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收到郵件回復的王鴿便來到了雅湘附二醫(yī)院。

　　頭天晚上他已經(jīng)收到了年輕警察的短信,，蘭欣的情況并不是很好,，醫(yī)生在經(jīng)過開顱手術之后，雖然保住了蘭欣的命,，但是蘭欣的格拉斯哥指數(shù)加起來只有三分，每一項指數(shù)都只有一分。這意味著蘭欣無法自主移動,，沒有疼痛感應，也沒有語言感應,。

　　植物人,。而且在植物人狀態(tài)期間，還會有各種各樣的風險,，隨時會病危,。但是王鴿知道，女死神虛紫在蘭欣的體內(nèi)留下了一絲生命的氣息,。至少在三年之內(nèi),，如果不再出什么意外，蘭欣還不會真正的死去,。

　　雖然已經(jīng)通過虛紫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早晨看到來自于交警小哥短信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心痛了一下,。

　　蘭欣已經(jīng)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脫離手術危險期之后還需要繼續(xù)住院，直到她蘇醒,，或者是死亡,。

　　王鴿沒辦法去看蘭欣，也害怕碰到蘭欣的父母,，向著住院部大樓看了一眼,，看到樓梯口處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西裝筆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一副成功白領人士的樣子,。只不過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雨傘。

　　今天可是個大晴天,，在住院部樓梯口舉著黑色雨傘,？就算是室外下雨,，室內(nèi)也是不需要打傘的！

　　他是死神,！

　　那個男人也看到了王鴿,，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會被王鴿發(fā)現(xiàn),。但是剛想上前查看王鴿身份的時候,，卻又發(fā)現(xiàn)了王鴿身上具有死神和執(zhí)法者的氣息，便停下了腳步,，又看了一眼手表,，這才轉身走進了住院部。

　　死神的出現(xiàn),，意味著這里又將有一條生命逝去,。

　　王鴿心跳加速，冷汗都出來了,，看著那男人轉身離開,，這才感覺到胸口的鎮(zhèn)魂牌傳來一絲絲涼意。他不敢再逗留在這里,，趕緊快速跑向辦公大樓,。

　　人力資源辦公室人還是不少的，但是左看看右看看,，過來參加招聘面試的都是一些女孩子或者書生樣的人，剛好趕上畢業(yè)季,，怕是過來面試護士和醫(yī)生的人比較多吧,。

　　“那個……我是來參加面試的?！蓖貘澲е嵛岬膶χk公室里面的人說道,。

　　“先填表?！弊谧雷由系闹心昱怂坪跤悬c忙,，頭都沒抬抽出一張表格和一支筆，遞給了王鴿,。

　　“填完告訴我,。”

　　“醫(yī)師/護士資格登記表”,。表格的標題上寫著,。

　　王鴿皺了皺眉頭，“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來參加醫(yī)生或者護士招聘的,。昨天晚上發(fā)了郵件,，我是來面試救護車司機的?！?p>　　中年女人手中書寫著的筆停頓了一下,，抬起頭扶了扶眼鏡，臉上的肉抖了一下,?！熬茸o車司機？”

　　王鴿沒有預料到對方有這么大的反應,?！霸趺矗坎恍袉?？”

　　“行,，太行了！”中年女人似乎很高興,，趕緊起身給王鴿倒了杯熱水,，雙手遞給了王鴿，然后抽出了一張新的表格,，放到了王鴿面前,。“坐,，喝水,，慢慢寫?！?p>　　急診部的救護車司機一直缺人,，招了大半年，也沒有人來應聘,，這次好不容易逮著個傻小子,，可不能讓他跑了，雖然離名額滿還有不少空缺,，但是能找到一個是一個,。

　　“小伙子，昨天的郵件是我回的,，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王鴿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只是提筆埋頭,，刷刷填表,，不敢說話。他將自己的基本信息快速填完,，馬上把表格還給了中年女人,。

　　“小伙子還挺靦腆,。”女人笑呵呵的接過了表格,，看了幾眼,。

　　“B1駕照，汽修專業(yè),，年紀輕輕,，不錯嘛。這個行業(yè)很久都沒有進入新鮮血液了,。偶爾來幾個也都是關系戶,，吃不了這里的苦，干了幾天就跑了,。來,，把你的駕照和畢業(yè)證書給我看看?！彼屏送蒲坨R,，又看向王鴿。

　　“我……就是想干點能救人的事情,?！蓖貘潧]想到救護車司機居然還是個十分缺人的行業(yè)?！坝心敲蠢蹎?？”王鴿從書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駕照和畢業(yè)證書，順嘴問了一句,。

　　“證書沒什么問題,，接下來讓你到車隊那邊去參加筆試和駕駛測試?！敝心昱撕孟袷桥掳淹貘潎樑芰艘粯樱瑢@個問題避而不談,，一個電話打給了急診部的車隊,，讓他們過來領人。

　　“那……面試呢,？”王鴿沒想到進程居然這么快,。

　　“面試？”中年女人又笑了一聲,，“剛才已經(jīng)面試過了,，系統(tǒng)是與公安系統(tǒng)對接的，我們有權限查詢你的違法犯罪信息,。稍后我補一張無違法犯罪記錄給車隊就可以了,?！?p>　　幾分鐘過后，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胖子從門口走了進來,，跟中年女人打了聲招呼,。

