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口問道：“十二種花……的劍法？”花如何頷首道：“可以這么說罷,。說它是十二種劍法,，不如說是一整套劍術(shù),，蘊(yùn)含十二道劍意,。”瞧許清濁一臉迷惑,，微微一笑,，道：“不懂也沒關(guān)系，我先教你此劍的十二字訣,?！?p> 說著，長劍輕轉(zhuǎn),，從胸至背而止,。她右手背拿長劍，左手捏個(gè)劍訣,，喝道：“看好了,，這十二字訣為劈！砍,！崩,！撩！格,！洗,！截！刺,！絞,！壓！掛,！掃,！”
她每喝一字，動(dòng)作便隨之一變,，頃刻間演示完十二字訣,，問道：“看清了嗎？”許清濁曾得段升傳授槍法,，也是先教槍訣,，發(fā)現(xiàn)“十二芳華劍”的劍訣與之大同小異，看了一遍,，記住了七七八八,，于是點(diǎn)頭稱是。
花如何令他演示一遍,，于不對(duì)處稍稍指正,，教了沒多久，許清濁已經(jīng)掌握,?；ㄈ绾谓又溃骸斑@十二字訣,，或配以身法，或兩兩結(jié)合,，足可構(gòu)成七十二招劍法,，為‘十二芳華劍’的根基?！?p> 她輕踏蓮步,，長劍向上一遞，正是“撩”字訣,，口上道：“第一招,，‘定步撩劍’?！睂Υ驒M,，平揮而出，說道：“這是第二招,，‘格劍橫掃’,。”她每出一招后,，都暫作停頓,，報(bào)上招式名字。
許清濁初看便覺奇怪,，暗想：“這幾招極為平常,，有什么了不起？”越往后看,，心中越是失望,，只覺花如何所演的招式，無非是將之前十二字訣生搬硬套一番,，莫說有對(duì)敵之能,，就是拿去街頭賣解，恐怕也得給人笑掉大牙,。
他幾日來憋屈也好,，惱恨也好,，都與這門“十二芳華劍”相關(guān),，失望過后，怒上心頭：“這破爛劍法,，怕是連江湖上最差勁的家伙也不屑學(xué)之,，我又豈能被你騙了！”
憤怒之后,，大感絕望,，暗想：“她當(dāng)?shù)浅鹑?，礙于恩公顏面，收我當(dāng)徒弟,，卻絕不肯教我武功,。所以才先讓我畫了半年的畫，再拿這鬼把式來消遣我,?！?p> 思及半年辛苦所畫的花都給她燒了，更是心頭火起：“這女子忒也歹毒,！讓我畫花,，耗費(fèi)時(shí)日不說，還當(dāng)面毀掉我的畫,；想來我若學(xué)她這門劍法,，她以后也多半會(huì)找借口，把我一身武功毀去,！”
許清濁一想“毀去武功”幾字,，實(shí)是又恨又怕，身軀顫抖不止,，猛聽花如何喝道：“發(fā)什么呆,，瞧明白了沒？”許清濁一驚,，暗想：“她若知我洞察她了的陰謀,，只怕現(xiàn)在就要下手害我?！泵u頭道：“我,、我沒有看清?！?p> 花如何哼了一聲,，道：“你若不分心，豈能瞧不明白,？”于是邊比劃,，邊說名稱，將七十二招劍法從頭又使了一遍,。許清濁這次用心記憶,，等她演示完了，道：“大抵瞧清楚了,?！?p> 其實(shí)這些招數(shù)就是十二字訣的組合，比起俞家槍里的精妙招數(shù)，實(shí)在是簡(jiǎn)單得不能再簡(jiǎn)單,，毫無曲折變化,。花如何板著臉道：“將這門劍法練得滾瓜爛熟,，一點(diǎn)地方都不能出錯(cuò),。”
許清濁唯唯諾諾地應(yīng)了,，跟著花如何練了兩日,，將七十二招初步學(xué)會(huì)。但按花如何的說法,，自己一招一式頂多算是相似,，毫厘之處，卻有許多偏差,，而要真練成這門劍法,，實(shí)是一絲偏差也不能有。
許清濁憤憤不平：“我練的俞家槍,，比這破劍法高明百倍,，也沒這樣嚴(yán)格！又不是練內(nèi)勁,，劍出稍偏,，自也無傷大雅。料來她又想耗費(fèi)我時(shí)日,，讓我把精力都花在無用之功上,！”
