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醉魚引蝶
將沾血的匕首擦拭干凈,,林子朝看著前方升起炊煙的小院,,整整衣衫向前而去,。
走入屋中,,見到何家嬸子正坐在床頭,,自顧自的說著她的事,。
這幾日林子朝時常不在,,何家嬸子便擔(dān)起照看越則煜的擔(dān)子,,許是一個人呆久了想找人說說話,越則煜又一言不發(fā),,是個頂好的聽眾,,正好讓何家嬸子說個痛快,從年輕時說到結(jié)婚后,,從種田說到養(yǎng)花,,沒一兩個時辰停不下來。
每次林子朝瞧著越則煜,,他倒好像把這些家常都認(rèn)真聽了去,,若是被盛延看到,肯定懷疑人生,。
想到盛延,,林子朝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假借買藥的幌子,,林子朝暫時將何家嬸子支開,,緩緩合上木門。
小小的屋子,,只聽的林子朝和越則煜兩個人的呼吸,。
看到林子朝出現(xiàn)在眼前,越則煜閉上眼睛,,顯然沒有開口的打算,。
瞧著越則煜又一次躲開自己,林子朝扯扯嘴角,,“你是打算一直這樣下去,?這么長時間,就不想知道其他人可否安好,?”
除了沉默,,就只有失望。
林子朝深深吸氣,,將目光收回,,冷漠道:“你不關(guān)心,,那就當(dāng)個故事,我說給我自己聽,?!?p> 站在床邊,林子朝將這些天來發(fā)生的一切都講出來,,包括在城門之下眾人如何舍命相救,,林子朝不敢少說一絲一毫,否則便對不起眾人的一番忠義,。
“自那日后,煜王府眾人是生是死我不知道,,盛家是否平安我不知道,,韓琚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知道……”
左手撫上腰間藏好的香囊,那是書遷臨終囑托,,即便是這個簡單的要求,,現(xiàn)在他也無法做到。
燕都城外松內(nèi)緊,,韓琚和越則昭張著口子就等他們自己落網(wǎng),。
書遷,對不起……
抑制住涌上來的愧疚,,林子朝自嘲這兩個字他已好久未見,,如今才知,這段日子和煜王府眾人在一起,,他還是變了,。
再一次看向越則煜,林子朝沒有放過越則煜手上繃起的骨節(jié),,尤其是在聽到書遷死訊的那一刻,,林子朝確信,越則煜心里的痛不比他少,。
“我今日只想問你一句,,你甘心嗎?”
問完這句,,林子朝緊盯越則煜,,以越則煜要強(qiáng)又仗義的性子會忍得住自己的激將之法?
但是,,那只繃緊的手一點一點,,緩緩松開,林子朝眼中的期待消失在一聲長嘆之中,。
本以為驕傲的皇家貴胄,,大權(quán)在握的煜王,,自信堅定的越則煜會永不服輸,可現(xiàn)在那些只是曾經(jīng),。
人總會失敗,,可越則煜似乎已無力再戰(zhàn)。
林子朝將方才的匕首放在桌上,,開口道:“我用你隨身之物偽造了一具尸體,,若無意外也許能讓他們相信煜王已死,你一死,,韓琚便不會在忌憚出手,,那些還活著的人……我救不了?!?p> “你身上的余毒我已盡力,,沒有解藥你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绷肿映f到這里頓了頓,,接下去的話似乎不太容易說出,“這幾天我會找一個僻靜處把你安頓好,,萬一出事也不會連累何家嬸子,,之后——我會離開?!?p> 說完,,林子朝轉(zhuǎn)頭去看,越則煜依舊不愿看他,。
沉下眼瞼,,林子朝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屋子。
兩只手搭在木門上時,,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問道,。
“棋子沒用了,就該扔掉,?”
一不小心門栓上的毛刺扎到手心,,竟然會有鉆心的痛。
“……是,?!?p> 不顧痛處,林子朝猛然拉開木門,,外頭對他們都太亮了,。
越則煜笑了,笑到扯痛了全身的每一處傷口,,笑到胸口一點一點破碎裂開,。
越則煜,,你真的愚蠢到家!
