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這望湖樓來等吳伯言的,,大多也是年輕之輩,。徐杰聽得吳伯言之名,也是幾首大開大合的詩詞,,甚至都不知吳伯言還當(dāng)過一年的江寧郡守,。
吳伯言在這江南的地位,比之歐陽正在大江郡的地位有過之而無不及,。吳伯言如今雖然無官在身,,卻是在這江南文壇清名幾十年,江南乃出官員之地,,天下一半的進士來自江南,,吳伯言隱隱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
歐陽正能決定誰中舉人誰落榜。吳伯言一紙推薦到京城,,卻能決定哪個進士得重用,,哪個進士坐在家里等官缺。顯然吳伯言是做過這種事情的,,一封推薦信,讓一個無錢走門路寒門進士,,立馬入了翰林院任職,,七八年后已然是從三品的高位。
這種故事,,在江南之地傳言甚廣,。那些在朝中任職的江南高官,回鄉(xiāng)之時,,吳伯言永遠都是這些人席面上的座上賓,。其實這些故事,也說明一個事情,,便是江南文人集團在朝中勢力極大,,能進入這個集團,必然前途光明,,平步青云,。
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關(guān)系,便是當(dāng)朝尚書省右仆射吳宏吳仲書,,乃是吳伯言的弟弟,。吳伯言隱隱是這江南文壇之魁首,那吳仲書便是這江南文官集團的魁首,。只是少有人當(dāng)面提及此事,,因為吳伯言與吳仲書,似乎關(guān)系并不好,。
一個當(dāng)朝一品大員,,尚書省右相,只比尚書左仆射朱廷長官職低了一點點的高官,。一個官都不愿意做,,只愿意縱情山水的逍遙不羈之人,顯然兩人在觀念上會有很大的沖突,。兄弟二人關(guān)系好不起來倒也可以理解,。
所以,吳伯言昨日乘船到了杭州,,當(dāng)夜酒后說今晚會登望湖樓觀景,,今日這望湖樓立馬就坐地漲價。
吳伯言來了,滿場皆是拜見之聲,。
吳伯言腳步虛浮,,顯然是喝得太多酒,只是隨意拱手回禮,,踉踉蹌蹌便往窗戶邊最頭前的座位而去,,大概是他對這種場面也是見怪不怪了,也知道這些在這里等候之人所為何求,。
徐杰看得這吳伯言,,面色淺笑,便是覺得這老頭與以往見到的老夫子并不一樣,,有一種不羈的性格,,甚至有一點不修邊幅。
望湖樓招待吳伯言的規(guī)格,,顯然比招待徐杰的規(guī)格還要高得幾分,,幾個小廝圍著團團轉(zhuǎn),連座椅都當(dāng)面擦拭了幾遍方才請吳伯言落座,。
這老夫子也沒有什么虛禮,,一屁股坐下,往那西湖一望,,口中便是大喊一句:“雷鋒夕照,,好景色!”
眾人聞言,,先是沉默,,立馬便有人也笑道:“當(dāng)真好景色,小二,,拿筆來,,此等絕景,我要賦詩一首,!”
這人做了一番瀟灑不羈的姿態(tài),,話語說完拿起酒壺便飲,便是知道吳伯言向來瀟灑不羈,,如此便是投其所好,,顯出一個文人風(fēng)流的氣度。當(dāng)?shù)每な匾荒?,就辭官不做了,,這是何等的瀟灑?
小廝自然連忙遞上舔了墨的筆,,走到白墻旁邊,,一手拿酒壺豪飲,一手提筆狂書,口中也在大聲吟誦,。
吳伯言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隨即又去觀那湖景。
幾個小廝退到一旁,,一人撇嘴開口:“唉,,東家明日又要吩咐刷墻了?!?p> 旁邊之人便也是搖頭,。望湖樓的墻壁雖然很大,卻也容不得這些文人墨客來回去寫,,所以寫得好的,便會留下,,寫得不好的自然就要重新刷白留給后來人去寫,。這些小廝倒沒有鑒別詩詞好壞的能力,不過吳伯言只看一眼,,顯然就幫這些小廝鑒別了,,所以明日便要刷墻了。
徐杰看得那揮毫吟詩之人的模樣,,也是搖頭淺笑,,這人早不瀟灑,晚不瀟灑,,雷鋒夕照都要結(jié)束了,,喝多了的吳伯言姍姍來遲,這人忽然就這般的瀟灑了,,倒是值得玩味,。
二瘦也看出了其中之事,笑道:“這老頭倒是臭屁得緊,,難怪陸子游那廝能與他相交,。”
二瘦哪里管得什么江南名士,,便是看得吳伯言那副模樣,,調(diào)笑一句,倒不是貶低之意,。
徐杰卻道:“吳夫子詩詞極好,,真名士也!”
