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籠罩在海棠林上空,,天地的顏色逐漸暗淡下來,。
光芒中伸出一只溫暖白皙的手,與蘇季十指緊扣,,低聲吟誦:
“神昭天上,,鬼闞地前,契若金蘭,,歃血為誓,。死生相托,吉兇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
一段古老誓言悄然響起。
狐姒雙眸微閉,,翻騰的血霧涌起她凌亂的衣衫,,猶如天地間最美麗的景色。
此時,,兩只發(fā)光的靈狐正穿梭在海棠林間,,一只胖狐貍從樹枝間探出頭來,望向懸于半空中的兩人,。
“小九哥快看,!”胖狐貍虎目圓睜,,驚愕地高喊:“四小姐好像和那小子拜天地吶!”
一只銀狐應聲迅速攢竄上樹梢,,放眼望去……
只見血霧中的蘇季,緊緊握著那雙溫暖的手,,面對眼前奪盡天地光華的女子,,低聲而誦:
“雖不同生,死愿同死,。天地為證,,山岳為鑒……”
胖狐貍端詳著他清秀的側(cè)臉,皆大歡喜地說:“那小子雖然一身酒氣,,相貌倒還俊俏,,與咱們四小姐剛好般配!”
“胡說什么,!”銀狐臉色大變,,厲聲駁斥:“什么拜天地!分明是血契結(jié)陣!
胖狐貍驚得狐嘴大張,,瞠目結(jié)舌道:
“那小子到底什么來頭,?居然能和四小姐血契金蘭!”胖狐貍說著,,望向銀狐,,嘿嘿一笑道:“再看看某些人,連自己的綠袍小弟長什么樣子都還不知道呢……”
銀狐將尖牙咬得吱吱作響,,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四小姐不會這么便宜那臭小子,,她一定另有目的!”
胖狐貍咋了咋舌,,不以為然地說:“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的好事兒,!”
說完,她兩只眼睛瞇成一條縫,,陶醉地望著半空中的兩人,。
那一刻,天地間仿佛安靜下來,,一切細微的聲音都已屏息,,只剩那血霧中的兩人,閃耀著璀璨的華光,。
光芒中的兩人十指緊扣,,齊聲吟誦:
“黃天后土,實鑒吾心,!背恩忘義,,天人共戮!”
語聲收息,,兩人周身籠罩起一層玄清氣,。灼熱的氣息突然向四周擴張,附近圓形區(qū)域的海棠樹,,瞬間被燒成了灰燼!
黑袍道士躲閃未及,,左袖被熱流灼去大半,露出一條燙傷的漆黑左臂,。
這血契結(jié)陣之強非同小可,,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他被迫退出一丈之外,,瞪著血紅的雙眼,,眼睜睜望著空中的兩人,心中的憤恨難以抑制,,頓時仰天長嘯:
“啊啊啊……”
一聲充滿嫉妒的咆哮,,震天動地,,響徹山林!
胖狐貍站在遠處的樹梢上,,盯著黑衣道士的右手,,發(fā)出一聲驚呼:
“看!那正在唱歌的黑道士,,手里好像拿著什么……”
銀狐定睛一看,,回答道:“是陰陽鏡!乃是赤精子傳于商王子殷洪的寶物,,能還施一切妖術(shù),。”
胖狐貍眨了眨眼睛,,嘴里嘀咕著:“好像有點印象,,聽說當年執(zhí)掌恭骨樓的海棠君,只忌憚兩樣東西,。首先是一串青銅鈴鐺,,其次就是這銅鏡?!?p> “四小姐想必是故意被陰陽鏡所傷,。雖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但血契一旦結(jié)成,,唯有一方死去才能解除,,到時候她一定會后悔的!”銀狐牙關(guān)緊咬,,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道:“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們,!”
胖狐貍連忙叫住他:“小九哥,!還是變成女人再去吧!否則被四小姐認出來,,一定會殺了你,!”
此時的銀狐已變成白發(fā)青年狐九的模樣,,他轉(zhuǎn)頭對胖狐貍,,決絕地說道:
“我已經(jīng)躲了十幾年,不想再躲了,。我和她之間的事總要有個了斷,,現(xiàn)在應該是時候了!”
胡九從樹上跳下,,直奔血契結(jié)陣而去,。
看到突然趕來的胡九,,黑衣道士頓時眉頭緊鎖。眼看血契結(jié)陣即將完,,又來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白發(fā)青年,,他終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只好忍氣吞聲,,悻悻離去,。
狐九抬眼望去,只見濃烈的血霧從蘇季的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在周身繚繞盤旋,。狐姒耀眼的婀娜身影逐漸消散,化作一縷縷金絲,,融入血霧之中,。
血霧與金絲旋轉(zhuǎn)交融,一起涌進蘇季的胸膛,!
蘇季痛苦不堪,,只覺一陣仇恨的悲鳴在耳畔瘋狂咆哮,一種要將人生生撕裂的沖動,,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
狐九飛身上前,突然臉色大變,,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前方已經(jīng)看不見狐姒的身影,只有一個金發(fā)青年凌空而立,。
“……四小姐?”狐九的聲音微微顫抖,。
金發(fā)青年嘴角浮現(xiàn)一抹詭異的獰笑,猶如一只妖魅的精靈,。
“是你……”金發(fā)青年同時發(fā)出兩個聲音,,一個是蘇季的聲音,另一個有些模糊的,,是狐姒的聲音,。
“四小姐,本來我已無面目見你,,但有些話不得不說,!”
金發(fā)青年幽幽地說道:“想道歉,就去九幽之下與我娘說吧,!”
