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楊修和妻子的結婚紀念日,,他已經預約了城里的一間飯店,打算好好慶祝一番,。他與妻子定好了,,六點半前在家等他,,他開車帶他們過去,明天他們要在城里好好玩上一天,。
不知怎的,,快要關門的時候,,店里來了兩個客人,一個兇神惡煞體型魁梧,,另一個則是慈眉善目文質彬彬的,,硬是拖著不讓楊修關門。
這兩個人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守在對面的茶館喝茶,,不時向店內張望,,那個時候楊修也隱約覺得這兩人可能是黑社會,正蹲點要堵誰,,楊修自問自己行事低調從來沒有與人產生過糾紛,,所以并沒有把自己聯(lián)想進去??墒?,當楊修剛要向大門走去,那兩人就像收到什么信號一樣,,沖進了店內,。
“請問兩位有什么需要?”楊修故作冷靜地問道,。
“隨便看看,。”兇神惡煞的男人用溫柔的女聲說道,。
面對如此大的反差,,楊修頓了一下不知所措,那個文質彬彬的柔弱男子卻忽然大笑起來,,那剛烈的笑聲與他的外表完全不搭,,這聲音不僅驅散了楊修心中的笑意,還給他的心臟注入了超大份額的恐懼,,讓楊修難受得快要休克過去,。
兇神惡煞的男子瞪了那人一眼,對方才有所收斂,,但臉上的肌肉依舊堆著笑顏,。
“讓您見怪了?!斌w型魁梧的男子向楊修低聲說道,。
“沒事?!甭牭竭@溫柔的聲音后,,心中的恐懼一下便被吹散。這大起大落的情緒轉換,,讓楊修難以招架,,這柔軟的聲音讓他沉浸在極度的快樂之中,,這一刻,楊修看著放在桌面的水果刀,,有一個聲音在腦里打轉:只要輕輕地拿起它,,把刀刃放進心房,只要動作夠輕就不會有任何痛楚,。
“你們店的工藝品真不錯,。”柔弱男子剛烈的聲線把他拉回到現(xiàn)實,,他發(fā)現(xiàn)自己滿頭大汗,,柔弱男子的手中正拿著一個手工拙劣的陶瓷杯。
這個陶瓷杯是他妻子方萍當年來這座城市旅行,,在他們店里體驗制作陶瓷制品的時候留下的,如果不是這個杯子,,他可能永遠不會結識到她,,更別說結為夫妻了。
方萍是個笨手笨腳的人,,那天空氣十分濕潤,,昏暗的天空忽大忽小地下著雨,拜這濕冷的天氣所賜,,燒瓷器的爐子怎么也點不著,。好不容易才指導好方萍,把折騰得形象詭異的黏土捏成尚算滿意的形狀,,卻在最后一刻出了這樣的意外,,遠道而來的方萍的臉上寫滿了失望。
“你可以留下地址和電話,,等燒好了,,我?guī)湍惆驯蛹倪^去?!?p> 楊修不想讓這天唯一的客人失望而歸,,便提出了業(yè)務范圍外的服務,他總是無法控制自己這忽如而至的善心腸,。
“好呀,!”方萍陰郁的臉上重新展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說不上哪里美,,也道不出哪里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笑容,卻在那一刻,,令楊修對這個笨手笨腳的女子萌生出了情愫,。
后來,,方萍經常給他打電話,剛開始只是想要問問楊修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的近況,,因為她實在太喜歡這里了,,但是因為工作太忙,很難再抽時間去旅行了,。每次通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楊修在說,方萍偶爾附和兩句,。楊修知無不言,,漸漸地一周一次的通話變成了每天一次,后來聊到實在沒有什么好說的,,楊修就開始談自己的電影夢想,。終于在兩年前,方萍辭了工作,,不顧家人的反對,,搬到了他所在的明心小鎮(zhèn),兩人領了證,,在半年前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孩子,。
“這個賣多少錢?”柔弱的男子還拿著他妻子的陶瓷杯,。
“對不起,,那是非賣品?!?p> “這世界上居然有錢買不到的東西,,真是稀奇?!比崛跄凶影驯臃畔?,將手伸到西服口袋里,居然掏出了一個規(guī)格顯然超出口袋容量的皮夾大箱子,,打開的箱子里密密麻麻地鋪滿了百元大鈔,。“這里一共兩百萬,,買你這個杯子,。”
楊修被眼前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讓他感到驚訝的不是箱子里的錢,,而是那么小的口袋里,居然能容下這么大的皮夾箱子,。
“哆啦A夢同款,,你們也叫那只藍色機器貓叮當,,對吧?”身體魁梧的男子在盡力為眼前神奇的一幕,,找出一個能讓楊修理解的合理解釋,。
楊修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皮,疼痛讓他確信眼前這一幕不是夢,。
“我們是真實存在的,,你大可以拜托我來掐你?!笨嗟哪凶訑D出一個難看的笑臉說道,。
扭曲的表情嚇得楊修直冒冷汗,他立馬把頭低下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道:
“你們是魔術師,?”
