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烏云埋葬了繁星,。
翻滾的云層被一道閃電撕裂,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濕冷的風吹進窗戶,?;ㄈ缋谴蛄藗€寒顫,從床上坐了起來,。聽見閣頂?shù)呐收剼w于沉寂,,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將兩件外衣披在熟睡的兩個人身上,,而他自己卻再也睡不著了,。
突然,一條黑影竄上了酒桌,!
夜風很冷,,花如狼掌心卻濕漉漉的,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
昏黃的油燈搖曳幾下,,黑影緩緩向他爬了過來。
他舉起一盞油燈,,只見那黑影頓時撲過來,,竟是一只肉色的貓!
“喵嗚”一聲嘶鳴,貓竄入他懷里,,只見那貓身像被開水燙過一般,,除了零星幾根細毛,只剩一層皺巴巴的肉皮包著骨頭,,那張貓臉是一張老太婆的臉,!
換做一般孩子,恐怕早已嚇昏過去,,但花如狼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兩人,抱著貓下了樓來到一間屋里,,鎖上了房門,。
這一連串的動作表明,花如狼是一個有秘密的孩子,。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人臉貓一臉同情地說道,。
“我不想聽你說話!”喊著,,花如狼捂起了耳朵,。
人臉貓縱身一躍,落在屏風上,。輕盈的腳尖點著屏風的邊緣漫步,,一雙閃爍的眸子左顧右盼打量著室內(nèi)的裝潢,說:
“你看這屋子多漂亮,,它是用你爺爺?shù)氖w換來的,。那個人多么可惡,他騙了所有人,!害死你爹娘,!用你的爺爺?shù)氖w換來這榮華富貴!”
花如狼厲聲喝道:“不許再說我?guī)煾档膲脑?!?p> “你還叫他師傅?”人臉貓的神情扭曲起來,,搖頭嘆道:“可悲的孩子啊,,小小年紀放著少爺不做,跟在仇人身邊做一個小跟班,,還被人說成是一個小騙子,。”
花如狼搖頭喊道:“我?guī)煾凳莻€好人,!你才是壞人,!壞貓!壞妖怪,!”
人臉貓?zhí)蛑h利的爪子,,咋了咂嘴說:“既然我這么壞,,那你為何不叫你的好人師傅把我趕走?又為什么要鎖上房門,?”
“我怕……我怕師父看到……我和你這個壞妖怪在一起,!”
“沒錯,你怕他,!你怕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怕他會殺了你!是的,,一定會……”
“求求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看來你不想聽已經(jīng)知道的,,那我就說說你不知道的,。”
“別說了,!”
花如狼的眼底泛著淚光,,將耳朵捂得更緊了,可是人臉貓嘶啞的聲音還是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我要說,,因為你師父連名字也不肯告訴你吧。他叫蘇季,,是朝歌第一潑皮,,他最擅長的就是說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騙你的,!”
花如狼從墻角拿來一根掃把,,指著人臉貓喊道:
“我?guī)煾嫡f的都是對的!”
“他唯一說對的,,就是你爺爺不是什么茶里王,,而是申候。你身上流著高貴的血,,有著強大的天賦,!只要你認我做師傅,將來也會和你爺爺一樣,,成為申國之主,,截教之主!”
人臉貓說著,,一雙妖異的瞳孔突然張得像棗核一樣,,死死地盯著花如狼。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花如狼的神智恍惚了一下,,連忙躲開了視線,。驟然襲來的恐懼促使他揮起手中掃把,瘋狂地驅(qū)趕著人臉貓,,口中喊道:
“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信的,!我只信我?guī)煾担 ?p> 花如狼揮舞著掃把,,將室內(nèi)的燈具擺設打得七零八落,,卻連人臉貓的一寸皮膚也沒碰到。人臉貓左閃右跳,,靈活躲避著掃把的攻擊,,干癟的嘴唇一刻不停地說著:
“你這么相信你師父,為什么不去問問他,,你爹娘到底是因為誰死的,?至少問他的名字總不過分吧?只要你問一問,,就會發(fā)現(xiàn)很有趣的事情……”
“閉嘴,!”
花如狼將掃把擲了過去!
