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早上，何梅坐在床上想著過年還缺少新鮮的魚,。年年有余,，魚是過年必須有的,。她正愁著大年三十的下午要不要去鎮(zhèn)上去撿些便宜,，買些年尾收攤貨,，忽然聽見桂花和曉躍在門外喊,，便起身穿好藍(lán)布棉襖去開門,，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桂花認(rèn)為這樣做不吉利,，馬上去了小賣部電話丈夫劉建紅上午送兩條鯽魚過來。劉建紅雖然在家忙活,，但是也爽快地答應(yīng)了,。

　　何梅幸虧有了桂花，她當(dāng)初嫁給劉家村最窮的劉建紅,，沒料劉家人處處并不計較,。蓉花嫁給秦同華后，對家里救濟(jì)的不多,，是因?yàn)榍丶胰烁揪蜎]有主動性,，蓉花說話也不管用。何梅也從沒指望他們,。

　　大年三十的上午,，朱家村家家戶戶開始準(zhǔn)備對聯(lián)，這是過年的習(xí)俗。不會寫對聯(lián)的人家有的去街上買回來直接貼上,，有的會買些紅紙請村里原先的小學(xué)民辦老師朱志安先生（先生是村里人對有文化人的敬稱）幫忙寫對聯(lián),。

　　何梅本打算今年買副現(xiàn)成的金字對聯(lián)把新房子大門貼上，這樣看起來氣派點(diǎn),。然而到了最后還是讓大寶家寫幾副對聯(lián)貼上算了,。大寶打小就沒好好練過毛筆字，寫起毛筆字來就是稚嫩得像小學(xué)生,，豎不直,，橫不平。不過家里年年的對聯(lián)都讓他寫,。

　　小寶選對聯(lián)的時候,，其他人都在堂屋里端著飯碗邊吃早飯邊看，期待著帶來新一年好運(yùn)的對聯(lián),。曉躍一看毛筆可以畫字開心得不行,，又蹦又跳地說：“舅舅，我要寫,，我要寫,。”說完想去抓大寶手中的毛筆,。

　　桂花趕緊放下飯碗,，在一旁勸說女兒別把衣服弄臟了，等長大了再寫對聯(lián),。端著飯碗的何梅一聽,，趕緊接道：“這對聯(lián)哪能女的寫，這可是貼大門的,。小時候,，我讓你們倆寫對聯(lián)了嗎？”

　　桂花知道母親重男輕女的意識很深,，不想辯駁,。可是曉躍一聽,，問了好幾遍為什么,，何梅也沒給出答案，才不情愿地走開了,。桂花看曉躍走開了,，便問：“媽，你自己是女的,，怎么看不起女的呢,？”

　　“桂花,，我說的都是老祖先定下的規(guī)矩，就像貼對聯(lián)一定得男人貼,，就像你嫁出去了必須回婆家過年,。你今天下午還得帶著曉躍趕回去?！焙蚊坊卮?，似乎有點(diǎn)強(qiáng)勢。

　　“媽你這么一說,，我就想在家過年看看,，有什么不好？”桂花有點(diǎn)賭氣地說,，她就覺得這老祖宗定的規(guī)矩到底能怎么樣,。

　　何梅覺得大年三十桂花是在抬杠，便放下手中的碗筷不吃了,。小七一看氣氛不對,，便對趕緊拉了拉桂花的胳膊，示意她停止?fàn)幷??？墒沁@次桂花還是不依不饒，說：“媽,，怎么你不讓我和曉躍在家過年,？我偏要在家過年?！痹谝慌缘拇髮毢托毝急硎練g迎桂花帶著孩子在家過年，只是何梅覺得那樣做的話,，村里人肯定在背后說閑話,。小七在一旁聽著，不敢插話,，她不知道一直和睦相處的母女今天怎么僵住了,。

　　“桂花，你想在家里過年就在家里過,，想回去也行,，不過你不回去過年你公公婆婆不開心，建紅也不開心,。你要是在家里過,，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敝鞇勖鞯囊环捵尮鸹犞娣?。

　　“爸這話說得還在理。那我等會去打個電話回家，我今年不回去過年了,，提前給公公婆婆拜個早年,。再說，我自從出嫁后到現(xiàn)在都沒有和你們一起過個年,。我好懷念小時在家過年的日子,。”桂花滿眼幸福地看著通達(dá)人意的父親說,。

　　“那就今年在家過一次,，下午幫你媽做年夜飯?！敝鞇勖魃米宰隽艘粋€決定,，子女們一下子都傾向了老來開竅的他。

　　“老頭子,，就你知道做好人,，你這樣把規(guī)矩搞壞了?！焙蚊愤€是不想因?yàn)榕畠涸诩疫^年被別人說閑話,，覺得自己勢單力薄，無奈地說,。

　　“就你這死腦筋,，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哪一天我們也成為祖宗了,?！敝鞇勖靼腴_玩笑地說，子女們都心照不宣了,。

