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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虛實混雜,，胡桂揚已經(jīng)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聽到“火神訣”三個字，他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坐起來,。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醒了，沒有被殺死,，但是手腳都有鐐銬束縛,。
這不是牢房，而是——胡桂揚瞧了一會才想起來,，這里是后院的佛堂,，干娘生前經(jīng)常在這里燒香拜佛，如今佛龕等物都被挪到了墻角,，絲毫不亂,。扭頭再看，另一頭擺著真武大帝等道家神像，都用嚴(yán)厲而木然的目光監(jiān)視著屋子里唯一的活人,。
胡桂揚躺在屋地中間,，身下是一套被褥，很干凈,。
他懷疑這還是夢的延續(xù),，想要在身上掐一下，可是稍一動彈就感到腿上疼痛無比,，這才想起自己曾在腿上刺過一刀,。
腿上纏著棉布，隱隱滲出血跡,。
“看來我睡的時間不長啊,。”胡桂揚晃晃手上的鐐銬,，大聲道：“有人嗎,？有活人嗎？”
開門聲響,，一個陌生人探頭進來,，看樣子像是公差，也可能是官兵,，不等胡桂揚看清楚,，甚至沒等他開口，陌生人又縮了回去,，將門關(guān)好,，似乎還上了鎖。
“喂,！”胡桂揚連喊幾聲,，外面沒有回應(yīng)，沒辦法,，只好躺下,，睡是睡不著了，手腳上的鐐銬也是個不小的累贅,，很難躺得舒服,。
可是一想到自己沒死，胡桂揚還是高興得笑出聲來,。
接著他想起了那個夢,，總覺得那不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似乎還藏著一段久遠(yuǎn)的記憶,。
房門再次打開,，這回進來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三九弟胡桂大。
“嘿,，你沒死,。”胡桂揚坐起來,，高興地?fù)]手,，鎖鏈嘩嘩地響。
胡桂大不吱聲,，放下一只食盤,，上面有飯菜和一碗水。
胡桂揚不用筷子,，雙手并用大吃大喝,，“還真餓了，要是有點酒了就更好了,?！?p> 胡桂大一直不開口。
吃得差不多了,，胡桂揚舉起雙手,，顯露鐐銬，“我現(xiàn)在算什么,？犯人還是妖怪,？”
“我……”胡桂大剛一開口，外面?zhèn)鱽砜人月?，他只好閉嘴,，收拾東西要走。
“小心點,。”胡桂揚叮囑道,。
胡桂大面露驚訝,，三六哥很少這么正經(jīng)地說話。
“與斷藤峽沾邊的人都不安全,?！?p> 再有人來時已是下午，胡桂揚又餓了,，這人卻沒有帶來食物,。
老大胡桂神站在門口，看了一會,，長嘆一聲,，“事情為什么會到這種地步呢,？”
胡桂揚沒起身，“義父早就給過解釋,，怪相背后必是貪婪,。”
胡桂神上前兩步,，先是蹲下,，很快坐在地板上，“有時候我感覺干娘還在這里,?！?p> “干娘只信佛不信道，若是看到神像入侵,，會生氣的,。”
“呵呵,?！焙鹕窨戳艘谎蹟[在邊上的道派神像，“各有所長吧,，佛家修心,，道門修身，聯(lián)起手來,，才能抵御一切妖魔邪祟,。”
“我算什么,？集妖魔邪祟于一身,？”
胡桂神笑了笑，馬上變得嚴(yán)肅,，“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胡桂揚起身而坐，晃了晃手上的鐐銬,，“應(yīng)該是我問這句話,，昨晚死了不少人吧？”
胡桂神猶豫著嗯了一聲,。
“除了我還有誰活下來了,？”
“西廠的云太監(jiān)?！?p> “嘿,，果然根子短的人命都比較長?！?p> 胡桂神擺下手,，表示不愛聽這種話,，“靈濟宮的三位真人，加上你,，一共五個人,。”
“還有一位呢,？那個白衣人,？”
“什么白衣人？有名字嗎,？”
胡桂揚盯著大哥看了一會,，笑道：“你沒撒謊，估計他們不會告訴你全部真相,，我還是閉嚴(yán)嘴,，免得給你招惹麻煩。你就說我到底變沒變妖吧,?！?p> 胡桂神沉默良久，“問題就在這里,，大家都不知道,。”
“嗯,？老太監(jiān)和老道們臨時改主意了,？的確奇怪，我為什么還活著,？不是應(yīng)該與妖狐合而為一,，然后被法術(shù)殺死嗎？”
“三六弟真不記得昨晚發(fā)生什么了,？”
“我就記得所有人都想讓我變妖,，都想殺我?！?p> 胡桂神臉色微紅,，咳了兩聲，回避這個話題,，“昨晚,，其實應(yīng)該是今天凌晨,，天快亮的時候,，院子里轟的一聲，平地生雷,，白光沖天而起,。云太監(jiān)最先跑出來,，然后是靈濟宮三位真人，衣服都被燒得七零八落,。門外的錦衣衛(wèi)沖進去,，呃，我也在其中,?！?p> “平地生雷？白光,？”胡桂揚大笑數(shù)聲,，“這種鬼話能騙得了幾個人？”
胡桂神正色道：“這是真事,，半個東城的人都聽到了雷聲,，白光持續(xù)了一小會，許多人跑出家門時還能看到,。我當(dāng)時就在街上,，聽得清清楚楚，看得真真切切,，地面微微搖晃,，大家都嚇壞了，等了好一會才敢進院,?！?p> 大哥不像是在撒謊，胡桂揚微微皺眉,，“然后呢,，你們在院子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許多尸體,，身上都有爪痕,。”
