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合,，當(dāng)然不可能真的鬧出事來。
女子身邊的人忙拉住她,，低聲安撫,。
倒是鐘遲遲，既有些遺憾,，也替那女子感到慶幸,，要真沖過來了,，她是不懂什么叫憐香惜玉的。
就算沒有肢體沖突,，場面也有些不合適了,。
作為春宴的主人，柳城長公主站了起來,，臉色有點(diǎn)不好看,，正要開口——
“圣駕到！”
鐘遲遲歪了歪頭,，手肘撐在桌上,，仰起臉，望著玄衣金繡大步走來的李長夜,。
三位長公主率先迎了上去,，然后是縣主、郡君之流,，其余沒有品級(jí)的世家千金都垂首立于原地,，等長公主及縣主郡君們行禮之后才輪到她們。
李長夜朝著行禮的長公主們虛扶了一下,，便抬頭望向那個(gè)懶得起身的女人,。
一眾端莊有禮的姿態(tài)中，只有那女人懶懶地倚坐桌前,，雙眸盈盈,，如春水泛波，一寸一寸漫到他身上,，漫進(jìn)他胸口,，使得他情不自禁丟下所有人朝她走去。
“玩得開心么,？”皇帝陛下含笑問道,，神色眸光盡是寵溺。
原本他一句不說就先走向鐘遲遲已經(jīng)讓眾人變了臉色,，再這么一問,，倒似這里屬鐘遲遲最為尊貴似的。
鐘遲遲也不知收斂,，渾然一副恃寵而驕的淺薄模樣,，依舊斜倚酒案，神色懶散道：“一般般吧,！我這蓬門寒戶出來的,，沒什么教養(yǎng)，只憑了一張臉攀上江陵郡王,，和世家望族出來的小娘子們哪里說得上話,？”
這賤人,，竟然要告狀！
春風(fēng)款款,，冷汗淋淋,，不僅話最多那個(gè)變了臉色，其余人也蹙起了眉,。
柳城長公主悄悄地看了云安長公主一眼,。
記得云妃剛?cè)雽m的時(shí)候，同昌長公主還沒出嫁,，一次撞見,，不知怎得，把個(gè)嬌滴滴的美人弄哭了,，當(dāng)天夜里,，李長夜就讓人從同昌長公主的嫁妝里取了一匹繚綾給云妃做衣裳。
李長夜護(hù)起美人來有多昏庸,，至少她這個(gè)未嫁公主是不敢惹的,，也只有指望一向長袖善舞的云安長公主周旋一下了。
云安長公主倒是不慌不忙地笑道：“阿鐘說哪里話呢,！你固然貌美,，才藝也是令人欽佩的——”轉(zhuǎn)向李長夜，“剛剛還在說阿鐘善笛呢,！阿樓特意尋了一支沒用過玉笛,，想送給阿鐘呢！”
又轉(zhuǎn)向鐘遲遲：“既然陛下來了,，阿鐘便為陛下吹奏一曲唄,！也讓我們飽飽耳福！”
說話時(shí),，同昌長公主派去取笛子的侍女恰巧回來了，云安長公主便笑著取過了笛子,，奉給李長夜,，道：“陛下看看，阿樓的這支玉笛可還配得上阿鐘的笛藝,？”
李長夜哪里知道鐘遲遲什么笛藝，看都沒看,，就問鐘遲遲：“遲遲你看如何,？”
鐘遲遲隨意瞄了一眼，道：“青玉也就于闐的子玉還勉強(qiáng)堪用,，這青玉笛用的是吐蕃產(chǎn)的料,，長公主還是拿回去給家里的樂姬玩吧,！”
同昌長公主的臉色變了變，將青玉笛奪了回來,。
李長夜瞥了一眼青玉笛,，笑了：“遲遲對(duì)玉料竟也頗有研究？”
鐘遲遲謙虛地說：“略懂,！”
云安長公主也瞥了一眼青玉笛,，忽而笑道：“阿鐘這眼睛真是毒，看來只有陛下那支于闐白玉的笛子才能入得了你的眼了,！”
她這話一說,，立即有人接上：“是啊,！不如陛下把白玉笛拿出來讓鐘娘子吹奏一曲吧,？鐘娘子再挑剔，也不至于挑剔陛下用過的吧,？”
李長夜玩味地笑了笑,，看著鐘遲遲，問道：“遲遲怎么說,？”
鐘遲遲將臉又抬起來了幾分,，粲然一笑：“好啊,！”
《禮記》：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
官宦人家也有用白玉的，但最好的白玉大多還是貢品,。
李長夜的白玉笛是產(chǎn)自于闐的羊脂玉,，入手細(xì)膩溫潤，視之瑩白無瑕,，與美人纖指幾乎同色,，融為一體。
這樣好的玉,，鐘遲遲忍不住多把玩了一會(huì)兒,，倒是讓旁人有了別的想法。
“鐘娘子該不是根本不會(huì)吹笛子吧,？”仍舊是那名女子,，嘲笑著說，“陛下的玉笛都拿出來了,，再說不會(huì),，可不就是戲辱陛下么？”
鐘遲遲抬眸看了一眼被“戲辱”的陛下。
皇帝陛下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的手看,，察覺到她的目光,，勾唇一笑，道：“遲遲大約是想私下吹奏給朕聽,？”
鐘遲遲抿唇一笑,，將白玉笛送到了唇邊。
玉白如脂,，唇紅似丹,，春水柔波般的眸光輕輕流轉(zhuǎn)，便是一段勾人攝魄的風(fēng)情,。
還沒聽到笛音,，皇帝陛下已經(jīng)癡了。
“連執(zhí)笛的手勢都不會(huì),，鐘娘子莫非真是靠一張臉來吹奏的,？”那女子的話語越發(fā)刻薄起來。
吹個(gè)笛子,，還要朝陛下拋媚眼,，果然是個(gè)妖艷賤貨！
李長夜倒是被她這一句提醒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xù)勸美人兒放棄——
倏忽之間,，笛音乍起，全場寂然,。
她這樣?jì)蓩擅拿?、妖精似的一個(gè)美人兒，吹奏出的笛曲竟然是清雍雅正的,，帶著一絲古意,，是李長夜從未聽過的曲子。
她長眉低垂,，斂盡風(fēng)情,，陌生的曲音自紅唇間如有實(shí)質(zhì)般流淌而出，古雅,，高貴,，恍惚間能聽見上古帝王座前祈天祭地的場景，隨著曲音漸入佳境,，令人情不自禁心生虔誠向往,。
然而那吹奏笛子的人卻在這古雅的笛曲里摻雜進(jìn)了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媚意，不是有意為之,，卻更蠱惑人心,，原本就因這曲音而心生虔誠的人,，更因?yàn)檫@一絲蠱惑難以自拔，甚至想要拜倒在她腳下——
“噗通,！”
李長夜猛然驚醒，下意識(shí)地先搶下了鐘遲遲手中的玉笛,。
笛音一斷,，所有人都如大夢(mèng)初醒一般，臉上帶著茫然,。
而跪在地上那個(gè),，猶自渾渾噩噩，連眼神都還是失焦的,。
李長夜臉上笑容全無,，桃花眸微微瞇起，緊緊地盯著她,，目光狠戾,。
可能是因?yàn)閯偛潘蝗粨屪叩炎訒r(shí)用力過猛弄疼了她，她低頭輕輕揉著手指,，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
李長夜心頭一軟，不自覺地朝她伸出手,，想要彌補(bǔ)自己剛才的粗暴,。
將要碰到她的一瞬間，她的手垂了下去,，抬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