　　何梅正想辯駁,，就在這時，劉建紅拎著兩條活蹦亂跳的鯽魚來了,。何梅喜形于色接過魚,，然后把建紅拉到一邊，和他小聲地嘀咕了幾句,，讓建紅把桂花和曉躍領(lǐng)回去過年,，大年初二再過來。劉建紅聽了把頭直點(diǎn),。何梅看著劉建紅答應(yīng)了她,，便自己去井邊打水收拾鯽魚去了。

　　劉建紅送鯽魚過來的時候,，本來想中午順便接桂花和曉躍回家過年,?？墒锹牶蚊愤@么一說，便知道母女肯定有過爭執(zhí),，只是勸了幾句,，并沒有執(zhí)意帶她們回去。桂花今年本想在娘家過年,，但還是猶豫不決,，但是因?yàn)槟赣H何梅剛才的一句話讓她覺得今年非要在娘家過年不可。何梅看劉建紅沒有勸成桂花,，也拿她沒辦法,。只好讓劉建紅獨(dú)自一個人回劉家村。

　　何梅收拾好鯽魚之后,，又去看看家里的畜生,，還有幾只雞和鴨，沒舍得宰殺,，心想還是留著平日里下些蛋,，給朱愛明補(bǔ)身子，要是開春小七真的懷孕了,，也要補(bǔ)身子,，雞和蛋少不了的。這樣就把年過了吧,，即使日子過得再艱苦,，何梅還是想把最好的留給小七，為了他們的子孫后代,。

　　到傍晚時分,，雪花開始飄了起來，慢慢地面上有了積雪,。天還沒黑,，朱家村有的人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年夜飯開始放鞭炮祭祖了。何梅還在緊趕慢趕地忙著年夜飯,，也差不多了。要不是桂花在家,，這年夜飯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吃呢,。

　　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開始亮起了燈，希望把每盞燈都點(diǎn)亮,，平時再節(jié)約電的人家這天晚上也是將堂屋和廚房的燈早早點(diǎn)亮,。大寶家也不例外，何梅吩咐他今年把新房子的燈也亮著,，盡管一家人還是在老房子里吃年夜飯,。

　　吃年夜飯前,，按照舊俗，必須祭祖,。擺上滿桌的菜,，九套杯筷，然后倒?jié)M白酒,，在屋子正中央擺好跪墊,，屋角堆滿紙錢，屋外點(diǎn)燃鞭炮,，便標(biāo)志著祭祖正式開始,，列孫們開始列隊(duì)歡迎，仿佛列祖?zhèn)兌汲扇航Y(jié)隊(duì)而來,，何梅嘴里念念有詞,。屋內(nèi)的紙錢開始紛飛起來，列孫們跪拜感恩,，酒過三巡,，算是祭祖結(jié)束。列孫們便把列祖?zhèn)冋埖讲鑾字醒牒炔琛?p>　　祭完祖,，全家人高高興興地坐在桌旁吃飯,。吃完年夜飯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圍著一臺黑白電視機(jī)看春晚。對于看春晚,，這是中國人特有的情結(jié),，尤其是中國鄉(xiāng)村人的特有情結(jié)。每個人都對春晚充滿著期待,，每個人都愿意為它通宵達(dá)旦,。

　　何梅吃過年夜飯，讓桂花和小七幫忙收拾,，去了廚房,。她今天也要看春晚，平時這臺電視機(jī)似乎是大寶,、桂花和小七的專利,，朱愛明也會偶爾看看，何梅她實(shí)在是沒空,，每天都忙到夜里八九點(diǎn),，累得只想上床睡覺。她一年到頭就今天晚上真正看一次電視,，從頭到尾看一次春晚,。

　　“曉躍，小寶,，來,，來,！”何梅偷偷給了他們一人十元的壓歲錢，故意躲著不讓小七看見,，錢一直不能與她沾邊的,，當(dāng)然小七也假裝沒看見，視線表面上一直沒有離開那臺黑白電視機(jī),。然后一家人圍著一臺黑白電視機(jī)看到夜里十二點(diǎn),，還精神抖擻。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隨著春晚電視上的新年鐘聲敲響,，家家戶戶的開門炮就陸續(xù)放起來了,，朱家村里噼里啪啦聲一片。大寶出門也放了一串鞭炮,，然后回屋接著看電視,，其他人已經(jīng)撐不住了，陸續(xù)回屋睡覺,。

　　何梅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來山頂干兒子朱小虎，今年手頭特別緊,，忘記給他們送些年貨,。往年她送些年糕、丸子和蠟燭到山頂給他們過年,。今年因?yàn)樾∑叩牡絹?，她把這件事忘記得干干凈凈。她計劃著大年初一去山頂燒香,，順便帶些食品給他們,。