花如何此次外出，許清濁還挺想念她,，原本以為她回來后,，師徒間能夠和好，不料她累次使用惡毒法子整治自己,。如此巨大的落差,，令許清濁心灰意冷，自以為終于發(fā)覺她的真面目,，再不當(dāng)她是自己師父,。
許清濁心知這花苑不是久留之地，呆在此處遲早得被害死,。從此白天夜里,，但凡走在莊中，暗暗留意起丫鬟,、仆人們的作息,，這卻是為以后伺機(jī)出逃作準(zhǔn)備。
他為迷惑花如何,，勤練了半個(gè)多月的“十二芳華劍”,，勉強(qiáng)做到了花如何所說的“毫厘不差”，被其破天荒稱贊了一句,，心中卻想：“還過幾日入秋,，全莊早起早休，我半夜正可翻墻逃出,?！?p> 轉(zhuǎn)眼到了“出逃”的日子，許清濁吃過晚飯,，待要回房,，忽聽花如何道：“你隨我過來?！痹S清濁大驚失色,，暗想：“糟糕，我今夜要逃,，莫非給她瞧出了端倪,？”
他硬著頭皮，跟在花如何身后,，兩人踱到西首牡丹園,。花叢中已無完花,，花如何輕嘆一聲,，領(lǐng)著許清濁繞到小樓背面，只見樓底立著一架秋千,，在月下靜止不動(dòng),。
花如何走到秋千前坐下，許清濁正不解何意,，花如何一拍坐板,，輕聲道：“你過來坐著?！痹S清濁道：“徒兒不敢,。”花如何道：“叫你坐你就坐,?！痹S清濁甚是無奈，與她并肩坐在秋千上,。
許清濁心懷鬼胎,，如坐針氈,，過了許久，忽聽花如何道：“我離家之時(shí),，有客人來訪了么,？”許清濁猛地一驚，才想起幾乎負(fù)了莫忘竹所托,，心下大生慚愧,，囁嚅道：“是，是有這回事……”
這倒也不能怪他,，只因花如何剛回莊,，就燒了他半年的畫作，其后教授“十二芳華劍”這門無用劍法,，許清濁早被她氣得咬牙切齒,，哪還想得起這樁事來？
花如何不久前聽蘭韻提到,，說武林中鼎鼎有名的高神醫(yī)及其女徒莫忘竹造訪花苑,，帶來了舒云天的消息，卻只有許清濁與二人相談,，得知其中內(nèi)容,。
這一提舒云天，花如何百感交集,，豈能不掛于心,？可一連等了幾日，都不見這徒弟稍露口風(fēng),。要她喝令徒兒吐出實(shí)情,，未免有些小題大做，自承心虛,；若是放下身段,，求教真相，又?jǐn)R不住師父的顏面,。
偏偏這幾日許清濁練劍甚勤,，更不多說一句話，她想找個(gè)話頭引出此事也是不能,。思念纏心,，實(shí)是如有蟻蟲噬咬，這夜到底還是按捺不住,，開口向許清濁問詢,，
許清濁不察她目光殷切，回想莫忘竹所言,，道：“有一位姓莫的姑娘,，讓我托話給師父,，說、說是恩公去了關(guān)外之地,?！被ㄈ绾误@道：“關(guān)外？他為什么要出關(guān),？”
許清濁為難道：“這個(gè)……莫姑娘說她也不知道,?！被ㄈ绾紊裆珨?shù)變,，咬著唇不語，半晌又問道：“他過得好不好,？生病了沒有,，有沒有誰照顧他？”
許清濁搖頭道：“莫姑娘沒有說,?！被ㄈ绾螒C道：“她沒說，你就不會(huì)問,？”許清濁一愣,，道：“我、我……”花如何道：“虧你還老稱云天是恩公,，竟沒一點(diǎn)兒上心,。”
許清濁暗想：“不是你令蘭韻嚴(yán)加看管我,，成日畫花畫得頭痛,，我豈能想不到此節(jié)？”這話固然不敢說出口,，但瞧花如何神情幽怨,，大有女孩兒家嬌嗔之態(tài)，不禁瞠目結(jié)舌,。
花如何卻不自覺,，又問：“那姓莫的姑娘還說了什么沒有？”許清濁一拍腦袋,，道：“是了,，她、她還讓我跟師父說,，懇請(qǐng)師父前去關(guān)外,，將恩公接回來?！?p> 花如何一怔,，道：“她真這么說,？”許清濁點(diǎn)了點(diǎn)頭，花如何沉吟片刻,，問道：“她……她說這話時(shí),，是什么神情？”許清濁不假思索道：“與師父現(xiàn)在差不多,！”