　　“介紹一下，這是急診部車隊隊長,，孫成德,，干了十幾年的老司機了?！倍虝旱暮堰^后中年女人向王鴿介紹起了這個中年男人,。

　　可能是由于上了年紀，孫成德的身材有些走樣,，肚子和臉都圓圓的,，腦袋上有點地中海的意思，更有趣的是他的腦門前面還留著幾根空氣劉海,，倒是顯得有些友善隨和,。他穿著一身深綠色制服，胸口和上臂還繡著急救中心的標志,，這套衣服看起來很舊,，洗的有些發(fā)白，但是異常干凈,。有一個地方已經(jīng)留下白點,，看起來是洗不掉的血跡又用消毒液去強行去除，把衣服原本的顏色也去掉了,，腰間還掛著一個對講機,，耳機別在耳朵里，麥克風用夾子夾在衣服領子上,。

　　王鴿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孫隊長你好,，我叫王鴿,。”

　　“小伙子不錯,，挺精神,。”孫成德伸出大手拍了拍王鴿的肩膀,。

　　王鴿被這幾巴掌拍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看得出來孫成德的手勁有多大，怕是平時搬擔架推車子練出來的。

　　“就是這名字有點占人便宜的感覺,，誰見了都叫哥,。以后就叫你小王吧?！?p>　　中年女人哈哈笑了幾聲,，“小王可以叫，吧就不要了,?！?p>　　孫成德臉紅了一陣，瞬間明白自己說錯了話,，略顯尷尬,。

　　“那咱們趕緊下去吧，不是還要考試嗎,？”王鴿趕緊化解,。

　　“對，對,，趕緊走,，下面還忙著呢?！睂O成德趕緊拽著王鴿離開了辦公室,。

　　“你別介意啊，我這人說話不過腦子,?！睂O成德走在前面，回頭跟王鴿說道,。

　　“沒事沒事,。”王鴿對孫成德感覺不錯,，雖然說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但是這個中年人沒多大的架子。

　　“剛才聽那個大姐說,，這個行業(yè)好久沒新人過來了,，真的有那么累嗎？”王鴿心里直打鼓,，估計自己的一時沖動,，入了一個水深火熱的行業(yè),。但是事已至此,，已經(jīng)沒有辦法改變了。

　　畢竟自己脖子上那塊牌子的背后，還寫著一個大大的“零”字,。

　　輸了,，那就是粉身碎骨！

　　“三班倒,，一天出車七八趟,，能救回來的寥寥無幾，還經(jīng)常碰到喝醉的打架的鬧事兒的報假警的,，這些倒還好,，有的時候明明下一個路口的拐彎就能接到重癥病人傷者，可就是前面堵車堵的沒辦法過去,，心里就別提多著急了,。闖紅燈，強行變道,，加塞,，超速，違反交通法聽起來爽,，可開過車的人都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孫成德?lián)u了搖頭,，繼續(xù)說道,。

　　“交通事故，病人來不及搶救去世了,，殯儀館的車來的慢了點,，還要協(xié)助交通警察把尸體拉出來，斷胳膊斷腿的,，腦袋掉了的,，腦漿子腸子流了一地的，時不時都能看到,。十幾年前我第一次出車就碰到這種事兒,，也算倒霉，整整吐了一天,。有的新人抱著滿腔熱血來救人,，可是連三個月的實習期都做不滿，一兩個禮拜人就跑了,，然后去做個駕校教練,，當個客車司機，收收禮,，拿錢還多,，還不是美滋滋的,？”

　　孫成德繼續(xù)介紹著湘沙市急救中心的情況。

　　湘沙市雅湘附二醫(yī)院有八輛常備救護車,，一輛備用,，另外有兩輛是監(jiān)護型救護車，急救中心在接到電話后,，會直接聯(lián)系報警人所在地最近的醫(yī)院,。雅湘附二醫(yī)院分配的片區(qū)算是整個湘沙市里面最大的，幾乎覆蓋了大半個湘沙市,。

　　患者在被救護車接到之后,，一般來說都是送到最近的急救中心，當然也可以按照患者的要求去選擇,。但是大多數(shù)患者都是急癥,，都會選擇最近的醫(yī)院。如果不是急癥,，例如輕度外傷,，輕度骨折，生孩子,，那么患者就可以選擇他們想去的醫(yī)院,，醫(yī)生和司機將患者送到指定醫(yī)院后進行交接就可以了。

　　整個湘雅附二醫(yī)院中,，急救車司機算上孫成德,，只有二十三個人三班倒，人員缺口巨大,，超負荷運轉,，到現(xiàn)在夜班還缺一個人頂不上，工作壓力是很大的,。

　　孫成德越是說,，王鴿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說這么多都沒有用,，等到你過了考試正式上崗以后,，就都知道了。其實我們的工作很簡單,，用最快的速度把病人接到,，用最快的速度把病人送回醫(yī)院，讓他們得到最好的救治,?！?p>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來到了急診部的車隊,。幾輛救護車靠著路邊,，?？吭诩痹\室大門前，車身被擦的锃光瓦亮,，似乎在準備隨時出發(fā)，車隊辦公室在急診部大門外面,，一個不大的小屋子里只有簡單的桌子椅子,，還有值班用的上下鋪，桌子上放著一些水杯,，但是屋子里并沒有人,，看起來其他人都出車去了。

　　“褲襠上別腦袋的活計,，車開的快了自己命沒了沒事兒,，車廂里還坐著醫(yī)生護士呢，轉正后三千五百塊錢的工資,，能堅持嗎,？”孫成德把王鴿的表格放在了桌子上，拉開一把椅子,，看著站在門口的王鴿,。“我們的工作,，相當于是在與死神賽跑,。”

　　聽到死神兩個字,，王鴿的心里一沉,，他握了握手，聲音中透出來的堅毅是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

　　“干,，怎樣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