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地抱住林宇浩。
胸口好似被什么東西絞住了一般,,一瞬間,,竟有些透不過氣。
難怪那年林宇浩初次到我的學(xué)校給我送生日禮物,,氣質(zhì)和精神都有了改變,,我還以為是進了大學(xué)的緣故,原來竟是因為……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
我望向林宇浩挺直的鼻梁,咬了咬唇,,想了又想,,最終沒忍住,艱難開口,,“你知不知道那個壞人現(xiàn)在在哪里,?”
林宇浩身軀一滯,。
他長久地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抬手抱住我,,然后慢慢地收緊了手臂,。仿佛是想借這個擁抱,給自己勇氣,,也給我勇氣,,他越抱越緊,幾乎都能讓我聽見他胸腔里傳來的急促心跳,。
“怎么了,?”我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不由屏住呼吸問,。
林宇浩依舊沉默,,我本以為是他也不知道那人在哪里的緣故,可仔細(xì)看他的眼神,,才發(fā)現(xiàn)他神色恍惚,,竟似根本在思索著什么。
“林宇浩,?”我提高聲調(diào)喚了兩聲,,“林宇浩?”
他身軀微微一震,,凝目看向我,。
“你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出神,?”我好奇地望著他,,“我問你知不知道欺負(fù)我親生媽媽的那個壞人現(xiàn)在在哪里?”
“小白……”林宇浩一動不動,,直直看著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你是不是想替你媽媽……報仇,?”
報仇兩個字,他沉默了許久才輕輕說出,,語氣漂浮,,似乎有些不愿用到這個詞語,。
我心頭一虛,,垂下眼眸,雖然心里確實有這個想法,,卻不愿林宇浩看出,。大概是清楚地知道如果真要去做這件事,,會有多么的艱難,所以我害怕林宇浩知道我的想法后會認(rèn)為我天真幼稚,。
“柳歆婷,,”見狀,林宇浩無奈地揉了揉我的后腦勺,,輕輕道:“不用去做那些了,,十年前他來參加我爸爸的葬禮時,已經(jīng)是肺癌晚期,,估計現(xiàn)在……”沉沉嘆息一聲,,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益發(fā)用力地抱緊我,。
十年前……肺癌晚期……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抬頭,。
錯愕、驚訝,、開心,、慚愧、失落……復(fù)雜而強烈的情緒在胸中激蕩,,我深呼吸了幾下,,才用力壓制住胸口瘋狂澎湃的情緒。
五臟六腑一片歡欣,,歡欣得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了什么而高興,,是作惡的人終究得到了報應(yīng),是自己終于不用愧對母親無法為她伸冤,,是和林宇浩之間的阻礙少了一些,,還是……
慣常明晰的思維對于烏云突然被揭開的感覺一時之間有些無法適應(yīng),我木偶般任林宇浩放開,。
“走吧,,背包還在你媽媽墳前呢!”撿起地上的帽子給我戴好,,他拉著我的手慢慢朝山上走,,“小白,”走了幾步,,在一處視線可以看得很遠(yuǎn)的地方,,他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想見你的親生父親嗎,?”
親生父親,?
那個給了我血脈,卻沒有養(yǎng)育之恩的男人,?
我吃驚地看著林宇浩,,腦子里劃過母親(養(yǎng)母)嘴里關(guān)于那個男人的描述——蒼老,、木訥、貧窮,、外表老實,、內(nèi)心暴躁……
“不用了?!蔽覔u搖頭,,“這么多年他都沒來看過我,想必并不在意我的存在,,我又何必……”
去打擾他的生活,。
后面幾個字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相信林宇浩會明白,。
“那其他人呢,?”林宇浩抿唇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又問,。
“其他人?”我奇怪地看著他,,“其他什么人,?”
“兄弟姐妹之類……”林宇浩垂下眼眸。
“我媽(養(yǎng)母)說我親生母親生下我后沒多久就去世了,,”我皺起眉頭,,有些疑惑,“我怎么可能還有兄弟姐妹,?”
