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審判(三)
輕盈的飛艇泛著銀色的金屬光芒,,巴黎警署的徽章在赤金星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這架飛艇只搭載了可可·羅切斯特一名乘客,,因此偌大的空間顯得空曠而冷清,。
可可雙手交握,靜靜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望著那座宏偉壯闊的浮空之城離自己越拉越近,,由天邊一個遙不可及的點,逐漸占據(jù)了自己的整個視野,。
維托·布亞諾交給她的那個信封,,依舊嚴嚴實實地裝在她的衣兜里。每當(dāng)她想到它的時候,,就會感覺自己懷揣著一團火焰,,使得她心跳加速,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
她知道這個信封里裝著的東西,,牽扯了太多人的人生軌跡——她父親的,叔父的,,自己的,,維倫的,,當(dāng)然,還有葬身沙場的上千白骨,。
如今,,她便要重新回到浮空之城,為他們不幸的命運討回一個公道,。
實話實說,,在親眼看見這些證據(jù)之前,可可絕不會相信昆廷·薩拜因校長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知道布里埃納軍校一向是一所僅僅針對貴族學(xué)生的學(xué)校,,直到昆廷·薩拜因當(dāng)上了校長,這樣的狀況才有所改變,。薩拜因把唯才是舉的觀念貫徹到軍校的每一個細節(jié)之中,,給了像她這樣的平民子弟學(xué)習(xí)與晉升的機會。
如果排除種種和這起案件牽扯的恩怨,,其實可可還是很感激昆廷·薩拜因的,。如果沒有他的錄取,恐怕可可一輩子都沒有從萊庇提亞貧民區(qū)翻身的機會,。
但她現(xiàn)在卻突然得知,,昆廷·薩拜因?qū)⑺浫∪胄!⒉⒏叨荣潛P她的學(xué)業(yè)水平,,真實目的只不過是想防止秘密的泄漏——這一事實對她的震撼程度絕不亞于晴天霹靂,。
好比在萊庇提亞大劇院中上演的話劇里,那個充當(dāng)圣人與仲裁者的角色突然之間扯下了面具,,露出了無惡不作的真實面目,,成了劇中最大的反派。
她有些不敢相信現(xiàn)實,。
但該來的最后總會來的,。飛艇剛一抵達萊庇提亞東碼頭,可可就見到了那位被派來接她的警官,。這位警官名叫喬治,,從頭到腳都是一副紳士的作派,不僅面容俊朗,、氣質(zhì)突出,,當(dāng)可可從飛艇舷梯上走下來的時候,還對她行了吻手禮,。這讓可可感覺很不好意思,。
“小心!”
當(dāng)可可從最后一級臺階上走下來的時候,,她突然被腳邊一個東西絆了一下,,隨即她一個踉蹌,,身體便不受控制地朝著前方倒去。所幸喬治穩(wěn)穩(wěn)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桿,,才使得她沒有狼狽地摔倒在地,。
“謝謝!”可可尷尬地說道,,臉頰泛起了一絲紅暈,。
喬治開來了轎車,,可可則坐在后座上,,望著一點點逼近她視線的第一庭,心里愈發(fā)覺得忐忑不安,。
“審判已經(jīng)開始了,,”喬治說道,“按照法庭的規(guī)矩,,你現(xiàn)在是不可入場的,。不如你現(xiàn)在先去萊庇提亞警署待一會兒,我去第一庭要求他們暫停審判,、明日繼續(xù),?”
這是一個無可厚非的提議,但直覺告訴可可,,如果她真的答應(yīng)了,,審判的結(jié)果恐怕會大不相同。
“謝謝,,”她誠懇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在為我考慮,但我還是想先去第一庭嘗試一下,。今天的審判是整個王國的大事,,絕不能因為我一個人的問題而被耽擱了?!?p> 喬治不再說話,,反而猛踩了一腳油門。
汽車停在了第一庭的門外,,喬治率先下車,,替可可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跟門衛(wèi)告知了來意后,,兩人便進入了法庭的等候區(qū)域,。可可注意到,,在隔壁的房間里,,幾個證人坐在沙發(fā)上等候傳喚,。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法庭的工作人員抬起頭來問道,。
“可可·羅切斯特,控方證人,,”可可如是回答,,一時間心情反倒平靜了下來,“同時也攜帶了關(guān)鍵證據(jù),,希望能稍后在法庭上將其出示,。”
“很抱歉,,小姐,,”工作人員說道,“審判已經(jīng)開始了,。這是歐羅巴王國最高規(guī)格的審判,,在它進行的過程中,若非審判長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出,,也不得隨意增添證人?!?p> 喬治朝她聳聳肩,,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就說會這樣,誰叫你不聽,?
但可可并不是這么容易就會認輸?shù)摹?p> “我希望您能跟審判長匯報一下,,”可可如是說道,“案件中所提到的唐納修·羅切斯特和杰森·羅切斯特,,分別是我的父親和叔父,,我手中的證據(jù),也將會對‘落日先鋒’軍團覆沒一案的查證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您能網(wǎng)開一面,,我將感激不盡?!?p> “小姐,,你稍等——”
“——我不希望因為法庭工作人員墨守成規(guī)的行為,而使得真正的罪犯逃脫懲處,,上千戰(zhàn)場上的冤魂無人告慰,,”可可義正嚴辭地說道,打斷了工作人員的話語,“這樣一來,,歐羅巴王國千古罪人的名頭,,可是你擔(dān)當(dāng)不起的?!?p> 話音落罷,,可可都不知道剛才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氣,說出如此言辭激烈的話語的,。
她感覺自己自從認識維倫·梅瑞狄斯以來,,一直都在一點點地克服自己內(nèi)心的怯懦,雖然有過自卑,,也有過患得患失的心境,,但大體上觀,終究還是發(fā)生了太多太多的改變,。
“跟我來吧,,”工作人員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說道,,“不過由于你來晚了,恐怕只能排在控方證人的最后一個了,。至于你手頭的證據(jù),,能否先把它交給我,畢竟檢察官閣下需要事先過目一下,?”
可可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他沒有說謊之后,才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得慎重一些,。她告訴自己。這是父親用生命換來的東西,。
“沒問題,。”
隨即她把手伸進了衣兜里,。
燦金的星光透過玻璃,,把她的臉頰照耀得明暗分明,也讓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變得格外清晰,。
而后,,冰涼而絕望的心緒很快淹沒了她,貫穿在她的脊髓之中,,使得她的手微微顫抖,。
命運再一次跟她開了個玩笑。
信封已不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