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殘廟宇
楚人在虞周的眼里大多是狂人,,而現(xiàn)在,,一個狂人中的狂人正對著地圖皺眉頭。
項燕已經(jīng)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秦國大軍壓境,,連連戰(zhàn)損的大楚國土淪喪,,時至今日,,他得到的最好消息就是大兒子送來的完整秦弩,。
天下強弓勁弩皆出自韓,自從韓國被秦所滅之后,,這種擊剎特有的兇器就被秦軍改良后大肆裝備,,從此讓大秦的鄰居們吃盡苦頭。
現(xiàn)在大戰(zhàn)將近,,加急打造已經(jīng)來不及了,,項燕望著地圖,苦苦的思索破敵良策,。
真正的內(nèi)憂外患啊,,項燕合上地圖,閉眼揉了揉快要炸裂的腦袋,,才覺得思路清晰一些,一放手,拽下一縷花白的頭發(fā),,唉,,終究是老了……
大楚現(xiàn)在人心不穩(wěn)士氣低落,立足未穩(wěn)的大王急于求成,,王令一道道的緊催,,可這行軍打仗不能有絲毫差錯,稍有不慎就是兵敗將亡,,哪個將軍敢面臨士氣如虹的秦軍聲稱必勝,?
項燕帶上頭盔,沉聲喊道:“來人,!”
營帳一掀,,一個粗大的漢子應(yīng)聲而入:“上將軍,有何吩咐,?!?p> 一見來人,項燕驚訝道:“怎么是你,,也好,,與我一同參詳一下?!?p>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次出征項燕的副將屈定,屈定為人寬厚,,與項燕也是多年至交,,要真算起來,他可是屈氏直系王室旁親,,跟屈慶那種敗類可謂黑白分明,。
“秦弩仿制的如何了,可能在大戰(zhàn)前派上用場,?”
屈定苦笑一下:“回上將軍,,隨軍工匠實在有限,況且秦弩復(fù)雜難制,,五日以來,,百名工匠也只造出三十架?!?p> “與繳獲秦弩相比,,威力如何?”
“威力不相上下,,只是……”
“只是什么,?”
“秦弩之間各部件可以相互替換,,若有損毀,很快就能拼起一架,,而我們造的弩大小不一,,一旦損毀只能廢棄?!?p> 項燕眉頭緊皺:“秦軍怎么就能制作出如此精細(xì)的弩機……”
作為統(tǒng)軍上將,,不宜在這些小事上多費心思,項燕轉(zhuǎn)而問道:“軍中糧草可還充足,?”
“軍中現(xiàn)在只有半月存糧,,將軍,此次末將回來,,大王又有傳令,。”
盡管已經(jīng)知道了王令內(nèi)容,,項燕還是示意屈定說下去,。
“大王說,若是上將軍在糧草用盡之前仍不能破秦軍,,就臨陣換將,,由景騏將軍統(tǒng)領(lǐng)全軍……”
項燕面無表情,在其位謀其責(zé),,只要他一天還是上將軍,,就絕不能輕易動搖心神,哪怕是楚王的王令,,也不能讓他置眾軍性命于不顧,,此時此刻,出戰(zhàn)的時機還沒有到,。
“郢陳那邊聯(lián)絡(luò)的怎么樣了,?”
“回將軍,郢陳那邊已經(jīng)答應(yīng),,估計三五日內(nèi),,就有動靜了?!?p> “嗯,,密切注意秦軍動向,郢陳一旦有變,,秦軍勢必有所反應(yīng),,到那時,就是我軍破秦的大好時機,!”
“喏,!”