人臉貓側身一躍,,輕盈地落在窗邊,,只聽“嘩啦”一聲,窗紙被砸出一個大洞,。
“喵嗚……”人臉貓故意拖長聲音叫了一聲,。
花如狼急促地喘著粗氣,看著它豎著尾巴,,大搖大擺地從窗上的洞口爬了出去,。
人臉貓回頭望了花如狼一眼,長嘆道: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聽見那個聲音逐漸遠去,,花如狼長出了一口氣,,雙腿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可憐,?”他低喃著,。雖然聽過這個詞,但他從未真正體驗過,。因為在茶里王身邊的時候,總有很多人恭維他,,寵著他,,而他在蘇季身邊雖然會遇到很多新鮮事,但是有時候卻會很想回家,很害怕,,很想問:
“為什么狐夫子說的都是對的,?”
“我真的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嗎?”
“誰能告訴我,,到底什么才是可憐,?”
四周一片安靜,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只能聽見窗外雨水敲打著窗欞,,發(fā)出滴滴嗒嗒的響聲,那么均勻,,那么寂寞,,好像一種單調(diào)的樂曲無限地鳴奏著。
“爹,!娘,!你們在哪?”
花如狼雙手捧著臉,,哭了起來,。
“如果你們現(xiàn)在能來抱抱我,那該有多好……”
瘦小的肩頭激烈地聳動著,,渺小的身軀逐漸蜷縮成一團,,融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掩著鼻子抽泣,,嘴上卻喃喃著:
“我不可憐,!我不可憐!我不可憐,!”
稚嫩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呼喊。
然而,,眼淚依舊無聲地流淌著,,冰冷的黑暗依然靜得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
他感到一只溫暖的大手撫摸在額頭上,,眼前的黑暗突然嘩啦一聲消散了。
花如狼突然從榻上驚醒,,一雙哭紅的眼睛頹然地張望,,看見窗外晴空萬里,朝陽已經(jīng)爬上樹梢,。
“狼兒別怕,,師傅在這兒,。”
蘇季一邊安慰著他,,一邊用手拂去他臉上的淚水,。花如狼一下子撲到他懷里,,又哭了起來,。
剛哭了幾聲,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連忙撤出蘇季的懷抱,,一臉不安地問:
“……徒兒剛才……說夢話了么?”
蘇季的雙眸驟然微張,,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惆悵,。
沉默良久過后,他點了點頭,。
花如狼突然緊張地望著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徒兒……說了什么?”
蘇季沉吟道:“你說了那天被綁起來時,,對白衣女子說過的……”
“那些話都是假的,!”花如狼連忙搖頭道:“是徒兒為了騙她才說的!”
蘇季雙眉微皺,,朝花如狼看去,。
“如果那些話是真的呢?”蘇季低沉地說:“如果我不是狐夫子,,也不是旋靈閣主,,如果我只是個騙子,甚至是一只鬼,。你還愿意認我這個師傅嗎,?”
花如狼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堅定地說:“師傅就是師傅,!師傅說的一定是對的!”
“你可真會演戲,!”
花如狼頓時呆住了。他不知道蘇季所說的演戲是指什么,,小小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蘇季看出他很緊張,于是用手撫摸著他的肩膀,,笑著說:
“你若上了行頭一亮相,,那就是個角兒!”
看見蘇季臉上洋溢出溫暖的笑容,,花如狼感覺他并沒有懷疑自己,,方才松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
蘇季笑著低下了頭,,而那笑容卻逐漸收斂,變成一副落寞的表情,,低聲沉吟道:
“小狼兒,,有些事我必須要讓你知道,其實我……”
到了嘴邊的話驟然停滯,,蘇季抬頭一看,,花如狼已經(jīng)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花如狼從門外跑了回來,,兩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說道:
“師傅,,你猜我拿的是什么,?”
神秘的笑容掛在花如狼臉上,他似乎已然忘記剛才的噩夢,。蘇季見他一臉自信,,想必那雙小手里一定拿著沒人能猜到的新奇物件,只好搖了搖頭,。
花如狼笑嘻嘻地將手里的東西舉到他眼前,,乖巧地說:
“這是昨晚你們喝酒時,我在那些箱子里發(fā)現(xiàn)的,!”
蘇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小手里的東西,,眼中驟然掠過一絲迷茫。那是一樣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幾乎隨時隨地都能看見,,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