對安蔚儀,,你不過是把利器重傷對手,;對越則昭,你就是個傻傻的擋箭牌,;對越崇,,你更是個隨時可以用來的替罪羊;對她,,你也不過是她上位的工具,。
現(xiàn)在都沒用了,你當(dāng)然該被所有人拋棄,。
越則煜只覺得自己的心一個勁的往下墜,,掉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所有以為的真心到頭來都是利用,,曾經(jīng)的期待如今就是被當(dāng)面打臉的恥笑,。
那日在山洞中聽到林子朝和那個陌生人的對話,,便已經(jīng)讓他明白,,今天不過是再給他一刀而已。
——如果一開始就不曾動心,,該多好,。
……
何家嬸子這幾日就覺得家里氣氛不太對,也不知是不是那兩個人吵架了,?何家嬸子有點擔(dān)心,,便找到正在燒水的林子朝,小心問道:“林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您為何這么說?”放下鍋蓋,,林子朝把手上的水滴擦干,,笑著回答。
何家嬸子聽到林子朝回答的這么輕松,,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是我瞧煜王一直不說話,你這段日子又早出晚歸的,,我以為是出事了,。”
既然說到這里,,林子朝順便把自己和越則煜打算離開的消息告訴何家嬸子,。他已經(jīng)在另一處找到一個無人的荒屋,,收拾收拾還能住人。
“你們要走,?煜王的傷還沒好全呢,,再多養(yǎng)養(yǎng)?!?p> “您別擔(dān)心,,已經(jīng)有人要接煜王去江南養(yǎng)傷,那里比燕都暖和,,也許會好的更快些,。”
林子朝沒有告訴何家嬸子實情,,一來不想讓她安心,,二來算是給越則煜加一道保護(hù)網(wǎng)。
聽到這里,,何家嬸子也不好再留,。
“我一個人住了這么些年,好不容易這些日子有你陪著我,,煜王也肯聽我這老婆子絮叨,,也不覺得孤單。我還想著過些日子院子里的醉魚草開花,,讓你們給我講講,,自我眼瞎以后,雖種著這些花,,卻不知到都開了些什么顏色的花,。”
“醉魚草,?這是什么,,名字倒還有趣?!?p> 掃了眼四周,,看到花田里一排翠綠的莖葉,猜測這就是何家嬸子說的東西,。
“你身上不就帶著醉魚草,,你不知?打從一開始我就聞出來了,,雖然香味不重,,但確實是醉魚草開花的味道?!?p> 越聽林子朝眉頭皺的越緊,,他從不用香,,身上怎會有這種味道,隨手一摸,,忽然摸到腰間鼓起的一塊,。
拿出來一瞧,正是書遷扔給自己的香囊,。
何家嬸子一嗅,,連連點頭,“對,,就是它,。你手中的醉魚草應(yīng)該是品性最好的那一種,有人專門養(yǎng)它來抓皇蛾陰陽蝶,,那可是蝴蝶里最稀罕的一種,,千里之外就能尋見醉魚草的味?!?p> 林子朝瞧著手里的香囊,,臉色越來越沉,好像手里握著千斤鐵錠,,“請問嬸子,,您可曾聽過有人會怕蝴蝶嗎?”
“是人就有怕的東西,,怕蝴蝶算不得稀奇,,以前還有人見到螞蟻就嚇的渾身哆嗦,?!?p> 林子朝再問,“那可有法子去掉鮮花花蕊,,但花開不敗嗎,?”
這一回何家嬸子搖了搖頭,確定道:“萬物都逃過不自然二字,,想要花開必要有花蕊,,剪掉花蕊,不過片刻花就謝了,。如果非要保持花開不敗,,就得用藥了,我聽人說那藥對人不好,,不能久用……”
一根弦徹底在林子朝心里崩斷,。
煜王怕蝶,煜王府的花從來都是交給媗琴特別打理,,而這香囊也是媗琴交給書遷……
林子朝臉色大變,,慌亂道:“收拾東西,,我們快走!”
說話之時,,一只左右翅膀一黑一青的蝴蝶,,慢悠悠的落在林子朝肩頭。
“要去哪兒,,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