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貫雖未在第十招上逼花如何換劍,,但此招直接勝了,,那也是一樣,心想花如何若要求取劍再比,,必要先羞辱她一番再說,。更何況這劍去勢未收,,花如何手指難逃穿刺,就是給她一柄劍,,她也怕是拿不動了,。
徐貫勝券在握,,思緒不在當前,忽地回過神來,,只見一根手指停在自己眉心,,晶瑩如玉的手掌完好無損。徐貫失聲叫道:“什么,?”低眼一瞧,,自己手中握著個劍柄,柄上空空如也,,劍身不翼而飛,。
花如何笑道:“動劍之時,還能分心,?”將手指移開,,道:“自己瞧吧?!毙熵灻Ω┥聿炜?,發(fā)覺滿地鐵片,大的如人耳,,小的如指甲,,知是劍身碎斷所遺,頓時面如死灰,,雙手顫抖不已,。
花如何道:“好吧,你非要拿你這‘八仙劍’的破招牌送我,,我也就收下了,。”回頭喚許清濁道:“許清濁,!”許清濁躬身道:“徒兒在,。”花如何道:“這稱號我用不著,,送給你了,。”
菊清和花家仆婢始知這男孩身份,,可并未聽說花如何收徒,極是詫異,,紛紛望向許清濁,,瞧他指著自己的臉,連聲問道:“送給我,?我,、我八仙都認不全,,怎么能稱作‘八仙劍’?”
花如何笑道:“怕什么,?白撿的招牌,,給誰不是給?難道還當不起么,?”許清濁一呆,,暗想:“我這學劍還沒幾個月,就有外號了,,聽起來還挺了得,。”
徐貫一方的眾人早看傻了,,先前遞劍的漢子懊喪著臉,,湊到徐貫身邊,附耳道:“徐老,,咱,、咱們今日就認栽了吧?與其……”徐貫怒道:“放屁,!”從他腰間劍鞘里拔出長劍,,喝道:“妖女,你使了什么邪法,?”
他聽花如何與許清濁對話,,字字將自己辱到了極點?;ㄈ绾螌ⅰ鞍讼蓜Α钡拿柈斖婢甙阗浗o徒弟,,不僅貶損自己連當她弟子都不配,什么“白撿的招牌”等言語,,更是嘲笑自己不通劍術,。
徐貫與她交手十招,平心而論,,對她的身法不敢小覷,,可也深明其內功頗不如己,于劍法一道,,甚至沒能見識一二,。雖然長劍碎斷,詭異非常,,可要徐貫信服是自己劍法武功不如,,究竟難以答允。
徐貫一聲喝問,,花如何置若罔聞,。他怒火攻心,,長劍顫動,一招“曹國舅散盡金銀”,,往花如何上身數(shù)處要害點去,。花如何微微冷笑,,伸袖一拂,,徐貫手上一麻,長劍往下墜落,。
花如何左足一踢,,將長劍彈回,倒拿了劍柄,,遞給徐貫,,淡淡地道:“再來?!毙熵炓淮?,接過長劍,又是一劍揮到,?;ㄈ绾握諛右环餍洌瑩袈溟L劍,,半空倒拿,,再遞給徐貫。
徐貫接劍,,出劍,,落劍,周而復始,,連使了十五六招,,終于不再接過長劍,頹然了半晌,,忽道:“你武功確實高明,,但沒見你出劍,我……”
話猶未盡,,眼前光芒亂攢,,布屑紛飛,隱約望到花如何一揚手,,頓時眼前光影全無,。旁邊那漢子癡癡望著前方,猛覺腰邊傳來輕響,,低眼一瞧,,只見長劍不知何時,已回到了劍鞘里,。
徐貫往下打量,,望到自己胸前的衣裳給刺了兩列字:“八仙劍井底之蛙,此生不再履漢陽,?!惫P跡娟秀,如寫紙上,,空隙間露出胸前皮膚,,卻無絲毫劍痕。
至此方知花如何的劍術,,已到了自己無法企及的境界,,前面十招之斗,不過是故裝怯弱,,戲耍自己,,若真要一對一,實打實的比劍,,恐怕自己連她一劍都接不下來,。
回過神時,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嘆,,菊清與許清濁更是失聲叫好,,徐貫聽在耳里,滿臉通紅,,問道:“你,、你刺這些字,意欲如何,?”
