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云騎在馬上,在漸斜的余暉中看著殘破的南陽城墻,依然高聳厚實(shí),那城墻下的陰影中卻滿是五營軍的將士遺骨,,悄然被一片黑暗吞噬,。
蘭致慢步來到林瀟云身旁,,看著半跪在地懇求司馬徽的葉凌,,沉聲道:“葉公仁義,,果然不失虛名??!只是,南陽之戰(zhàn)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
林瀟云聽罷,,沒有多說話,只是默默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葉凌和策馬而去的司馬徽,,良久后,,方才透著些許無奈的道:“收兵了,回營吧,!”
待五營軍全軍撤至駐地,,已是夜幕時分,安書文尚未進(jìn)帳,,邊走邊對身邊的安書武吩咐道:
“統(tǒng)計各營傷亡,,即刻上報!將城南的一旅士兵撤回,,只留一伍士卒作為前哨,!”想了想后,接著道:“命人速速準(zhǔn)備繩索,,從北至南,,布于我軍駐地各營帳之間!”
安書武聽完后,,不敢多言,,只答一聲“遵命”后,便速速下去安排了,。
安書文沒有直接進(jìn)安字營主將營,,而是徑直朝著司馬徽的主帥營而去。
掀開幕簾,,司馬徽和左右使已經(jīng)在里面了,,司馬徽獨(dú)自坐于主帥位,,低頭不語,神色有些低迷,,而蘭左使和序右使則分立兩側(cè),,亦是不便多言,面容嚴(yán)肅,。
安書文步入帳中,,半膝而跪,于主帥營中間向司馬徽抱拳行禮道:“臣之失責(zé),,還望越王降罪!”
司馬徽聽罷,,速速起身,,向前扶起安書文道:“之敬不必攬責(zé)!今日之失,,不可避也,!”
安書文起身后,道:“謝越王寬恕,,臣已命人統(tǒng)計傷亡,,做好防襲之備,南陽之戰(zhàn),,恐將從長計議,!”
說著,安書文看向序右使道:“不知序右使可有計策,?”
序右使眉頭緊皺,,搖了搖頭,道:“想不出完全之策,,當(dāng)務(wù)之急,,乃急防達(dá)奚流的夜襲!我軍此次攻城,,勢必勞累,,敵軍雖有傷亡,但畢竟有些以逸待勞,,極有可能夜襲我軍,!”
安書文聽罷,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已命人在營地中布陣,,今晚加強(qiáng)戒備,,當(dāng)能抵御!”
序右使聽罷,,又道“布陣一事確有必要,,但今晚達(dá)奚流不會夜襲,!”
安書文聽罷,有些不解,,道:“今日我軍疲憊,,正是敵軍夜襲之良機(jī),序右使為何斷定達(dá)奚流不會行動呢,?”
“正因為今日是達(dá)奚流夜襲之良機(jī),,所以他不會行動!”序右使接過安書文的話,,解釋道:“數(shù)次交手,,達(dá)奚流應(yīng)該對我五營軍已有些許了解,若是他選擇夜襲,,定會選明日或是后日,!今晚,不必全員戒備,,讓將士好生休息,,一如既往便可!”
安書文聽罷,,方才明了,,達(dá)奚流自己一貫謹(jǐn)慎,對于一員老將來說,,五營軍行動的慎重,,恐怕他早已看穿。
五營軍此次攻城,,的確勞師動眾,,但并不至于傷筋動骨。
對達(dá)奚流而言,,今晚的確是夜襲最好的機(jī)會,,但同時他也清楚,今晚,,定是五營軍防備最為森嚴(yán)的時候,!
而五營軍放棄攻城意圖已十分明顯,以夜襲侵?jǐn)_已無意義,,故而,,如序右使所言,達(dá)奚流今晚夜襲的可能性的確不太大,,而定會選擇明后兩日,,待五營軍防備有所松懈同時又未完全恢復(fù),再出其不意!
想到這,,安書文不由得心生敬佩,,序右使總是能“想敵之所想,而后思己之所施”,,進(jìn)而掌控全局,,克敵制勝!
蘭咎聽罷,,對司馬徽道:“序右使所言有理,,但軍需糧草之事,恐要強(qiáng)加戒備,!”
司馬徽聽罷,,剛剛因為序右使一番話而稍稍放松的心即刻又懸了起來,對蘭左使道:“此次攻城,,軍需物資消耗甚大,,供給之事,不得有絲毫紕漏,!”
序右使聽完蘭左使的話,笑了笑對司馬徽道:“對于此事,,越王和蘭左使大可不必?fù)?dān)心,!自晉軍同胡寇交戰(zhàn)以來,雖屢戰(zhàn)屢敗,,但很少有因為晉軍糧草受襲而敗退,,尤其是在與鮮卑交戰(zhàn)的過程中,更是未曾有之,!”