林宇浩不吭聲了,。
太陽亮晃晃地照著。
天地間一片安靜,。
只偶爾從山腳下的農(nóng)戶家里傳出幾聲雞鳴狗吠,。
掌心已經(jīng)變得濡濕,我跟著林宇浩一步一步返回到我親生母親的墳前,,站定,。
“我們還要做什么?”并肩而立地望向那尖尖的墳塋,,灼灼日光中,,我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疑惑地看向他,,問。
林宇浩側(cè)過頭,一雙黑而長的眼瞳微瞇地看向我,。
“……”我打了個寒顫,突然感覺那眼神讓我有些發(fā)毛,,好像做了什么壞事被他揪住了一樣,。
思維急速旋轉(zhuǎn),從怒氣沖沖推開他往山下走到被他心平氣和拉著再次返回到這里,,我搜索著每一個可能惹了他生氣的地方,,不想,林宇浩沉默地看了我?guī)酌牒?,便又轉(zhuǎn)回頭去直面我母親的墳頭了,。
“阿姨,”低沉的聲音伴著白花花的日光在青草綠意間響起,,“我喜歡柳歆婷,,從初中開始……就喜歡……”
砰——
腦子里轟然炸裂。
仿佛有煙花極致綻放,。
我整個兒一下子懵了,。
從初中開始……就喜歡……
他還真是敢說……
難道他忘了初中時期長期與我的“冷戰(zhàn)”么?
難道他忘了那時候他對待任何人都溫柔可親——除了我,,在任何人面前都舉止儒雅——除了我么,?
“……雖然這么多年我們之間發(fā)生了很多事,未來也還會有很多阻力,,可我還是想和她在一起……”堅定的聲音,,在空曠的山坡上顯得并不響亮,卻一字不落,,清晰地砸進我的耳朵,。
我呆傻地站在那里。
極致的震撼與驚喜下,,藍(lán)天,、白云、清風(fēng),,都已遠(yuǎn)去,,只有眼前,那挺拔的人影山巒一般佇立,。
“……我會盡可能對她好,,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都會努力讓她幸?!蹦侨诉€在繼續(xù),,可剩下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他忽然扭過頭,看向我,,鄭重地問:“小白,,你愿意嗎?”
我愿意嗎,?
愿意……什么,?
我滿臉茫然地望著林宇浩。
“你沒聽,?”他陡然睜大眼,,似乎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在這么莊重的時刻我還會走神。
“……”我嘴唇動了一下,,想解釋自己剛為什么走神,,可想到那理由……終于還是沒勇氣說出口,只得羞愧地垂下頭,。
“算了,,”林宇浩有些挫敗地低嘆一聲,手搭上我的肩膀,,輕輕包裹住,,“這個話題……本就不該在這里……這么倉促地提,你沒聽見……也好……”
什么叫這個話題本就不該在這里這么倉促地提,?
什么叫我沒聽見也好,?
我一頭霧水,羞愧瞬間變成郁悶,。
又不是不能多問一遍,!
怎么突然之間,他說話這么的讓人聽不懂了呢,?
耳畔忽然一息暖風(fēng)拂過,,緊接著右手五指被另一只手輕輕扣住。
“走吧,,天氣越來越熱了,。”掂了掂另一只手里的背包,,林宇浩說,。
烈日炎炎。
藍(lán)湛湛地天空飄著白云,。
我們就像兩個丟掉了沉重包袱的徒步旅行者,,手牽著手,走在山間小徑上,。周圍是高聳的林木,,偶爾伴著盤根錯節(jié)的藤蔓,時不時有幾只小鳥嘰喳著從頭頂掠過,或在林間嬉戲,。
涼風(fēng)輕柔地拂過臉頰,,撫亂了頭發(fā),也拂去夏日的燥熱,。
下山路上,,林宇浩的情緒明顯比上山路上高昂,不但腳步顯得輕盈,,甚至偶爾還淘氣地去驚嚇林蔭間嬉戲的小鳥。
沒有了職場規(guī)則,,沒有了業(yè)績指標(biāo),,沒有了領(lǐng)導(dǎo)壓力,他就像一個朝氣蓬勃的自由少年,,生龍活虎,、無拘無束……
我笑意淺淺地看著他這難得地孩子氣一面,感覺自己似乎也回到了多年前那段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