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全熙在老樵夫家中竟已盤桓了數(shù)日,。一老一少,,每日里上山砍柴,下水捕魚,,不亦樂乎,。閑時還高談闊論,指點(diǎn)江山,,揮斥方遒,。卻沒有半點(diǎn)隔閡代溝,到可算是一對相差千年的忘年之交,。
悠閑散漫的時光,,甚至讓全熙暫時都忘卻了自己身不知何處的哀傷。
老樵夫始終沒有說自己姓甚名誰,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流露出一代大家風(fēng)范,。
“你姓全,可是真名,?”老樵夫這一日突然問道,。
“姓全名熙,如假包換,!”全熙道,。
“如此,不知你與那錢塘全家可是有故,?”老樵夫目光一凜道,。
“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多日的相處,,全熙已然將老樵夫視作這個時代可以信任的親近之人,,言語中不免就有些隨意。
“半毛錢……,?”老樵夫果然一愣,。
“額,那個,,我是說,,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關(guān)系,我都不知道錢塘還有個全氏,?!比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隨性了,趕緊支支吾吾解釋,。
“不,,有關(guān)系,你就是錢塘全氏的子弟,?!崩祥苑蛲蝗粎柭暫鹊馈?p> 全熙全無防備之下,,竟嚇得心頭一跳,。
“老丈,這是何故,,我明明與那……”
“自己想吧,,想不通不要再來跟我說話?!崩祥苑騾s果斷打斷全熙的辯駁,,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去,再不理會全熙,。
前世里,,全熙雖然對三國歷史及野史也頗為愛好,但更多的了解只是局限于那些名將名臣,,神兵美人,。東吳全氏,雖有印象,,但卻說不出個一二來。
老丈為何讓自己一定要跟那全氏有所瓜葛,,全熙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其實(shí),東漢年間,,還沒有科舉一途,,想要入仕為官,靠的就是察舉和征辟兩種方式,。所謂察舉和征辟,,說白了就是想要做官,就得有地方士紳舉薦,。盛世時期,,尚能唯才是舉,但是到了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制度潰散,世家官宦把持大權(quán),,這用人為官的好處,,自然也就被門閥士族之人霸占。
多日的相處,,老樵夫早已從全熙的言行中猜測出,,這個被自己格外青睞的少年,恐怕只是一名亂世中的無根子,。想要在這個紛亂時代出人頭地,,可不是只靠著才能和品德就可以做到的,任你本事再大,,如果只是一名無依無靠的孤兒,,注定這一生都將沉淪。
而錢塘全氏,,雖然算不得名門巨閥,,但在吳郡一地,也算小有名望。家主全柔,,靈帝時舉孝廉任尚書郎右丞,,后董卓作亂,全柔不肯茍同,,遂棄官返鄉(xiāng),,頗有風(fēng)骨。
如果全熙能跟這全家攀上關(guān)系,,對他以后的前途,,可謂益處多多。并且也不用怕全家會拒認(rèn),,因?yàn)橛胁拍艿哪贻p人,,到哪都是財富,相信以全柔的眼光和謀略,,不會看不到這一點(diǎn),。
當(dāng)然,前提是全熙要表現(xiàn)的足夠優(yōu)秀,。
這數(shù)日的朝夕相處,,讓一向自視過高,目空一切的老樵夫,,也不得不心中震動,。全熙在言談中偶爾流露出的那種對天下之勢的推斷和把控,以及在事在人上的一些獨(dú)到見解,,讓他都感觸良多,。
如此聰慧的一個少年,讓老樵夫自己一生不得志的夙愿,,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延續(xù)的載體,。或許,,自己年邁無望,,但是何不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這個少年郎身上呢?
