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父女較勁
四毛騰的一下座了起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見,,一定要見,,老爺子這一路上辛苦勞頓,當然得給他老人家接風洗塵,。”
嚴興濟再次見到四毛的地點不是在女兒嚴春娘隱蔽的小院子里,,而是在老堂船上,,與他押運漕糧同歸的人都散了個干凈,嚴興濟只是留下了幾個貼身的手下做跟班,。嚴春娘則一架篷子車拉著自己和四毛,,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到了一處偏僻的碼頭,兩人棄車登舟,,上了一葉小劃子,,駛離了岸邊,,朝停泊在江心的老堂船劃去。這一路上的安排可以說十分隱秘,,顯然是經(jīng)過精心的安排和布置,。
船上的菜肴雖然豐盛,但已經(jīng)沒有了多少熱乎氣,,顯然是從酒樓里點的,,待到送上船的時候,當然就涼了,。嚴興濟似乎并沒有因此而影響食欲,,招呼了一句:“吃吧,吃飽了再談”,。說著話,,筷如雨下,胡吃海塞起來,。四毛也不講客氣,,緊跟著加入了戰(zhàn)團,只有春娘在一旁滿腹狐疑的冷眼旁觀,。
不大會兒的功夫,,一桌子的菜杯盤狼藉,所剩無幾,,一壇子酒也被倒得聽不見咣當音了,,嚴興濟打著飽嗝問道:“吃飽了沒有?”
四毛的回答言簡意賅:“酒足飯飽,?!?p> “行,那就送你上路吧,?!眹琅d濟端起自己的寶貝茶壺,輕輕啜了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兩名膀大腰圓的手下兇光畢露,快如閃電般近了身,,人分左右便扭住了四毛的手臂,,一根繩子當頭罩下,一旁的春娘還沒反應過來,,兩人便反剪了四毛的雙手,,頂住了繩頭上的活扣往起一提,四毛被綁了個結結實實,緊跟著他們抄起了繩頭上捆得緊緊的一團麻繩織就的網(wǎng)兜,,拖著四毛就往外走,。
春娘可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無識女流,從小在江湖中打滾過的,,一眼便看出了他們對付四毛用的是黑話叫做“定海針”的特制漁網(wǎng),,在里面裝上石頭就能把人沉到江底下去,那繩子都是用粗麻合著水藤幾泡幾曬制成的,,遇水發(fā)漲,,不腐不斷,魚兒吃光了尸體上的肉,,骨頭也浮不起來,,被沉到水底的人即便你水性再好,也絕無生還的可能,,本是漕幫用來對付仇家和執(zhí)行家法的殺器,,沒想到在這兒給四毛用上了。危急關頭,,就看出春娘潑辣的真性情來了,,順手抄起身邊多寶閣上的花瓶,嘩啦一聲在桌子沿上碎為兩截,,用鋒利的茬口抵住自己雪白的脖頸,,厲聲喝道:“嚴興濟,,我告訴你,,你要敢把他沉江,我就死給你看,?!?p> 這一幕登時讓所有人全都愣住了,連四毛也詫異的忘了自己現(xiàn)在身處險境,,而是強撐著抬起頭,,怔怔的看著春娘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副拼命的架勢,,心中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意外。
那兩名手下停住了拖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老大,,不敢輕舉妄動。嚴興濟冷冷的打量著自己的女兒,,眼神鋒利如刀,,足足有半晌的功夫也不說話,放佛要看到春娘心里去似的。春娘的眼神同樣不閃不避,,父女二人就這樣僵持著,,船艙里的氣氛在瞬間結成了冰。
終于還是嚴興濟開口打破了沉寂,,他沙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小子蒙過了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瞎貓撿個死耗子碰巧讓徐三倒霉的,,現(xiàn)在來看,,根本就是個老千局,從頭到尾算計好了的,,步步都是套,,引得咱們和金白眉火并不說,徐三叛出師門,、漕幫內訌,,這次花廠賠了個底掉,連漕幫公中的銀子也搭進去十好幾萬,,還丟城失地的,,是漕幫公議要放他的海底針,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p> “我管你什么公議不公議,自己本事不如人,,一幫遭瘟的老幫菜就下陰手,,算什么本事?咱漕幫啥時候混成這副德行了,,江湖事江湖了,,這道理都不懂,你白活這么大歲數(shù)了,?反正四毛今兒個是我?guī)洗瑏淼?,我必須一根毫毛不少的帶他下船,要不然你就再給我準備一副海底針得了,?!贝耗镞@番話詞鋒犀利,擲地有聲,,立刻震得滿場的人鴉雀無聲,。
嚴興濟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你這話在理,,可也不是爹一個人說了算的,,命暫時給他留著,,你帶他先走,明兒未時還是這里,,我開香堂,,請祖師爺來公斷?!闭f到這里,,嚴興濟揮了揮手,示意著手下給四毛松了綁,。
一場破天的大禍風起云變,,被春娘意外的這么以死相逼強出頭,被暫時化為無形,,四毛臉上卻半點看不出驚恐和死里逃生的喜悅,,活動活動酥麻的手臂,對嚴興濟抱拳拱了拱手,,淡淡的說了一句:“明天未時我準到,。”說完扭頭出了船艙,。
春娘看到危機解除,,放下了抵在脖子上的碎瓷片,緊跟著要往外走,,嚴興濟突然說道:“你啥時候和這小子攪合到一起的,?”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現(xiàn)在做了寡婦了,,愛誰誰,,我公爹都不言語,管得著嗎你,?!闭f完,春娘哼著小曲就出了艙房,,只聽到身后邊嘩啦一聲,嚴興濟將桌子給掀了個底朝天,。
春娘帶著一臉得意的笑,,撞見了在門口甲板上等著她的四毛,正笑瞇瞇的伸出兩個大拇指對她比劃著,,隨即臉一板:“你剛剛是豬油吃蒙了心了,?鬼門關里走了一回,虧你還笑得出來,?!?p> 四毛一本正經(jīng)的拱手行禮,,念著韻白:“多謝小姐救命之恩,小生只能以身相許了……..”
“許你個頭啊,,快滾吧你……”春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卻掩不住的露出笑意。
車駕粼粼,,四周一片寂靜,,春娘和四毛相對而坐,本就狹小的空間閉上了車簾之后,,更顯得逼仄,,經(jīng)過剛才這一番生死之間的際遇之后,春娘和四毛之間忽然有了一絲完全不同往常的異樣感覺,,空間里散發(fā)著春娘身上氤氳的馨香和四毛呼出的酒氣,,被黑夜與寒月一襯托,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彌漫在兩人的心頭,。春娘覺得臉頰微微發(fā)燙,,為了打破尷尬,率先壓住音量開了口:“等下進了院子你就開溜,,后門那兒留著條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