本源之力,香火越旺,,它就會越早飛升,?!?p> 蘇季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見他走到狐首人身的雕像前,朝雕像的脖子揮了一劍,。白長靴一腳踩碎了滾落的狐首,,碎石中出現(xiàn)一顆勾狀紅玉。
蘇季覺得那塊玉與自己當(dāng)年送給林姿的那顆勾玉有幾分相似,,只是顏色不同,。
“你肉眼凡胎,只配做妖孽的玩物,?!?p> 白衣人的語氣帶著幾分嘲弄,使他那骨子里的傲意表露的更加明顯,。他說著從雪白的袖口中,,伸出一只纖巧如玉的手,將地上的紅珠子收了回去,。
盡管那只手出現(xiàn)的時間很短,,卻被蘇季盡收眼底。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蘇季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正色道:
“聽你的口氣,好像不會道法的人都是廢物,?”
說著,,蘇季將手搭在白衣人肩膀上,,在她背上輕輕游走。白衣人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一個閃身到了幾步開外。
“沒錯,!師傅說仙道之下皆為螻蟻,,爾等凡人終將化為塵土!尤其是你,,我從未見過資質(zhì)像你這么差的凡人,,簡直是螻蟻中的螻蟻,廢物中的廢物,!”
“你張口一個師傅,,閉口一個師傅。你師傅我見過,,當(dāng)真令人過目不忘,。這世上只有兩種人最讓人過目不忘?!?p> “哪兩種人,?”
“一種是像我這樣英俊瀟灑的,另一種就是像你師傅那樣的……”
“你敢辱我恩師!”
話音未落,,白光一閃,,血花飛濺。
蘇季的身體突然向后飛起,!胸前的衣衫被劃破,,露出一道血淋漓的劍痕!
“師……,!”廟堂某個角落傳出一聲稚嫩的驚呼,。
白衣人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又將視線轉(zhuǎn)了回來,,似乎對這聲音早有預(yù)見,。
蘇季嘴角竟泛起一絲微笑,剛剛那一劍雖重,,卻顯然手下留情,。如果以她的修為全力揮劍,蘇季恐怕早已和自己的雕像一樣身首異處,。
蘇季艱難地爬起來,,壓抑著疼痛,嘴上說道:
“丑師傅教出的徒弟一定也是個丑八怪,,否則怎會大白天裹著一件白喪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你盡管繼續(xù)胡說,,再說一句,,我就砍斷你一只胳膊。我保證你每說一句身上都會少一樣?xùn)|西,!”
“胡說也好,,實說也罷。我現(xiàn)在喉嚨干得很,,一句話也不想說,。”
說著,,蘇季開始咳嗽,,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
白衣人向他胸前的傷口望了一眼,。那傷口入肉三分,,從右臂一直延伸到左胸,正在止不住地流血,。
“你去打一碗井水給他喝,。”白衣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這句話的對象是一個趴在門后探頭張望的小道童,。白衣人想必剛才那聲驚呼就是他發(fā)出來的,。
小道童聞聲,,連忙將頭縮了回去。
半晌過后,,小道童端著一個盤子走了出來,,盤子上放著一個茶壺和兩個茶碗。他將一碗茶遞給蘇季,。
蘇季頭也不抬,,接過茶碗仰頭灌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眼前這道童裝扮的人就是花如狼,。
“這水甘甜解渴,再來一碗,?!?p> 花如狼看著師父,眉頭緊鎖,,表情復(fù)雜,,猶豫了片刻才又倒了一碗,。
白衣人看著蘇季一晚又一碗地喝著,自己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自從進(jìn)廟,,她除了殺人,就是罵人,,難免有些口干舌燥,。
花如狼將另一個茶碗也倒?jié)M,雙手端到白衣人面前,。白衣人下意識地伸出手,,卻驟然停在半空中。
蘇季頓時察覺到她的猶豫,。
就在白衣人縮回手的前一刻,,只聽“啪!”的一聲,。
花如狼的后腦勺挨了一巴掌,。
“誰讓你給她的?”蘇季厲聲喝道,。
花如狼揉了揉腦袋,,含淚道:“我只是想端水給她喝?!?p> “我還沒死呢,,你就急著巴結(jié)別人。我真該先打死你這吃里扒外的墻頭草,!”
蘇季只輕輕一巴掌打過去,,花如狼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看著淚眼汪汪的花如狼,,白衣人眼中掠過一絲關(guān)切的光芒,。雖然那只是極其微弱的光,卻如從烏云背后探出的太陽,,因為難得一見,,所以顯得更加溫暖。原本堆積在她心頭的冰雪,,已經(jīng)完全被花如狼眼中的熱淚融化了,。
白衣人捻指一彈,蘇季頓時像被踹了一腳,,跌坐到一旁,。
“別哭了,我剛好有些口渴?!?p> 語聲未落,,花如狼的茶杯就已飛到白衣人手中。兩手隔空御物的本事,,充分體現(xiàn)了她萬中無一的天賦,。
白衣人看了一眼蘇季手中空空的茶杯,仰頭喝了下去,。
花如狼咬著嘴唇,,看著仰頭喝水的白衣人,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忍,,看得出這她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心頭涌出一種強(qiáng)烈的負(fù)罪感,壓得他喘不過氣,。
花如狼焦急不安,,蘇季卻嘴角上揚。
兩人不經(jīng)意流露的表情都被白衣人盡收眼底,。
白衣人放下空茶杯,,淡然說道:
“你們費盡心機(jī)哄我喝了這碗水,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