花如何面色一紅,，怒道：“胡說什么！”伸手朝他臉上抓去,，許清濁大驚,，急忙側(cè)頭避開?；ㄈ绾我簿褪帐植淮?，腦海中思緒萬千，暗想：“這女子多半喜歡上了他,?！?p> 她問道：“那莫姑娘多大了？長得好看么,？”許清濁道：“多大,？我想想，就比我大兩三歲的模樣,，相貌也很美……不過不及師父,。”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用不著奉承我,。”心里卻想：“既是佳人,，又是高神醫(yī)的高徒,，那也算武林中的一號(hào)人物?？伤粝矚g云天,，為何又不隨著同去關(guān)外，反來漢陽知會(huì)我一聲,？”
疑惑方生,，登時(shí)自明：“啊，定是云天心里放不下我,，拒絕了她……她傾慕云天,，自知癡情難遂，就想撮合我們,，好解云天的相思之苦,?！?p> 花如何想到這兒，暗嘆這女孩心地倒好,，只是不知自己與舒云天原為兄妹,，又談什么撮合不撮合？否則鳳花恩愛之事在江湖上也不算什么秘密,，若兩人真能相偕一生,，武鳳雛何必遠(yuǎn)走關(guān)外？
她心思機(jī)巧,，雖只得許清濁只言片語,，已然猜到莫忘竹的心意。不過即便猜中,，又有何用,？她惆悵了一陣子,，嘴邊直掛著苦笑,。
她愁思不言，許清濁在一邊卻盤算著今夜怎么逃跑,，忽瞟見花如何的神情,，呆了一呆，念頭給她拉回當(dāng)前,，忍不住問道：“師父,，你會(huì)去關(guān)外接恩公回來嗎？”
花如何凄然道：“不會(huì),?！痹S清濁遲疑了一下，又問：“為什么,？你們不是……”花如何擺手道：“別說啦,！我自有苦衷……”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道：“好了,，今晚多謝你跟我說這些,，回屋去睡覺吧?！痹S清濁道：“是,！”告別花如何，穿過庭院,，回到自己臥房,，望了望窗外逃走的路線，一時(shí)卻拿不定主意了,。
花如何剛才待他的態(tài)度,，實(shí)是來到花家后頭一回,，許清濁與她聊了許久，心中頗感暖意,，又忘不掉她的愁容,，這時(shí)若說翻墻逃走，再也不見這個(gè)師父,，猶豫之中,，略含一絲不忍。
許清濁坐在床邊,，內(nèi)心掙扎不已,，明明知道這師父極為可惡，也無法否認(rèn)她今夜十分和藹,。腦海中對(duì)比一番,，只覺以前的花如何，和今夜的花如何簡(jiǎn)直不是同一人,，至于為何如此,，倒是想不明白。
他邊想邊嘆,，神智漸轉(zhuǎn)模糊,，趴在床上睡著了。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還呆在花家,，暗罵自己沒用。洗漱后,，吃了早飯,，一臉頹喪地到了練武場(chǎng)，花如何冷氣逼人地立在當(dāng)中,，瞧他來了,，點(diǎn)頭道：“取劍?！?p> 許清濁拾起長劍,，暗道：“又要我練這蠢劍法了？哼,，她還是不安好心,，一點(diǎn)兒都沒變?！被ㄈ绾问种形談?，道：“你的‘含苞劍法’已然練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傳你真正的‘十二芳華劍’?！?p> 許清濁把頭一抬,，奇道：“什么？我,、我練的……原來不是‘十二芳華劍’,？”花如何嫣然一笑，道：“你以前真學(xué)過武功,？我這幾日教你的劍法,，拿去與人較量，只怕得先把自己氣死,，你居然瞧不出來,？”
許清濁目瞪口呆，道：“可,、可你為什么還教我這些……”心思一轉(zhuǎn),，暗道：“莫非她感激我昨夜把話帶到，良心發(fā)現(xiàn),，終于肯教我真本領(lǐng)了么,？”
可是莫忘竹托他帶話，全是因?yàn)榛ㄈ绾瓮獬鑫礆w,，他是主人家的徒弟,，這也該為分內(nèi)之事,，有什么可感激的,？正猜不到真實(shí)緣由，忽聽花如何喝道：“看好了,！這就是‘十二芳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