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十月,,果然與眾不同。
秋意甚濃,,濃得有些過了頭,,干冷干冷的,,像是在波瀾不驚中悄然地跨進了初冬,。
清冷的太陽恬然地照射著這座古老幽秘的都市,懸在樹梢上的陽光不自覺地透出些慘淡和蒼白,。天上有幾抹輕撒的云絲,,顯得淡忽飄渺。不經(jīng)意的風偶爾吹過,,路邊一排排的樹便隨著風吹過的痕跡颯颯輕響,,跟夢囈的孩子一樣。
蒼翠的樹葉依舊蒼翠,,油油的草地也依然綠得可愛,,看不到半點走向頹敗的跡象,竟仿佛還滲出更要向榮的趨勢,,這最讓人奇怪,。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上午,天氣出奇的好,,我靠在床上,,悶悶的,。
宿舍干凈整潔,只有就一個人在,,因而原本狹小的空間竟然顯得空曠而冷清,。窗戶上掛著的淡藍色的窗簾,拉開了一半,。窗戶敞開著,,可以看到窗外不遠處的一排楓樹和一個小型足球場。那些楓葉開始透出一點兒淡紅色,,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嬌嫩,。
薄薄的陽光從半邊窗子瀉進來,輕飄飄地挨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心里空空落落的。我真的開始害怕過這樣的周末,,總是找不到可以讓我有興趣的事來做,,也沒有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現(xiàn)在想來,,當初那么執(zhí)著地想要上大學真的很可笑,,大學不是天堂,它只不過是我們于家于國必須盡的義務罷了,,而且是很尷尬的義務,,沒有什么可以羨慕的。如果一定有,,那就是大學教會了我們怎樣去瀟灑地打發(fā)光陰,,揮霍青春。
隨手拿起放在枕邊的《紅樓夢》,,漫無目的地信手翻開,,看到的是“黛玉葬花”那一段。我輕輕地念著這首帶淚泣成的詞: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秀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復去,。……一年三百六十天,,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ㄩ_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愿奴脅下聲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是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掊凈土掩風流?!嚳创簹埢u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感覺心像是被林妹妹給哭酸了,有種特別重的傷感與失落,,不知道為什么,。
許多事都是在可以預料和不可預料中,因為不經(jīng)意的玩笑給耽誤了,,我這樣默默地想,。
其實我一向都喜歡黛玉,這是一種莫名其妙地喜歡,,說不清理由,。所以在現(xiàn)實中,,我也總在找與夢中相似的人影兒,,可是這樣過了很長時間卻沒有任何結(jié)果。
“姑且丟開這個心思吧,,現(xiàn)實中哪有林妹妹那樣的人,。”“暫且擱下吧,,大概我的緣分還沒有到,。”每次,,我總這樣自我解嘲地安慰自己,。林欣知道我追求的人是這個樣子的,,便會噘起嘴,輕輕一哼,,總會意味深長地笑著對我說:“現(xiàn)實中哪有林妹妹那樣才貌雙全的可人兒,?紅樓夢,紅樓夢,,雪芹先生都已經(jīng)告訴你了,,那只是個夢而已,趁早丟開那個心思吧,,往現(xiàn)實中望一望,。”
如果只林欣這樣說我還不以為然,,可是許少武和藍佳佳也這么說,,我就有些遺憾:真的沒有么?
我不甘心懷疑,,卻也不敢過分地確信,。
癡心病又犯了。我丟開書爬起來,,拿出總喜歡在上面涂鴉的本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構(gòu)思我的故事,那是林欣他們眼中的童話:
“第一場雪從玄深莫測的天界紛紛揚揚地飄落紅塵,,我站在雪地仰望那些纖柔的精靈,,心曠神怡。
“我有預感,,我用一生等待的人會在這最美的一刻出現(xiàn),。當?shù)谝黄┗h落在我的睫毛上,第二片雪花滑落眼睛里,,第三片雪花消融在手心上的時候,,我的天使,像盈盈的雪蝶含著干凈柔媚的笑來到我的面前,。她說:‘白色晶瑩的雪花是你我緣分的結(jié),,為了我們的這段姻緣,我知道你已在佛前跪求了一千年,。如果你喜歡,,我愿意陪你數(shù)這些雪花,三世三生,?!?p> “這時,干凈一如她笑的雪花包圍了我們,,空前絕后地下……”
剛寫到這兒,,刺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下子把我重新拉回現(xiàn)實中來。
“喂,?”
“肖白嗎,?我是少武。生怕你周末約會去了呢,,還好沒有,。今天你怎么沒有活動啊,?”
“是你呀,,我找不到事做,挺無聊的,,正在發(fā)呆呢,。虧你還記得有我這么一個兄弟,這都多久沒給我打電話了,?今天難得啊,,有什么事嗎?”
我聽見他嘆了口氣:“也沒什么,,只是有件事一直存在心里,,憋得慌,想跟你說說,??捎植恢摬辉撜f這些來煩擾你,挺煩的,?!?p> 我笑:“這一上大學還把你給教導乖了,還跟我客氣起來了,?我們之間有什么事不能說的,?你說吧,有什么煩心事,,我來為你解除煩惱,。”
“嗯,,……不太好說啊,?!?p> 我在想,,有什么事會讓他如此猶豫不決,煩惱到如此呢,?他可不是一個容易多愁善感的人,。我默默揣測,。
他又說話了,仿佛鼓了很大的勇氣,。他說:“和你也沒什么可忌諱的,,跟你說,我覺得和佳佳之間的事該講清楚了,,這樣一直拖著,,不好?!?p> 我又笑,,原來是為這事。我說:“你和她的關(guān)系不是已經(jīng)確定了嗎,?好好的,,又想講清楚什么?莫不是你還想更進一步,?”
“不是不是,,我是說——”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我是說我們現(xiàn)在隔得這么遠,,一個在武漢,一個在南京,,我不想再……再害她了,。我想我們已經(jīng)……唔,我想和她……”
我突然記起佳佳給我寫信時曾這樣埋怨過,,說不知道為什么,,少武現(xiàn)在很少跟她主動打電話,她打過去時他也說不上幾句就忙著要掛,。佳佳還說,,她打算給少武寫信的,可是他總不給她地址,。
起初,,我以為只是因為少武大大咧咧慣了,時間長些就好了,,現(xiàn)在聽少武自己這么一說,,我終于明白了。
“你在學校又有喜歡的人了,?”
“別胡說了,,哪有啊。”
“那為什么這樣決定,?”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