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我聽你師父說過,，你的書讀的不錯，為何不留在長安考個進士,，卻偏偏大老遠的跑來幽州,？”張嘉貞與許澹,、張巡三人在花廳中坐定,，各自飲了一陣子茶,，張嘉貞細(xì)細(xì)問道。

　　“大人有所不知,，巡家中尚有一兄長,，已經(jīng)在御史臺任職有年，本來也勸我讀書考試,，可巡常聽人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如今又是圣意進取，邊塞傳警之際,，正是殺敵報國的好時候,。若是留在長安里一味讀書，豈不也憋壞了人,?！睆堁不貜埣呜懙溃f的雖然平淡至極,，但言語之中自然有一股豪情與血性,。

　　“這個年輕人果真不錯?！痹S澹在一旁聽得微笑頷首,，暗暗思忖道，“若是我把他要到營州去,，該有很多用他的地方,。只是這裴旻和張嘉貞交情甚好，我若硬生生去要時,，又怕張大人不肯放人?！毕氲酱颂?，不由得默默沉吟思索起來,。

　　“嗯?！睆埣呜懧犃它c頭笑道，“話是不錯,，只是男兒若要從軍,，去處也多的很，并州天兵軍雄踞一方,，號稱天下之精強，素來是出名將的地方,，河西隴右諸軍，尤擅騎討筑城之術(shù),，而安息北庭之地，地接西域諸部,，更是廣增見聞的好地方，就算是嶺南劍南,，藤盾甲兵諸多秘法也都別具一格，要說為國效命,，無一處不可，卻又為何偏偏來幽州呢,？”張嘉貞說著,，把難題拋給了張巡,。

　　“大人說的極其,，大唐確實處處有用兵之地，可事有輕重緩急,，既然說要報國,，那自當(dāng)?shù)絿易钚枰牡胤饺?，而這東北塞上，以巡愚見,，正是當(dāng)下最需兵勇之地?！?p>　　張巡在幽營兩州的官長面前高談闊論東北邊塞的軍勢，在官場本屬于一大忌諱，可他并不顧及張嘉貞與許澹的態(tài)度,，依舊說道，“如今大唐敵國有三,，突厥,、契丹和吐蕃，三者之中,，又以突厥為最。故人皆以為今日當(dāng)效太宗皇帝伐突厥,，從而臣服四夷，可巡以為,，此正國家所以不能平滅北虜之故?！?p>　　“哦,？”許澹本想著如何將張巡要到營州去，可耳中聽得張巡議論風(fēng)聲,，竟然說到了朝廷的北伐大計,，也不得不凝神過去,，“那你覺得該怎么做？”許澹問了一句,，眼睛看的確是張嘉貞,，只見張嘉貞端了茶碗慢慢品著,，似乎毫不在意張巡的話,。

　　“許大人。巡生性頑劣,，今日在兩位大人面前侈論東北軍事，已是大大的不敬,，更何況巡素來無學(xué),，紙上談兵之論,，不說也罷?！睆堁财鹕硎┒Y道,，看著張嘉貞沉默不語,，他就不愿再說下去了。

　　“我和許大人正想聽聽你的看法,，你便說下好了?！睆埣呜懛畔虏璞抗庥蛲膺?，似乎突然從剛才的閑聊抽身出來了,，自顧自的想著什么別的心事,。

　　“好,。巡以為，如今朝廷不該先對突厥用兵,，該先用兵的,，當(dāng)是契丹才對,?！睆堁矅@了口氣說道,，“巡在長安時聽說契丹可突干弒主之事，恨不得兩肋之下生出雙翼,，飛到夷部生擒那賊,，因其枉顧君父綱常,，可也正是因此,，朝廷便能師出有名,，討其不臣，此其一也,。可突干弒主之后,，擁戴新君，諸部懼其詭譎變詐,，離心離德，新主與其貌合神離,，禍亂迭起,，正是大好用兵之機,，此其二也,。”

　　“還有呢,?！痹S澹聽張巡說的都不錯，故意追問道,，“單單只憑了你說的這兩點,，也不能遽然斷定，朝廷就該先出兵契丹,，還有沒有旁的原因？”

　　“回許大人,，有！”張巡朗聲回道,，“巡雖魯鈍，亦讀經(jīng)史有年,，巡以為，我華夏之所以盛衰,，非但關(guān)乎天道,，亦有蠻夷之參與,。漢武帝遣張騫斷匈奴之臂膀,，而得西域之精鐵,，遂能追亡漠北,、踏破汗庭；隋煬帝用裴矩迎蠻貊之胡商,，而耗中華之民力,，終至身死國滅、二世而終,。西域國小民弱，地近唐,、突兩國,，故時歸時叛,，搖擺不定,，此其諸國形勢造就，寡義者少,，然則搖曳大國之間,，往往以小博大，亦能有千鈞之力,，此雖兵家之常論,，也是灼見?！?p>　　“不錯,。你接著說?！痹S澹贊同道,。

　　“此番情形投諸東北邊塞，唐突之爭仍在,，西域諸國卻換成了契丹,，所以常人以為對契丹該行安撫收攏之策，只要契丹入朝稱臣,，便算歸順,，朝廷既無東顧之憂，盡可全力北伐,?？伤麄儏s忘了，契丹與西域諸國,，凡總政治民生,、信仰風(fēng)俗各項,，自有不同，契丹不像西域諸國,，反倒更像突厥,。所以契丹狼子野心，終不能臣于大唐,，此既不可恕,、又不可撫之賊子，斷無收束之法,，是以需力討,。”

　　“更難得是,，巡在長安耳聞目見府兵之衰退,，關(guān)內(nèi)已多有缺額不滿,、兵丁抽調(diào)的冗政,，關(guān)內(nèi)如此、遑論其余,？我大唐健勇雖多,，自然足以御敵，但若說出塞北伐突厥,，只怕此時還是力不從心。但若籌備得當(dāng),，以天兵軍出北塞佯動牽制,，突厥必?zé)o暇東向,，那時張大人于幽州集兵,，再討可突干以不臣之名,，為契丹先王報仇，突厥便失卻羽翼，而大唐則威揚東夷,，那時再善撫西域諸國,，對突厥形成三面包圍之勢,，則大唐唐興而突厥滅,，為時不遠也?！?p>　　“契丹有必討之由，東北無決勝之兵,。這便是你來幽州的原因,？”許澹雖然口中發(fā)問，可心中卻早就有了答案,，心里暗暗贊嘆道,，“古來英雄出少年,，誠不虛言,。這個少年英杰明達，他日必當(dāng)為國家良才,，與我那侄兒許遠，倒是多頗多的相似之處,。”

　　“是,?！睆堁颤c了點頭,，顯然已經(jīng)說完了該說的話,。

　　“裴旻收了個好徒弟?！睆埣呜懓底韵胫?，又看了看張巡說道,，“小張，今日你也累了,，就先在刺史府中住下，好好休息幾日,。過幾日我自分派你到軍中?！?p>　　“是！巡謝過張大人,！許大人,！”張巡起來行禮，慢慢弓身退了出去,，自有人引著他去住的地方,。

　　“許大人,，你怎么看？”張嘉貞淡淡問道,。

　　“英才卓犖,，在他這個年紀(jì)，只怕當(dāng)世少有其匹,?！痹S澹仍是按捺不住欣喜，歡然贊道,，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張嘉貞似有憂思,，也不知道這個幽州刺史到底在想些什么,，過了半晌,，才聽見張嘉貞說了一句話。

　　“好是好,?？偸卿h芒太盛了些，就留在幽州磨一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