二瘦聽得徐杰夸贊陸子游的知交,,似有些不快,,又道:“秀才,陸子游可比得過老子的風(fēng)范氣度?”
徐杰看著二瘦正把手繞到后背去撓癢癢的模樣,,笑道:“陸子游風(fēng)范哪里比得過瘦子你,,陸子游差遠了?!?p> 二瘦聞言,,彈了彈剛剛撓了后背的手指,大笑不止:“哈哈,。,。。認(rèn)識你這秀才這么久,,就屬這一句話中聽,。”
“二瘦,,秀才老爺不過是奉承你一句而已,,你還當(dāng)真!”三胖卻是落了二瘦的面子,。
二瘦聞言不信,,只答:“三胖你是見不得老子好,秀才何曾奉承過老子,?他不罵老子就謝天謝地了,,剛才之語,必然是由衷而出,?!?p> 徐杰聞言笑著連連點頭:“由衷由衷,皆是由衷而出,!”
二瘦聞言,,更是神氣幾分,頭顱仰得高高,,再次伸到后背里去的手,,終于撓到了癢處,享受至極,。
不想徐杰又是笑道:“二瘦,,你若是沐浴也勤快一下,風(fēng)范氣度必然超出陸子游幾倍不止,!”
眾人聞言皆是大笑不止,,冷面何霽月抬袖微微遮了一下自己的臉,云書桓卻是忍不住前仰后合,,三胖更是覺得爽快,、笑而拍案,,唯有二瘦面色一窘,那正在給他帶來舒爽手,,連忙收到面前,,又彈了幾番之后,有模有樣坐了個方正,。
唯有小刀兒此時一臉真誠說道:“師父不打我的時候,,氣度不凡。打我的時候,,就沒有氣度了,。”
小刀兒再出一語,,便是何霽月顧不得抬袖遮面,,已然忍不住大笑出聲。
廳內(nèi)之人,,皆在絞盡腦汁吸引吳伯言的目光,,聽得徐杰這一桌大笑不止,全都轉(zhuǎn)眼來看,。都是一臉疑惑,心中大約都在想,,這是哪里來的人,,心真是大,吳伯言當(dāng)面落座,,還如此放浪形骸,。念及如此,不免也起了一些鄙視之意,。
徐杰見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拱手說道:“打攪諸位雅興了,,見諒,,諸位才俊繼續(xù)作詩!在下當(dāng)小聲而言,,再不打攪,!”
不想?yún)遣詤s連連往這“放浪形骸”的一桌人看來,然后抬起酒杯左右看了看,,獨自一飲而盡,。
便也聽得廳內(nèi)另外一人站起,口中說道:“馮兄此詩一般,,且待在下留一首佳作,,不負今日西湖之美景,。”
這人再起身,,沒有故意裝出一個瀟灑不羈,,倒是頗為中正,一手背負在后,,一手持筆,,昂首挺胸站在墻壁之前,也不大聲吟誦,,自顧自在寫,。
吳伯言聽不到吟誦之聲,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看那人墻壁上的大作,,看得幾眼之后又轉(zhuǎn)頭去看夕陽,且不說好壞與否,,大概也是并不覺得出奇,。
眾人見得這人不裝瀟灑,也不吟誦,,還讓吳伯言轉(zhuǎn)頭去多看了幾眼,,立馬也有人有樣學(xué)樣,不再裝作那般瀟灑模樣,,只說:“在下也來一首,!”
卻是徐杰隱隱聽到頭前吳伯言輕聲喃喃自語:“謝昉那老頭酒量著實差得遠,卻讓我獨自來觀景,,著實無趣,!”
旁人聽不到吳伯言自言自語,卻是徐杰聽得個隱隱約約,,便也猜出吳伯言今天本該有同游之人,,大概是之前喝醉了,使得吳伯言只有一個人到得此處來,。一人來此,,景是觀了,只是氣氛差得遠了一些,,自然是無趣,。
這謝昉是誰?徐杰自然是不知,,若是旁人聽得這個名字,,必然要震驚一番,謝昉就是這杭州的主官郡守,,比大江郡守孫思潮還要高半個品級,,乃從四品之官,。
傍晚夕陽漸落,月色不明,,這湖光月色也就差了許多意思,,徐杰起身說道:“走吧,明日再來,,來早一些,,租個船只游湖,如此這西湖美景方才算是飽覽了,?!?p> 幾人聞言便也起身,隨著徐杰往那樓梯而去,。
倒是吳伯言見得徐杰等人起身離開,,有些奇怪,眾人都在爭先恐后表現(xiàn)自己,,唯獨這個儒衫少年先是自顧自與人調(diào)笑不止,,此時又是起身先走,不免覺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