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光芒從海棠樹的綠蔭中灑下來，映得滿院光影斑駁，仰頭朝那高聳的樹梢看去,，一時竟有些目眩,。
崔鈺用手遮在額頭上,，勉強(qiáng)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光的來源不是太陽，而是一只白鳳。
從羽毛到翎尾,，顏色由淺至深，可總歸離不開清冷孤傲的白,，尊貴的鳥兒渾身上下都發(fā)著光,，以極為盛氣凌人的姿態(tài)睥睨著樹下的人。
男人看著它的樣子,，有些不明白它何以會落在自家的院落中,。
直到那鳥兒輕巧地銜起一朵海棠花，男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它原是被這樹恣意盛放的花吸引了,。白鳳振翅高飛的時候，花瓣如雨一樣簌簌落下,，崔鈺下意識地抬手去擋,，整個人這才清醒過來。
原來是夢,。
和上次一樣，他又飲酒了,。
不一樣的是,，他比上回喝的還要多，以致于連何時回到府中都不知道,，一覺起來竟已是正午時分了,。
嘉志見他醒了，上前一如往常地伺候著他洗漱,。
“昨晚是誰送我回來的,？”換上一身常服,，幽淡的淺淺灰綠，是雨過天青的顏色,。
“是李大人,。”
“哦,?！辈挥脝栆仓溃蛱旃嗨频哪切┤死?，最積極的就是李淳風(fēng),。
猶疑了一下，嘉志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到,，“少爺,，李大人說陛下又賜婚了呢，還說這次給您指的是公主,，真的么,？”
“你想知道什么？”一面系著衣扣,，一面淡淡地問了一句,，臉上的神色說不上喜悅，但也和生氣半點(diǎn)挨不上邊,。
嘉志從剛才開始便覺得今日的少爺和平時不太一樣,，直到見他選了那件天青色的衣衫，這感覺便愈發(fā)確定了,。即便仍是清凈的顏色,，可也比墨黑和石青明亮多了。所以嘉志猜測,，崔鈺此時的心情應(yīng)該是很好的,。
大著膽子繼續(xù)說到，“大人愿意么,？”
他自從見過先夫人的畫像,，便理解少爺為何再不續(xù)娶了?？稍僭趺凑f,，比起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日子，嘉志覺得還是有個人陪著他比較好,。
直到長孫家的小姐不管不顧住了進(jìn)來,，他才見識到這位薛國公府的小姐有多難纏。崔家上上下下都依著崔鈺臨行前的交代,，對她既不敢有所怠慢,，卻也決不主動招惹,。
總之沒事的時候，大家都能躲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
可就是這樣,，還是有好些小丫鬟未能幸免，被長孫蓉嫣以各種理由打發(fā)了出去,。
有一次,，他見吳伯對著少爺書房的畫像嘆氣，妥當(dāng)?shù)貙⒛蔷磔S收好之后,，老人幽幽地說了一句,，“夫人在時，從未這樣對待過哪個仆從,，所有的婢子都喜歡她,，哪怕有時候有些事她做不好，也沒有人會在意,。哪像現(xiàn)在這位......”
不僅姿容不及先夫人,，連做人也差得遠(yuǎn)呢。
有這樣一個前車之鑒擺在那,，嘉志十分擔(dān)心這位公主會不會也一樣地不好伺候,。
“愿意?！贝浇枪雌鹨唤z微笑,，崔鈺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帝姬人很好,，不會為難你們,。”
使勁搖了搖頭,，少年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如預(yù)想般輕松下來,，他揚(yáng)起頭又問了一句，“那她對少爺呢,？”
即便他并不能完全明白這樁婚事的意義,，卻也知道這次和上次是不一樣的。陛下不是薛國公,，即便崔鈺真的不滿,，也是有心無力。
所以他并不只是擔(dān)心自己被刁難,，而是擔(dān)心崔鈺會過得不好。
被他這份關(guān)心感動了,，崔鈺臉上的笑意更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公主對我很好，所以我也不會辜負(fù)了她,?！?p> 聞言，嘉志露出兩顆小虎牙,，摸著后腦勺開心地笑了,，只是隨即，少年似是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小聲問了一句,，“少爺，公主有先夫人好看么,？”
之前吳伯收起那副畫像,，是怕長孫蓉嫣看到了會把它撕了。
可若是等到公主嫁進(jìn)來,，那張美人圖怕是永遠(yuǎn)都不能再見天日了吧,。回想起畫上女子絕色的容顏,，嘉志忽然覺得有些可惜呢,。
吳伯走進(jìn)來的時候，剛好聽見他的問話,，老管家氣得胡子都歪了,，恨鐵不成鋼地喊道，“嘉志,！”
被這突然的怒意嚇了一跳,，少年立刻躲到了崔鈺身后。
“沒關(guān)系的,?！毙χD(zhuǎn)過身去對他說到，“等你見了就知道了,?！?p> “去書房幫我找本書來吧，應(yīng)該就在夫人畫像的右側(cè),，”為了幫這小書童免去責(zé)罰,，崔鈺交代給他一個差事，“你去看看,，架子上就只有那一本書,。”
“好,?！秉c(diǎn)了點(diǎn)頭,，嘉志立刻繞過吳伯跑了出去，老人看著他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蒼老的臉上有著和嘉志一樣不安的神色，只是到底和年輕人不同,，吳伯看著崔鈺,，沉默良久也沒開口。
“您有事找我,？”
吳伯在府中伺候了幾十年,，從年少時就跟在崔父身邊，所以哪怕崔老爺過世了,，崔鈺成為了一家之主,，他還是一直沒有改口，仍稱他為少爺,。
就像所有父母一樣,，不論眼前的人長到多大，在自己眼里始終還是孩子,。
“少爺今日還要入宮么,？早上見您沒醒，便著人到禮部告假了,?！崩@了半天，他還是沒有直接問出來,。
崔鈺點(diǎn)點(diǎn)頭,，“要去的，想和公主商量下婚禮的事,?！?p> 他是禮部尚書，這些事本就要他來做,。
好在這次是為了自己,，若要讓他安排著將她嫁給別人，那他便真的要一直告假了,。
聞言,，吳伯老邁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隨即,，老人渾濁的雙眼含了熱淚,，連道了幾聲“好”。
“府中還有許多事要您操持，別太勞累了,?！蹦腥诵πΓ愠鲩T朝書房走去,。
看著那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吳伯擦拭了一下眼角,，默默道,，“老爺這下可以放心了吧，少爺以后的路還很長呢,?！?p> 與此同時，嘉志在書房尋到了崔鈺所說的那本書,，隨手翻了翻,，竟是一本怪談記筆錄。
泛黃的書頁和已經(jīng)有些發(fā)皺的紙張表明,，這本書大抵常常被人翻閱,。
隨手翻看了一頁，少年不自覺地念出了書上的內(nèi)容,。
“鳳立,，得貴人助，姻緣晚諧,，功名后得,，諸事佳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