不過老樵夫也沒有因?yàn)槿跖紶柕撵`光一閃,,就義無反顧的立馬把自己的理想孤注一擲的投入到全熙的身上,。而是最后還留了一手,如果全熙最終并不能理解自己的意圖,,那么說明他也并非所托之人,。
……
全熙知道老樵夫必有深意,但是一時間卻也找不到頭緒,,于是絞盡腦汁,,想要從自己零零碎碎記得的三國故事中尋找端倪,。
似乎唯一的解釋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在這個士族門閥掌控的時代,,做任何事都需要一個身份,身份的高低,,直接影響著一個人的前程,,幾乎很難去改變。就比如曹操,,舉世無雙的天下梟雄,,可因?yàn)槠涓改耸腔鹿伲黄渌T侯所輕視,,袁紹甚至說他為“贅閹遺丑”,。反過來看,哪怕此后曹操一舉擊破袁氏,,統(tǒng)一中原,,把持朝政,,也不敢輕待北方士族,,甚至尤為尊崇??梢姀?qiáng)如操者,,也不得不向世俗標(biāo)準(zhǔn)所低頭。
但是全熙心說,,自己可不想入仕為官,,又何必淌這趟渾水呢?
實(shí)際上,,全熙雖然突然身陷異世,,但卻并沒有經(jīng)歷真正的苦難和挫折。也就是說,,他還沒有真正體會到這個時空的殘酷性,。他依舊秉承著一顆單純天真的赤子之心。如果他不能及時改變這種心態(tài),,那么他接下來的命運(yùn),,可想而知,將會慘不忍睹,。
雖然想通了一二,,但是全熙卻不以為意,覺得老樵夫?qū)嵲谑翘^于偏頗了,。我就算單憑自己的智慧以及獨(dú)一無二的千年知識,,也能在這亂世中活的很好,,何必因?yàn)橐粋€姓氏,就非得去認(rèn)什么錢塘全氏呢,!
不過全熙也知道老樵夫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自己考慮。倔強(qiáng)老丈這一負(fù)氣出門,,也有半日光景,,全熙一看屋外天氣,陰沉燥悶,,似要下雨,。于是趕緊摘下掛在墻上的蓑衣,去尋那離家出走的老丈,。
果不其料,,剛出門一會兒,一陣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全熙無奈,,只得焦急的蹲在一棵大樹底下避雨。
樹根下有一蟻洞,,一長排的蟻群正井然有序的逃入洞穴之中,,沒有任何一只倉促亂序。傾盆的大雨將地上的泥土都沖擊的七零八落,,形成一個個小水潭,。小小的水潭,對于人來說,,微不足道,,但是對于螞蟻來說,卻是不可逾越,。瞬間,,排列整齊的螞蟻隊(duì)伍被沖散,數(shù)只落單的螞蟻在水中掙扎,,不片刻就淹死在水中,。但是更多的螞蟻則由內(nèi)而外,嚴(yán)密的圍成一個圓圈,,一層一層的形成一個懸浮的小島,,竟在那湍急的水潭中安然無恙。
恍然間,,看的有些出神的全熙感覺自己就是那落單的螞蟻,,在漩渦中拼命的掙扎,想要擺脫這噩夢般的遭遇,。但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最終卻淹沒在洪水之中,。
剎那間,全熙頹然的跌坐在泥潭中,,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渾身乏力,幾欲昏闕,。但也就在這個一瞬間,,全熙似乎有些明白了老樵夫一定要自己跟全氏家族攀上關(guān)聯(lián)的原因。
在這個亂世中,,想要獨(dú)善其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里,,只有一往無前的往前沖,,才能生存下去,否則,,等待你的結(jié)果就是滅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原地踏步的中庸之道。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依附于族群的力量,。
全氏這樣一個地方世家,不高不低剛剛好,,最能契合全熙目前的處境,。
合則兩利,,分則兩傷,。對于處于絕對弱勢一方的全熙,其實(shí)更需要這樣一個機(jī)遇,。
“想通了,?”不知過了多久,老樵夫熟悉的聲音響起,,全熙這才從思緒中恢復(fù)過來,。天空也早已經(jīng)放晴,那群螞蟻,,也早就脫離險境,,安全回到了洞穴之中。
“想通了,!”全熙沖著老樵夫嘿嘿一笑,,有些愧疚的說道。
“想通了就好,,從今天起,,我就再大度一回,,教你在這亂世建功立業(yè)的傍身技藝!”老樵夫背負(fù)著雙手,,說完也不管全熙驚詫的表情,,只是悠哉的踱步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