花如何拍了拍手,,笑道:“沒什么,我想請你穿著這件衣裳,,去江湖上走一遭,,替我告知天下英雄:誰還敢來我花苑尋事,來之前先把你瞧仔細了再說,?!?p> 徐貫怒道:“你技高一籌,要殺要剮,,那也隨你的便,,但要羞辱老夫,卻是妄想,!”花如何臉色一沉,,道:“你說我是妄想,?”徐貫挺起胸膛,怒道:“老夫寧死不屈,?!?p> 花如何見他倔強,面寒若冰,,冷笑道:“想死也成,。不過你死了,尸體照樣也得穿著它,,行遍了五湖四海,。”徐貫一呆,,方明她是真恨透了自己,,想到她武功之高,定要折辱自己,,以死相逼也無意義,。
徐貫只覺半生的傲氣,全都消散無蹤,,垂頭說不出一個字,,神態(tài)蕭索,仿佛蒼老了十歲,。許清濁聽花如何說得陰狠,,又瞧見徐貫的模樣,心中一軟,,勸道:“師父,,你、你就饒過他吧……”
花如何道:“閉嘴,?!彪m是輕輕一聲,許清濁聯(lián)想到昨夜所見,,登時噤若寒蟬,。若單是誣花如何沽名釣譽,她倒還可作罷,,但這伙人欺辱菊清,,還對花然清和舒云天出言不遜,她又豈會輕饒了他們,?
徐貫搖了搖頭,,走到旁邊一漢子身側,忽然左手拔出長劍。菊清忙道:“前輩,,不可對小姐無禮,,快放下劍!”她素知花如何若再給激怒,,定要殺了此老不可,,不愿令小姐背負惡名,便要躍出竹轎,,攔在二人面前。
哪知徐貫揮動長劍,,將自己右手連腕斬下,,鮮血如雨噴出。他身子一晃,,左手把劍拋轉,,伸腕而出,劍刃旋過半圈,,又將左掌斬落,。兩個斷腕猶如血窟,鮮血潺潺而滴,。
他動作極快,,身邊隨從的漢子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他失去一對肉掌,,只聽“咣”的一聲,,長劍落地,劍身已然血紅,。周圍眾劍客驚叫不絕,,只是有的人叫聲中帶著惋惜,有的人叫聲中卻飽含快意,。
花如何望見徐貫自斷雙腕,,不由動容道:“你做什么?”徐貫忍住疼痛,,慘然道:“老夫這輩子不配再使劍了,,不如自斷雙手,從此遵照劍仙吩咐,,游行江湖,,也能給劍仙多長些威風?!?p> 花如何冷哼一聲,,道:“你這也叫給我長威風?”目光撇向別處,嘆道:“罷了,,你哪也不用去了,,回家養(yǎng)老罷!這衣裳……要燒要留,,自己看著辦,。”
徐貫苦笑道:“多謝劍仙開恩,?!惫硇辛艘欢Y,轉頭欲走,,花如何道:“等等,!”徐貫道:“劍仙還有何吩咐?”花如何道:“菊清,,你身邊有帶著‘靈菊生血膏’么,?”
菊清道:“有的?!泵粋€貼身丫鬟,,從騾車上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送到花如何面前,?;ㄈ绾我恢笇γ婺菨h子,道:“給他,,讓他替姓徐的敷上,。”
那漢子連連稱謝,,毫無眾人來時輕佻的姿態(tài),,替徐貫敷了藥膏,又扯下衣料替他包扎,。徐貫嘆道:“好,,好,老夫雖勝過花然清,,卻完完全全輸給了他的女兒,,老夫輸?shù)貌辉≥數(shù)眯姆诜?!?p> 花如何冷笑道:“你真以為勝得過先父,?”徐貫身軀一顫,抬起了頭,,盯著花如何不語,?;ㄈ绾蔚溃骸跋雀改贻p時武藝未成,卻愛行走江湖,,仗義游俠,,后來收心歸家,研讀武經道藏,,至中年以后,,這才武功大成?!?p> 徐貫老臉通紅,,已明白她的話中意思,嘴唇一動,,想央求她別再說下去,。花如何卻不理會,,仍道:“先父當年二十多歲時敗給你,不過是幼不敵長,。若換作四十歲的他再與你交手,,你焉能在他劍下?lián)芜^百招?”
