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亭子里，便只剩下了季候與歸未遲二人,。
歸未遲看著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長老,，笑道：“本以為你是要祭祖以后才過來的，怎么現(xiàn)在這么心急,，幾天就忍不住了嗎,？”
看他說話隨意,，顯然,，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情非同一般。
季候也是嘆了口氣,，道：“還不是紅蓮那丫頭突然嚷著要跑過來,，大概也是要幫那個殷河吧,。我今天正好閑著，就干脆提前過來看看了,?！?p> 歸未遲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季候則是皺了皺眉,，道：“我看這殷河資質(zhì)不錯，又是世家出身,，更不用說還是殷洋的弟弟,。你怎么會給他安排了這么一個街管的位置？要不是我認識你時日久,，只怕也會覺得你是在故意侮辱他了,。”
歸未遲向他看了一眼,，道：“你讓人知會我殷河回來時,，可沒說過要我如何安排他吧?！?p> 季候微笑道：“確實如此,，這玄武衛(wèi)是你的，你要如何安排,，我自然不會過問,。只是以他的家世背景，你這般安置確實讓我不解啊,?！?p> 歸未遲沉默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笑意慢慢收起,，道：“他大哥殷洋天資出眾，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年輕人,，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假以時日，我確實曾想過將玄武衛(wèi)交給他,?！?p> “可惜他死了?！奔竞螯c了點頭,，替這位老友說出了結(jié)果。
歸未遲苦笑了一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了卻沒有喝,，只是輕輕轉(zhuǎn)動著杯子，過了一會后,，道：“他死得有些蹊蹺,。”
“嗯,？”季候眉頭一揚,，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凝視歸未遲許久,，隨即緩緩道,，“怎么說？”
“半年前,，白馬部落傳信過來說荒盜將要偷襲馬場,，我本要領(lǐng)軍前往，但殷洋年輕氣盛挺身而出,，只說殺雞不必牛刀,，他自己去便可。我當(dāng)時真是愛惜他人才啊,，也希望他能夠建立功績,，就許了他率領(lǐng)二百精兵前去圍剿。按理說,，大荒原上的荒盜少有能過五十人數(shù)目的,，四倍于此的軍馬已是足夠，但事情最后卻是全軍覆沒,，殷洋重傷而死,。”
季候點了點頭,，道：“這事我記得,，當(dāng)初在長老會上，老龍和夏侯對你還頗多非議,，甚至說過要把你這衛(wèi)長之位給擼了,，是我攔下來的?！?p> 歸未遲嘆了口氣,，對他頷首表示謝意，隨后說道：“當(dāng)日我聽說兵敗之后,，立刻率軍出城救援,，在城外接到了全身浴血、重傷返回的殷洋，可惜已經(jīng)回天無力,。在他垂死之際，我抱著他的身子,，他卻緊緊抓著我的手,，然后拼盡全力說了最后兩個字?！?p> 季候微微動容,，沉聲道：“他說了什么？”
“內(nèi)鬼,?！?p> ※※※
亭子中一片寂靜，兩個人都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之后,，季候才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年輕人死得可惜了,?！?p> 歸未遲淡淡地道：“那一天本該是老夫過去的，結(jié)果卻是他替我死了,?！?p> 季候搖搖頭，道：“這事你怎么沒早對我說,？”
歸未遲道：“查無實證,，能說什么？只是這事其實是對我來的,，我將殷河收了過來,，先放到街管那邊，也是怕他和他哥哥一般年輕氣盛,、性子驕傲,，想要磨礪一番?！?p> 季候道：“哦,，那現(xiàn)在看這殷河如何？”