說罷更不多話,,食指憑空一點。
一道金光透體而入,,只聽噼里啪啦的一陣炸響,,狐九全身骨骼寸寸爆碎,,身上爆裂出一個個血洞,似乎無數(shù)利箭在體內(nèi)瘋狂穿射,。
漫天的血雨似點點朱砂自空中散落下來,。
狐九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嘶,口噴鮮血,,倒飛出去,!
八姐疾奔趕來,縱身接住狐九,,只見他頭臉脖頸間血紅一片,,胸前赫然遍布著密集的血窟窿。她仰頭望向空中的金發(fā)青年,,急道:
“四小姐息怒,!小九哥只想幫你……”
“笑話!”狐姒打斷她的話,,厲聲道:“現(xiàn)在血軀已成,,我身負娘親千年修為,豈會還要他幫,?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你休要再用蠢話哄我!”
八姐的臉沉了下來,,抱起奄奄一息的胡九,,落寞離去。
不到半刻的功夫,,金發(fā)少年身上的光芒逐漸暗淡,,蘇季的意識逐漸蘇醒。
他忽然覺得渾身精疲力盡,,身體越來越重,,緩緩下落,墜入無窮無盡的深淵,,無窮無盡的黑暗,,眨眼間吞噬了一切光亮。
他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掙扎發(fā)抖,,顫抖的手慢慢的握緊,,雙眼緊閉后,猛然睜開,,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個幽暗的房間,。這里是入夢前的那間廂房。
窗外的星星不知躲去了哪里,,只剩一輪孤月高懸夜空,。
月光下一片黑影幢幢,玄狐宗的宮殿猶如一群巨獸的影子,,潛伏在夜色中蠢蠢欲動,。奇怪的是,外面竟然沒有一座宮殿點燈,,樓下也不見一個人影,,這不免讓他感到十分詭異。
蘇季不知現(xiàn)在什么時辰,,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長時間,。
漫漫長夜,想到自己不費吹灰之力跨過魘術(shù)第一道門檻,,而且認了一個漂亮的妹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喜悅,興奮得根本睡不著,,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找墨殊炫耀一番,。
距離天明似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想出去走走,,于是點起火折子,,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然而只找到一瓶燈油,,卻沒找到油燈,。
這時,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
“哥哥,,那個包裹里裝的什么,?”
那聲音似乎是從腦海中傳出來的,蘇季聽出那是狐姒的聲音,。這光景讓他想起附在鴻鈞鈴上的李鴻鈞,,也曾經(jīng)這樣與自己對話。
“包裹,?”
他掃視周圍,,目光定格在花如狼分別前給他的包裹上,頓時眼前一亮,,想起絕影燈就在里面,!
翻開包裹,只見那燈雖然破舊不堪,,好在燈芯還在,。他將燈油倒進干涸的油槽,用火折子引燃,。
剎那間,,絕影燈發(fā)出耀眼的強光,!
燦爛的光芒,將整間房照得猶如白晝,,仿佛屋里突然多了一個小太陽,,晃得他根本無法睜開眼睛。
“這燈怎么這么亮,?”
蘇季用手半遮住眼睛,,瞇眼找來一個大筐扣在燈上,又用幾塊布蒙在上面,,才總算能把眼睛睜開,。
狐姒呵呵笑道:“哥哥剛才用燈油點燈,絕影燈將油燈的光芒放大十倍,。如果哥哥用玄清之氣催動燈芯,,同樣能發(fā)揮十倍的威力。燈主人的修為越高,,燈光普照的范圍就越大,。”
蘇季茅塞頓開,,問道:“小姒也識得此燈,?”
“小姒聽爹爹說過,這燈身取自燃燈道人的靈柩宮燈,,燈芯是由凈世青蓮的蓮子制成,。”
“凈世青蓮又是什么,?”
“那是玄狐宗的傳教圣物,,又叫奇門八遁凈世青蓮。蓮心處孕育八枚蓮子,,分別對應遁甲八門,。絕影燈的燈芯是由死門處的蓮子制成,能讓死靈與活人的肉身分離,,置人于死地,。”
蘇季臉色微變,,驀然生出一個新奇的想法,!
根據(jù)百字陰陽九宮禪所述,世間萬物有陰就有陽,,有好就有壞,,有死就有生。
一把用來殺人的劍,也可以用來救人,;一把切菜的刀,,也可以用來置人于死地,關(guān)鍵要看用他的人是誰,。
他曉得遁甲八門分別為: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既然“死門”的蓮子可以作為燈芯使用,,那其它七個蓮子想必同樣可以。
如果用“死門”蓮子做燈芯是為了用來殺人,,那么只要把燈芯換成“生門”的蓮子,,豈不就能用來救人。
想到這兒,,他立即對狐姒說道:
“我想借一顆蓮子,,去救一個人?!?p> “凈世青蓮是玄狐宗命脈所在,,勢必戒備森嚴,兇險萬分,。是什么人值得哥哥如此冒險,?”
“我要救的是申國之主,他曾在危難之際救過我的性命,。我兄弟死前最后一句話,,就是托我照顧他。無論再兇險,,我都一定要救他,。”
“墨家與姜家水火不容,,墨殊想必不會同意,。”
“不能明借,,只能暗取,。”蘇季緩緩沉下頭,似是已做好面對一切的準備,,黯然說道:“墨殊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等救完人,我會連絕影燈一起奉還,,向他請罪,。”
“看來哥哥決心已下,。小姒剛好知道那東西在哪,。事不宜遲,趁現(xiàn)在夜深人靜,,就按哥哥說的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