“嗯,，那都是靈濟宮道士,，我也看到了?！?p> “還有一個大坑,，我們猜測雷聲和白光都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周圍散落著零碎的血肉,，還有一些白色的皮毛,。”
“嘿，白衣人真慘,，連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但他殺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當(dāng)時我就躺地附近,，昏迷不醒，竟然沒有再受傷,，真是奇跡,。”
“呃……你不在前院,?！?p> “嗯？我在哪,？”
“我們是在佛堂里找到你的,，就是這間屋子，你躺在香案前,，腿上插著匕首,，流血不止?！?p> 胡桂揚仔細(xì)回想了一下,，確信絕不是自己走到后院的，“老太監(jiān)和靈濟宮到底在玩什么花樣,？殺死這么多人,，就為了把我搬到這里？”
“所以我希望你能努力想一想,，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胡桂揚做出想的樣子，很快笑道：“何必費事,？大家肯定已有定論,，告訴我不就得了？反正我也沒辦法否認(rèn),?！?p> “定論是沒有的，但是有一些說法,?！?p> “說來聽聽?！?p> “說是靈濟宮從三六弟體內(nèi)引出附身的妖狐,，惡戰(zhàn)一場，損失慘重，但是最終靠著三位真人的法力,，引來天雷，一舉斃掉了妖狐,?！?p> “我呢？我現(xiàn)在算什么,？人還是妖,？”
胡桂神沒有回答。
胡桂揚又舉起帶有鐐銬的雙手,，“大哥希望我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p> “大哥真好,，我要不是腿上有傷，手腳有鐐銬,，沒準(zhǔn)會感動得哭出來,，但是現(xiàn)在——抱歉，就說聲‘謝謝’吧,?！?p> 胡桂神臉皮更紅了，“其實……唉,，從前的事情不提也罷,，我這回來，一是想問清真相,，二是給三六弟一個機會,。”
“從前我以為無所畏懼的人才敢面對真相,，現(xiàn)在我才明白,，只有無欲無求者能夠接受真相，所以義父拒絕升官,，怕的就是在加官晉爵時不得不歪曲事實,。大哥，你和義父比不了,，真相對你來說太沉重了,，你擔(dān)負(fù)不起?！?p> 胡桂神尷尬不已,，“我當(dāng)然比不了義父，你也比不了，三六弟,，勸你一句,，少說點怪話，對你有好處,?！?p> “好吧，不說就是,?！焙饟P露出笑容，“告訴我機會是什么吧,，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當(dāng)然,，非常重要,。”胡桂神等了一會,，壓低聲音,，“三六弟有機會成仙?！?p> 胡桂揚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就說嘛，為什么自己總是這么懶,，原來我乃仙人之體,，神仙怎么能干活兒呢？”
胡桂神知道三六弟不信,，慢慢站起身,，“我不能說得更多了，三六弟好好想一想,，人活一世,，機會能有幾次？錯過這一次,，大概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嗯,，我會珍惜這次機會的,。”
胡桂神等了一會,，見三六弟雙唇緊閉,，知道再問不出什么,，“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p> “肚子空空，嘴里無味,，身上還帶著這些東西,，怎么休息啊,？”
“酒肉我會安排，鐐銬……你再忍忍,?！?p> 胡桂神遵守諾言，很快派人送來豐盛的酒菜,，胡桂揚大吃一頓,，又要來凈桶放空腸胃，這才舒舒服服地躺下,，腿上還是疼,，但是鐐銬沒那么重了。
他猜想,，還會有人來見自己,。
五哥胡桂猛是天黑之后來的，進來之后半天沒開口,。
屋子里沒點燈,，胡桂揚就當(dāng)沒看見五哥，背對門口,，一會吧唧嘴,，一會哼小曲。
“我不是來道歉的,?！焙鹈驼f。
胡桂揚仍當(dāng)沒聽見,。
“我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即便是義父，當(dāng)年也不曾救下所有人,?！?p> 胡桂揚翻身面對五哥，“但義父從來沒故意陷害誰,?！?p> 胡桂猛雙眉豎起,，很快又降回原位，“我奉命帶來幾句話,?！?p> “奉誰的命？”
“前府袁大人,?！?p> “五哥真是念舊，袁大人已經(jīng)離開錦衣衛(wèi)了,，你還給他辦事,，豈不是讓那些人走茶涼、忘恩負(fù)義之輩臉紅,？”
“早晚你會毀在這張嘴上,。”
“那就更要在‘毀’之前說個痛快,?！焙饟P仍然側(cè)躺，臉上顯露他那不合時宜的笑容,。
胡桂猛放棄爭辯,，冷淡地說：“袁大人希望你能再堅持一陣，僅此而已,?！?p> 胡桂揚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想起那個在夢中讓他堅持的聲音,。
究竟要堅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