安頓好一切,,項燕又展開地圖看了起來,平輿,、田城,、郢陳……寬厚的手掌每拂過一處,,心都像撕裂一樣,。特別是郢陳之地,幾十年前,,秦將白起攻下當(dāng)時還是大楚國都的郢都,,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空前的浩劫。
作為將軍,,項燕是極度佩服白起的,,孤軍深入指揮自若,可作為一個楚人,,他至死都不能忘記那場大戰(zhàn)帶給楚國的傷害,。
白起行軍之風(fēng)酷烈異常,秦楚交戰(zhàn)百年來,,有擅攻的將軍,,有擅守的將軍,唯獨白起,,是一個擅長切割摧毀對手一切有生力量的家伙,。
鄢城被他引水淹沒,郢都變成了一片廢墟,,夷陵大火更是燒了七天七夜,!國都陷落,宗廟殘破,,也正是那時候,,三閭大夫屈原憤而投江,楚國幾百年的基業(yè)毀于一旦,。
想到這里,,項燕手心都攥破了,鮮血淋漓卻絲毫沒察覺到疼,,那是從楚武王時期就定下的一國之都啊,,就這樣變成了斷壁殘垣!
屈定見上將軍越沉思越痛苦,,默默的為他處理手掌傷勢,,被人一碰,項燕驚醒過來,,由著屈定包扎,。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之后,,項燕再沒有了上將軍的鎮(zhèn)定自若,迷茫的問自己的副將:“阿定,,你我相交也數(shù)十年了,,現(xiàn)如今只有咱們兩個,你告訴我,,郢陳之地,,真的能成事么?”
對于親密之人,,楚人總是以阿什么來稱呼,,項燕既然這么叫他,那這營帳之內(nèi)就再也沒有了上將軍和副將,,只有兩個老友,。
“上……項老,成與不成,,事已至此你我也沒有了辦法,,還是靜觀其變的好?!?p> “我哪兒能完全靜得下來啊,,此戰(zhàn)勝負(fù)全賴郢陳事宜,而我們又關(guān)乎到大楚的命脈,,你說,,都過了這么些年了,那里還有許多心向大楚的義士么……”
“項老盡管放心,,郢陳怎么說都曾是大楚廟宇所在,,秦人殘暴,現(xiàn)在又有昌平君振臂高呼,,定能一舉成事,!”
說道昌平君,項燕警惕的聽了下四周的動靜,,才低聲說道:“事成之前不許直呼其名,!”
屈定挺身抱拳:“喏!”
多年老友驟然又變成副將,,項燕的腦筋又開動起來:“不行不行,,我得想個萬全之策,我軍已經(jīng)多日未動,,秦軍肯定心有疑惑,,我得把他們的心思轉(zhuǎn)移開……”
“上將軍何必多此一舉,秦將李信乃是年輕氣盛之輩,再加上他們最近連連大捷,,此時必定兵驕將傲,!”
項燕苦笑一下:“若我軍都像你剛才說的這樣想,那才必敗無疑,!身為哀兵而不自強,,指望敵軍心驕出錯,到底誰比誰更驕,?”
屈定低頭抱拳:“末將知錯,,多謝上將軍教誨?!?p> 思索片刻,,項燕連發(fā)幾道軍令:“著令,軍中工匠加緊趕造強弩,,全軍備好三日口糧,你再點齊一萬人馬,,白日大張旗鼓,,作勢南下淮水?!?p> 屈定大急:“上將軍,,我軍本就人馬不多,末將再一分兵,,豈不是更加危險,!”
“急什么,夜間你再領(lǐng)軍回營,,往后每日都白天分兵夜間回營,,你自己去安排領(lǐng)兵將軍,千萬不要被秦軍看出破綻,!”
屈定恍然大悟:“將軍的意思是,,讓秦軍誤以為我們打算在南線相戰(zhàn)?可這樣一來,,不是更讓他們疑心郢陳有變么,?”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本就沒指望接應(yīng)郢陳,,白起給了我們一個好啟示啊,勝負(fù)也不過是虛名,,只有消滅秦軍的主力,,才能保我大楚幾年安穩(wěn),這次只要李信小兒大軍一動,,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