徐貫中年時曾大勝青年花然清,,后來花然清位列“錦繡四劍”,,成為一代劍術宗師。徐貫因此得意半生,,不可一世,,自認武功遠勝“錦繡四劍”,乃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
徐貫低眼看了看胸前的兩列刺字,,慘笑道:“果然是井底之蛙,井底之蛙,!”甩開身邊漢子的攙扶,,獨自轉身離去,那漢子尚未包扎完,,就欲追趕上前,,其余人見勢也都湊攏,想要借此機會溜走,。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各位就這么走了?不是想瞧我花如何的劍術么,?”眾人互顧而停,,幾人哀求道:“花大小姐,咱們不知天高地厚,無意間得罪了您,,還請寬恕,。”
花如何置之不理,,側頭一瞥許清濁,,卻見他雙掌捂著眼睛,想是覺徐貫斷手太血腥,,不敢多看,。花如何惱道:“你干嘛呢,?拿劍過來,。”許清濁忙解下腰間長劍,,遞給了她,。
花如何將長劍接在掌心,從左自右打量眾人,,冷笑道:“我既然出劍,,非得討點彩頭不可?!北娙艘娝脸鲩L劍,,暗叫不好,有人慌道:“劍仙要殺人了,,大伙兒并肩子上?。 ?p> 眾人拔劍出鞘,,將要抵抗,,不覺白影一閃,身畔一陣風過,,接著手腕一痛,,松軟無力,長劍紛紛掉落在地,。乒乓聲此起披伏,,伴隨著幾道慘呼,直至最后一柄長劍墜下,,花如何卻立身原處,,似乎從未動過,手中長劍斜指地面,。
許清濁站在她背后,,發(fā)現(xiàn)那長劍一邊,,劍棱盡染成紅色。抬眼再看,,見面前眾多劍客,,個個以手握腕,面上或驚恐或憤怒,,或慘然或畏懼,,方知她一去一回,已將眾人手筋盡數(shù)挑斷,,從此不能使劍,。
許清濁心道:“師父這一手‘凌波劍’,來無影去無蹤,,敵人中劍而后覺,,卻是為時已晚?!彼藭r親眼看見“十二芳華劍”迎敵之威,,既覺大開眼界,瞧她沒用昨夜那門陰森狠戾的劍法,,也有幾分安心,。
花如何環(huán)顧眾人,寒聲道:“今后誰敢在我面前,,欺負我花家的人,或是辱及先父和武鳳雛,,就同那徐貫一樣,,留下雙掌再走吧?!北娙诵南耄骸澳f在你面前欺負誰,,咱們以后連漢陽也不來了?!?p> 花如何揮手道:“去,!”眾人如臨大赦,也不去撿地上的長劍,,轉身匆匆而去,。許清濁心想:“我算不算花家的人?要有惡人欺負我,,師父會不會替我出頭,?”
正想著這事,忽聽花如何喝道:“過來,!”許清濁答應一聲,,走到她身邊,,見丫鬟仆人們都擁著轎子,請菊清下轎,。許清濁瞧她也是一身白衣,,生得十分美貌,周身透著一股淡雅之氣,,唯有面龐帶著少許倦意,。
她走到花如何面前,躬身道:“小姐,,揚州的事菊清已辦妥,,正要回花苑復命?!被ㄈ绾涡Φ溃骸坝袆谀憷?。”說罷,,屈指一敲許清濁后腦勺,,道:“愣什么呢?還不見禮,?”
許清濁忙低下頭,,拱手道:“見過菊清姊姊?!本涨迕媛队犐?,微笑道:“真沒想到小姐竟然收了徒弟,那我該叫你小少爺了,?!痹S清濁臉上一紅,擺手道:“不敢不敢,?!?p> 菊清笑道:“你害羞什么?來,,這是給你的見面禮,。”說著解下腰邊的長劍,,連鞘遞給許清濁,。許清濁一怔,目光望向花如何,,征求意見,,得她輕輕點頭,于是口上稱謝,,雙手接過長劍,。
菊清道:“這口劍名作‘秋霜’,,鋒利無比,你用起來可得小心,?!痹S清濁頭一回獲贈有名字的兵刃,心知必是寶劍無誤,,忍不住好奇,,抽出半截,一股寒氣撲面,。低頭一瞧,,劍身色澤清亮,其上布有霜紋,,再看劍柄,,亦為精雕細琢之物。
許清濁心喜不已,,菊清笑道:“喜歡么,?”許清濁趕緊點頭,又道了幾聲謝,?;ㄈ绾伟琢怂谎郏溃骸澳慵热坏昧司涨宓馁N身愛劍,,要再不好好學劍,,看我不收拾你!”
許清濁渾身一顫,,又點點頭,。花如何將染血的長劍隨手拋了,,冷笑道:“這把劍沾了些臟血,也用不得了,?!蹦潜L劍已陪了許清濁數(shù)月,他瞧了幾眼,,為新劍欣喜之余,,卻也有些不舍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