“不是,,不過你可以當我們是,如果這樣可以讓你感到好受的話,?!比崛跄凶訑[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卻讓那剛烈的聲音搶了風頭,。
門外傳來鐘樓的敲鐘聲,,楊修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六點了,。
“對不起兩位,本店已經到了關門的時間了,。如果沒有別的需要的話,,可以容我關門嗎?”
柔弱男子抬頭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男子,,大個子點了一下頭,,戴上墨鏡正在端詳那個杯子。
“還沒有到時間,?!贝髠€子摘掉眼鏡后說道。
“兩位,,我今天有急事,,能麻煩你們幫個忙,讓我回家去嗎,?”楊修乞求道,。
兩名男子對視了一眼,身材魁梧的男子忽然坐到了地上,。
“哥們兒,,我們也不繞彎了,,我們今天就是沖您來的,”大個子說,,“你們這個杯子我們買了,,你別激動,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們拿走的,?!?p> 楊修大感不妙,這兩人絕非善男信女,,別說動手他不是對手了,,光是聽大個子的聲音,他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疲弱得無法站立了,,要不是身后有一個柜子讓他靠著,,他早就倒下了,還有那小個子的剛烈聲音,,每次響起的時候,,他的心臟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這兩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個子繼續(xù)說:“我們不需要帶走這個杯子,,這點你大可以放心。我們只是買一個名義——這個杯子是我們買下的,。日后,,無論這個杯子被誰拿去了,還是被弄壞扔掉了,。我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楊修快要昏睡過去了,,但還是把買賣答應了下來,。
“可以!只要杯子在,?!?p> “那么,這些錢就是你的了,?!毙€子把箱子放到楊修的腳邊。
楊修只感覺到一陣風吹過,,等他他清醒過來,,方才的兩個男子早已是不知所蹤了,杯子還在柜子上,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定是因為晚上總要照看新生的孩子,,睡眠不足,才做了這樣奇怪的夢,。他看了一眼掛鐘,,五點四十分。
楊修剛忙去關門,,卻被什么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個男人躺在地上,,他輕輕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喂,醒醒,?!?p> 男人艱難地撐開了眼皮,他這才認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這是方萍的兄長,,他曾經在妻子的相冊里看到過這張臉,是屬于方萍父親的,,但是眼前的男人顯然要比方萍的父親要年輕,,頂多就三十來歲。
“你一定是萍萍的愛人吧,?”
“你可以叫我楊修,。”
“我剛剛還在油鍋里,,忽然就跑這里來了,,但總比被油炸要好,,我已經受夠了那永無止境的滾油了,。”
“你一定是做了一個非??膳碌膲袅?。”楊修說,。
“先不說我那茬了,,你找我來,有什么事,?”
“這其中恐怕有什么誤會吧,?我沒有給你電話,難道是萍萍?”
“我女兒的脾氣,,我清楚,,我走的那天,她一滴眼淚也沒有,,她才不會想見我,。再說了,她就算想見我,,也不見得有那個能力,。”男人邊說邊拿著楊修的手掌在看,?!肮植坏谩,!?p> “什么意思,?”
“你已經不是人了,拜你所賜,,所有與你有關系的眷屬都得以超拔,,我先前專門在廚房里當后廚的,當學徒那會兒什么臟活累活都要干,,炸豬油的活兒干了幾年,,死后直接去地獄的油鍋里報道了?!?p> 楊修越聽越摸不著頭腦,,他從前絕少與吹牛的人糾纏,對于這些喜歡扯牛犢子的人的邏輯,,他是怎么也搞不懂,,所以總是對他們敬而遠之。
“恕我冒昧,,哥哥你這次來有什么打算嗎,?”
“什么?”那人瞪著他,,“你叫我什么,?”
“哥哥,有哪里不對嗎,?”
“當然不對,,我是方萍他爸,你叫我哥哥算什么回事,。而且,,我又沒有兒子,萍萍她更沒有哥哥了?!?p> “爸爸,?怎么可能……”楊修長大嘴巴盯著眼前的人,但是很快,,他把思緒調整過來,,眼前的這個家伙肯定是來捉弄他的,他就是方萍的哥哥,,從一開始不是扯地獄就說什么前世今生的,,肯定是這么一回事,眼前的這個家伙想要編一個故事來戲弄他,,懲罰楊修一聲不響就把他的妹妹娶了,,他自己也是太失禮了,結婚好些年了,,居然也沒有到妻子的娘家去拜訪,。怎么也說不過去。
經過一番思考后,,楊修顯得愧疚了起來,。
“我就是她爸,”他看著墻上的鏡子,,“也不怪你眼拙,,我看上去那么年輕,隨便吧,,叫我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