歸未遲略作遲疑,，道：“如果單說天分資質(zhì),，看起來似乎并無他哥哥那般光彩奪目，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內(nèi)環(huán)之地里歷練過的,，所以性子沉穩(wěn)堅忍,，這一點上，卻是殷洋不如他了?！?p> 季候沉思片刻,，對歸未遲道：“行了，既然這年輕人也已經(jīng)看得差不多了,，你也別磨礪他了,，將他提起來磨礪一番，看看能不能成才吧,?！?p> 歸未遲有些意外，道：“老夫之前倒是也有這個意思,，不過你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剛剛才掃了你家的面子么，你不追究就算了,，居然還要我栽培他么,？”
季候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幾個廢物家伙,，就算殷河不打他們,，我也不會放過，你別說得好像這小家伙跟我有仇似的,，我像是心眼那么小的人嗎,？”
歸未遲點頭道：“是的，以前跟你為敵的人,，你都一個不留的都踩下去了,，這心眼不小，誰??？”
“喂！”季候有點惱羞成怒,，罵道,，“就你話多，早知道就讓老龍和夏侯把你趕走算了,?！?p> 歸未遲呵呵一笑，也不在意,。
季候明顯也是開玩笑的話,，說過之后又沉思片刻，然后露出一絲無奈之色,，對歸未遲嘆道：“我那邊的情況你應(yīng)該也是略知一二的,，家中子女里盡是庸碌之輩,，唯一能看上眼的也就紅蓮一個人了?！?p> 歸未遲想了想,，道：“紅蓮小姐確實很好?！?p> 季候冷哼一聲,，道：“但是她一個人也撐不起這片基業(yè)，我總是要幫她未雨綢繆,，至少多找些可靠幫手，也算是打好一個基礎(chǔ),?！?p> 歸未遲眼睛一亮，道：“怎么,，你看上這殷河了,？”
季候搖頭道：“哪有那么簡單，這年輕人確實頗有潛質(zhì),，但還是要磨礪錘煉一番,，看看能否成才吧。不過他確實和紅蓮有些交情,，今日紅蓮還特地跑來幫他撐腰,，若是真有才干的話，或許會是她可以信賴的親信人選,?！?p> 歸未遲道：“這個自然，成不成器就看他自己了,，不過能入你的法眼,，也是他的造化。哎,，不管怎么說,，殷洋為我而死，只要他弟弟能出息了,，我也算是略微對得起他了,。”
說著頓了一下,，歸未遲又道：“我稍后就將他調(diào)出街管,，先安排到……算了，就到我身邊當(dāng)一陣子侍衛(wèi),，然后上戰(zhàn)場再經(jīng)歷……”
“不,。”季候打斷了他的話，臉色沉靜,，目光卻似乎有些冷淡,，道：“讓他去巡邏小隊，在城外巡視的那種,，而且不要去其他地方,，就負責(zé)白馬部落那一塊?！?p> 歸未遲身子陡然坐直,，臉色微變，道：“你這是做什么,？你到底是要栽培他,，還是要害死他？”
季候冷笑一聲,，道：“若真是人才,，自然能歷經(jīng)磨礪活下來，那么容易死了的,，只能怪他命不好,。”
歸未遲默然不語,，良久之后嘆道：“大荒原上危機四伏,，荒盜橫行，他一個年輕人太難了,?！?p> 季候冷冷地道：“當(dāng)年我打下這片基業(yè)的時候，比他還難十倍,?！?p> 歸未遲搖搖頭，沒說話,。
季候沉吟片刻,，又放低了聲音，道：“除此之外,，你再私下找他一次,，可以將我今日之意圖跟他透露一些，同時再告訴他,，白馬部落里有不少奇怪之處,，既可能與荒盜勾結(jié)殺害他的哥哥，也可能勾結(jié)圣城中的其他勢力,，明面投靠臣服,，實則暗中謀算害我有關(guān),。你讓他留心細查，如果真能查到真相元兇,，我季候便保他個一世榮華富貴,，飛黃騰達！”
歸未遲點點頭,，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原來你心意是在這里啊?！?p> 季候斜眼看他,，道：“如何，你還愿意讓你麾下這小家伙賭這一把么,？”
“賭,！”歸未遲毫不猶豫地道，“先前不過是怕他白白死了,，如今有這么大好處,，如何不賭,？他不去,，老夫都押著他去！”
季候笑了起來,。
歸未遲想到什么,，又追問了他一句，道：“對了,，殷家那邊似乎還有些麻煩,，那家里大概是想廢長立幼，讓個小孩繼承家業(yè)……”
季候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只管告訴他,，好好做事，真有本領(lǐng)做出一番功業(yè)來,，誰還能搶得過他么,？”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看向歸未遲,，道：“我這份基業(yè)拿來的時候，也是帶了幾分血的,，你總不會忘了吧,。”
歸未遲點點頭,，微微垂首,，看著自己放在茶桌上的那只已經(jīng)蒼老枯槁的手掌,，過了一會，只聽他低聲說道：“是啊,，當(dāng)年我這只手上,，也曾沾過你們姓季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