司馬徽,,蘭左使和安書文聽罷,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卻聽序右使接著道:“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為我中原華夏行軍打仗之鐵則,,但對于塞外胡寇卻并非如此,!鮮卑人的習(xí)性乃游搖而居、牧畜而生,,無耕地之法,,更無食谷之習(xí)?!?p> “因此,,他們行軍打仗,對于糧草之事遠(yuǎn)不如我軍重視,往往是打到何地,,便劫掠到何地,,即便達(dá)奚流為一名老將,也難以突破這千年來的禁錮,。糧草遭襲之事大可不必?fù)?dān)心,,也不必因此而調(diào)遣兵士,亂了陣腳,!”
三人聽完序右使的解釋,,細(xì)細(xì)思索后,方才點(diǎn)頭,,安書文道:“經(jīng)由序右使這一提醒,,好似的確如此!”
但司馬徽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卻越加凝重了,,長久后嘆一口氣,道:“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有如此多漢家子民殘遭胡寇劫掠殺戮,,充作軍糧吧!”
司馬徽停頓了片刻,,聲音變得兇狠起來,,滿是憤恨,接著厲聲道:“雖無食谷之習(xí),,卻有食人之惡,!”
三人聽司馬徽說出此話,心中亦是恨從中來,,不再多說……
葉凌回到營地之后,,脫下戰(zhàn)甲,將自己獨(dú)自關(guān)于營帳之中,,誰來也不見,。
葉常幾次進(jìn)帳都被轟了出來,只得在帳外候著,,焦急的來回踱步,。而王蒙則靜靜坐在帳外的地上,擦拭著自己的長戟,。
“在下雖一直在江南,,卻有曾聽說洛陽葉公‘愛民賢德’之名,今日一見,,真是甚為敬佩,!”王蒙拿起磨刀石,打磨著長戟的利刃,對仍在來回走動的葉常說道,,聲音不大,,但在營帳中的葉凌卻能聽的清清楚楚。
葉常聽罷,,停下了腳步,,道:“話雖這么說,但眼下南陽城池難以攻破,,城中數(shù)萬晉人百姓乞活無望,,哪有工夫談什么愛民,談什么賢德,!”
說完,,葉常看著沒有回答的王蒙接著繼續(xù)眉頭緊皺,,來回踱步,。
王蒙沉默了片刻,抬頭問葉常道:“常公認(rèn)為,,達(dá)溪流的反擊會從何時開始,?”
葉常見王蒙問自己,又停下腳步,,同樣焦急道:“這不正是眼下?lián)牡膯?!我軍今日攻城疲憊,達(dá)溪流極有可能夜襲,,而此處又是距南陽城最近的營陣,乃我軍前陣,,現(xiàn)在天色已晚,,雖有安將軍布陣,但他還把自己關(guān)在營帳之中,,不聞不問,,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蒙聽完,,看著營地里每個營帳之間用木樁固定的繩索,只要繩子的兩端各一個壯漢拉起,,將繩崩起半人高,,定能阻隔敵軍戰(zhàn)馬,這也正是安書文部署此陣的緣由所在,。
王蒙接著磨著自己的長戟利刃,,道:“在下倒是覺得,肅甄部今日不會夜襲,要我是達(dá)奚流,,我就會選擇明晚或是后晚夜襲,!”
葉常聽完,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著王蒙,,道:“何以見得?”
王蒙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看著葉常,,將自己的解釋慢慢清楚,卻和序右使的分析格外相似,。
葉常聽了,,不由得呆了片刻,方才道:“你說的有理,,但是我們作為前鋒營,,應(yīng)當(dāng)時時刻刻保持最高警惕,今晚更是如此,!”
王蒙聽葉常說完,,低下頭,又去磨戟了,,只是良久之后才又道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常公,今日我們就不要再在此處打攪葉公了,,讓他靜一靜,,好好休息一夜吧!今晚我們只需各司其職便好,!”
葉常聽罷,,竟一時語塞,看著又低下頭去的王猛,,半晌沒動,,良久后,又開始踱起步來,,但來來回回僅幾遭過后,,便有些不甘心的道:“好吧!就聽你的,,我們走吧,!”
葉常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遠(yuǎn)了,。
王蒙見葉常走遠(yuǎn),,抬起頭笑了笑,,起身回頭瞥了一眼身后的主營,收起磨刀石,,手握長戟,,也隨葉常而去。
而在王蒙走后,,葉凌在營帳內(nèi)掀起簾幕,,看著王猛的背影,似有所思,。片刻后才放下簾幕,,走至營帳中,鋪開軍被,,將掛著的箭筒放于地上,,當(dāng)做枕頭,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